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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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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多,韩秀芬没事就在沙发上边织毛衣边看电视,因为老太太在屋里睡觉,丈夫在书房备课,闺女在她自己的屋里写作业,她把电视静音只是看着画面。
“芬呐?”一声略显焦急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响起。
韩秀芬赶紧回头,就看见她妈拄着一根手杖几步一喘的从屋里走出来,一身蓝底碎花衬衣越发显得她瘦小,她连忙放下手里的织针,快走过去扶住老太太,“妈你要啥你叫我一声,咋自己起来了,万一摔了咋办!”。
老太太急切的拨开韩秀芬的手,直直的朝着放电话的柜子方向走,边走边念叨,“我给你哥打电话,之前说去G省,这都几天了,也不说打个电话回来?到底找着人没有……我得问问。”
听这话韩秀芬脚步一顿,又赶紧上前扶着,低声劝道:“妈你别着急,估计是那边信号不好,要不您进屋歇着,我给我哥打。”说着就伸手去拿话筒,还没等够着呢就被老太太挡开了。
“不用,我自己打。”
韩秀芬不敢太强硬的阻拦,只好看着她妈那手哆哆嗦嗦的连按键都摁不准,还坚持拨号,就问:“妈你是有啥着急事啊?非要给我哥打电话。”
老太太右手还攥着话筒,没等张口眼泪就下来了,靠着柜子左手哆哆嗦嗦的从衬衣的兜里掏出一张照片,哭道:“我刚才做梦梦着呦呦了,他说他要走了,走之前来看看我,我就是想给你哥打电话问问,他们找没找着呦呦啊?呦呦是不是出事了啊?”
韩秀芬低头就看见老太太手里的照片,上面是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还穿着开裆裤,手里拿着玩具,扭头冲着镜头乐,老太太还在摩擦着照片上男孩的脸蛋,那照片都磨得有些飞边了,可见平时没少拿出来翻看。
韩秀芬让她哭的鼻子也跟着发酸,可还得给她顺气,怕她一激动气不顺再撅过去。
“哎呀,姥,您别伤心了,我听咱家楼里的那些老头老太太说梦都是反的,说不定这会儿我大舅大舅妈早就带着我表弟到家了。”
马婷婷正写作业呢就听见姥姥的哭声,赶紧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一听是找表弟的事,再一看她姥姥都快喘不上气了,也没管她妈给她使得眼色,就把前两天经过她爸妈卧室偷听的说了。
“真的?”韩老太太一听就跟吃了啥灵丹妙药似的,瞬间气就顺了,坐直身子紧紧抓住韩秀芬的胳膊问道。
韩秀芬当然知道这事是真的,公安局那边他们每变一次联系方式他们都会去报备更新,当时孩子一找到,电话就打到她办公室了。
她请好假买好票,怕老太太身体不好还非要跟着也没告诉她,就想着先去把孩子接回来。没想到上午来电话说孩子找到了,中午就接到大哥的电话说出事了,这下更不敢和她说了。
她这几天也一直和她哥嫂子通电话,知道明天外甥就能出院了,想着等孩子出院再和老太太说,怕她牵挂着胡思乱想的,措不及防的谁能想到老太太竟然还有做梦这一茬。
无奈的瞪了一脸嘚瑟的闺女一眼,“是真的,昨天刚找着,我哥说过几天就直接带人回来了,怕你病病殃殃的非要回市里,就让我先别告诉你。”
“那,那给你哥打电话,我,我要听听呦呦说话。”韩老太太还是悬着心。
韩秀芬指着墙上的钟说:“您看看这都几点了?孩子在火车上指不定都睡着了,您现在打电话要说话不是让孩子睡不好吗!”
