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吃瓜看戏的日子》柠檬水木

9、第 9 章

　　云江平这一跳出来，着实将朴实的佃户们惊到了，这会儿他们意识到方才下跪唐突了东家，还险些吓到东家小娘子，纷纷呆立在原地搓着手掌，心里忐忑不安，生怕惹怒了东家，让自家没了生计。

　　云初柠给护犊子的堂哥张开双臂保护起来，团团胖胖的小娘子只能透过他胳膊缝隙里偷看，只见那群佃户个个粗布麻衣，脸庞黝黑朴实，局促不定，乔氏见状，轻声对云江平道：“平哥儿这都是群淳朴乡民，不可如此意气用事。”

　　云江平依旧护着堂妹，眼中的戒备之色倒是少了大半。

　　云谦摸摸女儿，见她水盈盈大眼睛亮闪闪的，一派安宁，并没有受惊的模样，方转向众人，温言道：“各位乡亲，这般大礼云某一家人实在受不起。”

　　那说漏嘴的佃户挠着后脑勺，黝黑脸庞涨得通红，憨厚道，“东家相公莫怪...是王庄头说让俺们躲着听听，前头有人要收八分租子被赶跑了，庄头说要这回要是还遇上那黑心东家，他就拼着不做这庄头也不签契...”

　　云初拧：“……”

　　这位伯伯实在是耿直…

　　王庄头被卖了干净，尴尬咳嗽两声，一张老脸微皱成核桃，“云相公，老汉不得不为乡亲们着想，汴京城水田本就不多，上好的水田更是稀少，王家庄十几家佃户就靠着租赁田地生活了。”

　　“无妨。”云谦摆手，眼底含笑，“庄头能为佃户如此，很是让人敬重。”

　　王庄头闻言更是喜上眉梢，立刻邀请云谦进屋去商量签契。

　　王家庄依山傍水，风景十分秀美，桃溪村依山傍水，风景秀美，明媚阳光照在院子里，就像一幅暖色系的油画，抬头就是一碧如洗的蓝天和远处水墨画的山。

　　王庄头小院附近有好几个小孩盘桓，乔氏笑了笑，吩咐身边的丫鬟取出早已备好的饴糖分给庄上的小童们，口中甜香弥漫开来，有个扎揪揪的小女娘竟摇摇晃晃走过来，把糖塞进云初柠手心，“姐姐吃...”

　　云初柠弯起大眼睛，从荷包里掏出几颗蜜渍梅子回赠，小女娘惊喜地攥紧梅子，害羞躲到娘亲身后去了。

　　趁着叔父叔母跟王庄头聊正事，云江平拉着妹妹溜到院外，稻田在眼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远处青山如黛。

　　云江平折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这庄子不错，往后哥哥带你来摸鱼。”

　　云初柠正要笑盈盈点头，忽见不远处田埂边蹲着个瘦弱男娃儿，正小心翼翼把被踩倒的禾苗扶正，跟在身后的王庄头浑家顺着目光看去，叹道：“小娘子不知，这是村里刘大郎家的儿子，他爹前年修水渠摔断了腿，娘跟人跑了，爷俩就守着两亩稻田过活呢，唉，可怜见的。”

　　云家兄妹都笑不出来了，云初柠初默片刻，蹬蹬蹬跑回小院，云谦了解情况，温声道：“既如此，刘家今年的租子便免了。”

　　王庄头胡子翘了翘，几乎要替刘大郎向东家弯腰作揖道谢了。

　　租田契书终于签妥，自王家庄出来已是夕阳西下，回程牛车上，云初柠枕在乔氏膝上昏昏欲睡，车帘外，晚霞漫天，炊烟袅袅，云江平探头问：“叔母，晚上能吃蟹酿橙么？”

　　乔氏取笑他，“平哥儿昨日吃，今日也吃，这蟹酿橙怕是没有吃够的时候了。”

　　云江平挠头嘿嘿笑，云谦看着这一幕，眼底浮现些许笑意，八月末九月初，整个汴京城都弥漫在桂花的芳香中，因着成穆皇后尤爱桂树，太祖便命人在城中载满了桂花树。

　　如今成穆皇后芳魂已逝，只留下满汴京城的桂花，隐在山水巷中，汴京城不仅桂花多，卖摊儿卖桂花糕的小商贩也不少。

　　这日乔氏刚午睡起来，小厨房就送来了点心，赵妈妈端了一个托盘来，上头放了一个巴掌大的汝窑青花瓷碗，里面盛了刚出裤炉的桂花糕和杏仁酪，笑道，“厨房刚做好的，娘子尝尝。”

　　乔氏尝了尝味道不错，便道给云江平兄妹俩送去，云老爷子跟云夫人的松鹤堂自是少不了的。

　　须臾，云老夫人尝了送的桂花糕啧啧称奇，她活了这许多年也尝过许多点心铺子卖的桂花糕了，桂花糕其实不难做，左不过就是用糯米粉、白糖和桂花过筛成粉放在锅上蒸，吃起来味道也差不多，甜甜软软。

　　可看到小厨房送来的这盘桂花糕实在漂亮，那桂花糕洁白如玉、在雪白的糕面点缀上糖桂花，一层成花蕊白，一层豆沙粉，一层艳若桃李，不光样式漂亮，咬一口送入嘴中，每一口都唇齿留香，酥软香糯中还带着桂花糖渍的甜。

