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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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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令回到驭妖府的时候已经夜深,然碧珧却在他院外的石凳上支着脑袋打盹。息令只当她有急事通报,来不及回屋收拾便将人唤醒。
碧珧睡眼惺忪着望向息令,却见他衣冠凌乱、唇色绯红,登时便有些怔楞,话到嘴边不经思索便道,“师兄,你不是说今夜去捉妖,怎的好似被妖欺负了一般。”
息令脸色一黑,想起什么似的,反手抹了抹唇上口脂,“今夜之事颇多曲折,好在还算有些收获,倒是你夜里怎的不回屋歇息。”
碧珧打个呵欠,揉了揉迷瞪的眼睛,“果真如师兄所料,今夜春华师姑门下有人去探了妖狱,我一路暗中追着就来到此处,幸而这歹奴名册被我贴身安放,我候你归来是想问问接下来咱们要如何做。”
息令自她手里接过名册,想了想又递还与她,“名册便是给了她们也无妨,这几日我要出趟远门,不过明日我便吩咐下去,往后除非执掌权使令牌,否则一律不得从妖狱往外提妖。”
“师兄,你这样做恐怕……”
息令揉了揉眉心,“当务之急还是尽早将那害了师傅的妖怪捉回,府内的事等此行回来再做处置不晚。”
“也罢。”碧珧收好了册子,又道,“那此去捉妖师兄可要带我一道去?我好提前准备一下。”
息令静默了片刻,想到方才桃夭馆中那女人的话,虽则知晓该以大局为重又对这人手段颇有忌惮,“血鸦妖行踪难觅且其毒血很是霸道,师傅如此高深武艺都折在她手里。”
碧珧闻言,活泼俏丽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悲愤,“我既入了驭妖府便不怕死,师傅素来待我亲厚,我若连替她报仇的心思也无,怎的对得起师傅在天之灵。”
平心而论,同为师傅弟子,他没有理由阻止碧珧。
念及此,息令遂道,“你若真有心要去,便暗中去准备,此行不必知会旁的驭妖师了。”
碧珧神色一凛,“谨遵师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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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令走后,尔容推开窗户醒了半刻钟酒。浅紫灵蝶飞入窗棂,悄无声息在屏风后化为一个紫衫男儿,却是那鸨公年轻了十余岁那般花容月貌的样貌。
“今日见大人面色憔悴,想来定是那喋血剑又有异动。”灵蝶琉璃踌躇片刻,又道,“大人这般以修为铸剑太过伤身,不若取我兄弟二人修为替之。”
尔容捋开衣袖,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臂,那上面艳红狐血交错涌动,仿若就要破体而出,“喋血剑一生只认一个主人,不死不休,唯有此剑可破幻心魇的蛊咒,若非如此十年前单春华也不会死于此剑之下。昔日单羿屠尽我赤狐一族,如今只是赔上这点修为又算得了什么。”
琉璃眸含隐忧,还欲再劝,却见她忽的起身,披上另一件白色外袍,便往桃夭馆外而去。
人走后不久,琉玥忽至桃夭馆,神色焦急地对琉璃道,“大人怎的还未回府?”
琉璃垂下眼眸,又换回了鸨公那身皮相,“今夜是十五,大人该是去太女府上了。”
“可她方以自身修为镇压了喋血剑,哪里还能去给妖丹喂血?”琉玥脸色煞白,正要去寻尔容,便被琉璃拉扯住胳膊,“玥儿,大人心中只有赤狐族与复仇大计,你莫再执迷不悟了。”
琉玥深深看了他一眼,抿唇道,“纵是我一厢情愿也罢,只消大人能得偿所愿,为她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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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容轻车熟路摸进太女府,无须通报亦无人阻拦。
太女自小体弱,女皇甚宠,特意在皇宫外寻了个安静的院落与她调养身体,还另辟了两个屋子给太医夜里留宿以备不时之需。
说来古怪,眼瞧着活不过二十的太女姬喻,这病了二十来年的病一夕之间说好就好了,惹得外界传言颇多。有说是女皇请了高人给太女炼丹续命,有说是去寻了地仙前往各地仙泽觅了珍奇草药。
实则唯有她与姬喻知道,是她那不成器的胞弟临死前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将妖丹同修为尽数渡给了姬喻以报恩情。
妖丹离体又散尽修为,那妖多半是活不了的。幸而彼时的掌权使单春华动手那日,她及时赶了去,当场剖了半颗妖丹给他续命。
她俩本是父君同胎的姐弟,可与她不同的是弟弟淳临生来体弱,就连毛色也比寻常赤狐寡淡许多,是以父君为了照顾淳临费尽心思。
二十年前,单羿率众驭妖师屠戮青丘,淳临因着体弱被父君藏在狐狸洞里,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可断了粮水多日就要奄奄一息时,却被闻讯而至的太女姬喻救了下来。
姬喻心善,知晓女皇屠尽赤狐族只为替她制件孤裘十足痛心疾首。只是事已至此,青丘已然血流成河,她能做的便是拖着病躯亲至青丘谢罪忏悔。
淳临与姬喻便是如此结了缘。待她找到援兵回到青丘时,母皇父君且已战死,族人尸横遍野,幼弟不知去向,这痛苦她至今回想起还会战栗不已。
淳临被姬喻带回府中安置,因着二人皆生来体弱,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意味。淳临不晓得姬喻的母皇便是杀害赤狐族人的仇人,如是这般在姬喻身边安逸地度过了十年,每逢姬喻病重便偷偷给她渡些修为,一来二去终是叫驭妖府觉察到了姬喻身上的妖气。
后面之事就要伤情得多。
如今姬喻在寝屋内偷偷供养淳临的妖体又逾十年,每月初一、十五尔容皆以三合升狐血喂养,也不知淳临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醒转。
姬喻同尔容关系算不上亲厚,却因了淳临的缘故,早些年在女皇面前时常为“国师”美言。
尔容踱到殿内,望着姬喻床榻上,面色红润仿佛熟睡的淳临,毫不犹豫就划开掌心将血润湿他的唇瓣。
她想,她身上的担子太重,早就已经没了退路,倘若有一日她真的将自己这条性命祭了出去,便将这余下的半颗妖丹一道给了淳临。
从前淳临总羡慕她身子健朗,从今往后她便与他融为一体,也不失为一种归宿。
掌心的伤口愈合得比往日慢了许多,尔容不得已撕下衣摆草草包扎了一番。姬喻原本背身而立,闻得声响,不由得抬眸看向她。
“前些日子在宫中听闻你在母皇面前承了去捉妖的差事?”
尔容轻轻擦去淳临嘴边的血迹,“殿下不必担心,半月时间,本座总是赶得回来的。”
姬喻抿了抿唇,神色颇为担忧,“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顿了顿,又道,“原本是驭妖府的事,母皇缘何要将你牵扯进去。”
尔容扯了抹笑,神色淡淡道,“陛下多依仗本座些没什么不好,倒是殿下您,本座不在皇都这几日,倘若府上生了什么变故,勿忘了及早去百花寮传个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