韩老太太抬头看钟表,还差二十几分钟就到十点了,赶紧点点头道:“可不是咋的,可不能吵着我大孙子,明天再打,明天再打。”说着说着就笑了。
“嘿嘿,姥您别着急,我大舅估计过几天直接就带着表弟到您面前给您一个惊喜。”马婷婷笑嘻嘻的坐在老太太身边。
“赶紧写作业去,哪都有你,来年就要中考了考不好你爸揍你我可不拦着。”听着闺女满嘴跑火车,韩秀芬直接撵人。
马婷婷偷偷的撇嘴,不敢回嘴,抱了一下姥姥就回屋了。
好不容易把老人哄睡了,韩秀芬赶紧给她哥打电话。
***
韩小姑给韩振生打电话的时候护士刚给韩余量完体温,秦芳送完晚饭就回家了,说是要收拾收拾韩余的屋子。
前天的体检和拍片,除了身体有些营养不良之外,都显示没有其他问题,但韩振生两口子不放心,硬是又多住了一天,今天看他的确是没事了,这才决定出院。
对于一个曾经被下病危通知的病人来说,只是不到十天的时间,之前致命的伤就恢复完全且没有后遗症,这让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惊了,搞的一下午韩余的病房里医生都不断,跟看西洋景似的,都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下午,医生们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讨论出别的说法,最后只能解释韩余的底子好,恢复快,也拿不出其他的说法了。
韩余也还清晰的记得刚醒时的那个难受劲,要不是额头上的伤口还没愈合,都要以为是幻觉了。韩余后来问过系统,系统的解释是因为他的灵魂体强度大,会影响到现在的身体,也就不纠结了,反正纠结也纠结不出来个结果,这是个玄幻题,何必为难自己。
等韩振生接完电话从外面进来,就一直皱着眉头,接完妹妹电话他有些发愁,要是孩子找回来好模好样的,不用老太太催,他们直接就能回老家去祭祖。但现在孩子受伤了,他和媳妇的原本计划是先让孩子在市里养养身体,然后再健健康康的会去祭祖,但没想到老太太的一个梦把计划打乱了。
对于老太太做噩梦就胡搅蛮缠的举动韩振生也没埋怨,这么些年他们夫妻俩也是一样,噩梦没少做,凡是做一次噩梦他俩都会细细推理梦里可能是什么地方,凡是靠点边的就要去找找看,他一个不信佛不信教的人,也不管什么封建迷信不封建迷信了,凡是碰见或听到寺庙都要进去拜拜,哪怕有那么一点点希望都行。
韩余就看他从进来一直眉头紧锁的,还装作若无其事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爸,怎么了?”
既然现在他就是韩瑜,那么他就要努力把日子过好,若是亲生父母不待见也就算了,但现在是他们在努力的修复因为分隔十年而造成的生疏,他不能只站在原地不动,只想着一味的索取享受。
见儿子问怎么了,韩振生不想把这些说给孩子听,给他增加压力,但看着儿子一脸的关心和隐藏的紧张,他想起儿子小时候看他在后厨忙活完累的一身汗,就颠颠的跑到他身后攥着小拳头给他捶背的模样,忽然间这心里暖的,快软成一滩水了,虽然分隔了十年时光,但血缘亲情是永远也割不断的。
韩振生拽过椅子坐到病床边,手落在他头顶上轻轻地揉了揉,就像小时候那样,温和的目光看着他,想了想说道:“刚刚是你姑姑的电话,说你奶奶做梦梦见你了,醒了就闹着要上市里来看你,你都忘了奶奶和姑姑了吧?”
韩余感受着揉着头发的温热的大手,让他有些微微的不自在,这种感觉很陌生又很舒服。在他是韩余的时候,短短的二十四年里能充当父亲角色的人,只有从小学就一直资助他的陈老师,但也只是他幻想的罢了。
而李余短短的十四年里,记忆里能与父亲角色靠点边的就是廖老师,但因为那个村子学校里就廖老师和另一个村子里的老头两个人,忙碌之下,除了学习最多就是看着他不被饿死算是顶天了,而现在是他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被父亲摸头的感觉,幸福的让人想沉溺其中。
韩振生以为韩余不说话是忘了姑姑不好意思,就笑,“不记得也正常,他们都在老家那边,你四岁之前,我们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回那么一次。”
韩余仔细回想,的确是想不起来关于姑姑的印象,但是关于奶奶,原主和他的审美有些相似,都喜欢色彩鲜艳的东西,这让他想起了记忆里那一件色彩鲜明的毛衣,是原主被拐时穿在身上的,后来再没看见过估计是太显眼被那夫妻俩烧了。
想到这,虽然有些可惜,但他记得就有意义,遂对韩父微微一笑,“彩虹毛衣!”
韩振生一愣,笑开了,“是,你从小就爱那颜色鲜艳的东西,你奶奶为了给你织那件毛衣淘换了好长时间的毛线。”
“奶奶是病了吗?那我们出院就去看奶奶吧。”韩余从那件彩色毛衣就能看出原主奶奶对原主的感情有多重,身体的毛病大概多半来源于原主被拐的这件事。
韩振生叹气,“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年轻的时候遭过罪现在岁数上来了,也不敢让她折腾,原本也是计划等过半个月就回老家,不说别的,只是你的学籍还是回老家补办方便。”
韩余突然想起,他现在这句身体只有十四岁了,意味着他要上学,而上学,原主连小升初的考试还没参加…….他这是要当一个超龄初中生的节奏啊!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韩振生就让韩余赶紧睡,韩余原本不困,但这具身体的确是营养不良,没过几分钟,韩余就睡熟了。
韩振生则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失而复得的儿子,突然就有些忍不住即将涌出眼眶的眼泪,他捂住脸,现在他每天都怕这只是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醒场散,十年无望的漫长时光,差点让他以为他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一家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