　　云老夫人只觉得自己口中也都是桂花香，忍不住唤了花娘子前来，“花娘子手艺当真无双，不知这桂花糕如何做的？”

　　花娘子直言不讳，道桂花糕是母亲给的方子，桂花糕的做法大同小异，她只不过是把大米粉和糯米粉混合，中间加了豆沙馅跟桂花蜜馅儿，这样吃起来跟千层糕一般，口味更美。

　　云老夫人点点头，赏了花娘子便歇着了，日到正空，汴京城的商贩们收了食摊儿回家，摆了一上午的摊儿了，又渴又累，捧着白开水咕咚各喝了一大碗，才摊在椅子上喘气儿。

　　如今城中丹桂飘香，繁花茂盛，百姓们得了钱儿，便去点心铺子里买桂花糕与鲜蟹回家尝鲜。

　　小门小户，吃螃蟹都是要吃活蟹的，用厨房李婆婆的话说，左右都是花了银子的，干啥不要那好螃蟹？

　　清风巷的桂花都开了，去庄子养病的云瑶也回了府，这回徐大郎没有扮作护花使者一同来，乔氏一面顺手挽住云瑶的胳膊往里走，一面吩咐管事的带人搬行李箱笼回北院，一面道:“你可算是回来了，父亲跟母亲打发了几拨人来问，可算是接到了！”

　　云瑶笑着解释，”路上有些事情耽误了，让嫂嫂费心了。“

　　“费什么心，都是一家人。”

　　云瑶回府没几日，一年一度的花灯节灯会便热热闹闹开始了，沉寂许久的莫仲文总算走出情伤，派人邀请云谦一家人同赏花灯会。

　　云谦欣然赴约，花灯节灯会当天，清风巷家家户户都要在门口点燃灯笼，花灯用竹篾扎框架，内点油灯，外糊花纹纸，若是到了晚上，整个汴京城璀璨夺目，流光溢彩的烟火也会在深夜相继燃放，别提漂亮了。

　　乌金西坠，汴京城两廊下依旧熙熙攘攘，云初柠手里捧着买来的时果和腊脯，牵着云江平的手随着爹爹出了门。

　　夜晚的街道的路两边有沿街御廊，廊下很多摆摊卖杂货的商贩，引得不少娘子停下伫足，买些荔枝膏、金丝党梅、香糖果。

　　云初柠撩开车帘，感叹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如是春日来就可以看到满街如云似锦，牛车随着人流一路向南走，路过景灵宫，逛大相国寺，旧宋门，都亭驿，过了州桥，民居酒楼渐渐多了起来。

　　花灯节人流如织，文化生活十分丰富，百戏杂剧相扑斗茶无所不有，看市集商铺所售之物更是玲琅满目。

　　云江平带着妹妹、叔父来到了城中的樊楼。

　　樊楼的小二哥儿见云家三口衣着光鲜，很热情的主动替二人引路开道。

　　莫仲文已经挑选了靠近窗户的包间座位，这会儿正在二楼摇扇冲楼下热情打招呼。

　　“云兄我这在，哎呀，我家大侄女也来了，还有个俊俏小郎君，甚好，甚好。“

　　好兄弟热情依旧，云谦勾唇一笑，君子如玉，他这一笑，路过的几个年轻娘子直接走不动道了，云初柠探探头，心中警铃大作，赶紧扑过去抓着衣袖，大大喊了声爹爹，那几个年轻娘子才面露遗憾一步三回头走人了。

　　莫仲文不由得感叹，这人样貌生得太过也不好，瞧瞧云兄，都当爹了还跟桃花树一样招小娘子呢。

　　云谦带着孩子们上了楼，云初柠朝莫仲文福了一福，脆生生喊了声莫伯伯安好，云江平也依礼叩拜。

　　莫仲文乐得连连点头，待到众人落座，房内桌上已备好了八碟时果蜜饯，店中小哥赶忙下楼想去传几个唱小曲儿的歌姬，立刻引得云初柠怒目而视，最后擦着额角的汗下楼了。

　　吃过樊楼大餐，一行人信步去了御街，御街上，有位老翁叫卖花灯跟玫瑰糖饼，老翁看上去面容很和善，酥饼用夹子整齐的摆放在摊子上，酥饼圆圆的，中间点缀着几粒黑色小芝麻，一口咬下去香甜酥脆，舌尖淡淡的玫瑰甜香。

　　莫仲文买了许多酥饼，味道确实不错，连一向不喜欢吃甜食的云谦都多吃了一块。

　　云初柠想买盏兔子花灯，云江平要一盏虎头灯，云谦掏钱给闺女，云初柠小心翼翼选了一盏，“老伯伯，我要一盏胖鲤鱼抱花。”

　　“好嘞，五分钱一盏，小娘子拿好。”

　　云初柠手里提着花灯，笑眯眯往前走，这会儿汴京城的夜市已经十分热闹，走在大街上卖一衣帽首饰的、盆景花卉的、鲜肉猪羊、糕点蜜饯的令人目不暇接。

　　若说莫仲文是个挑剔的吃货，那云初柠跟云江平就是名曲其实的吃货了，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就没有兄妹俩不敢吃的东西，当然有毒的除外。

　　汴京夜市富有盛名，其中秦安坊卖的赤色汤圆跟西市卖的风味团子最是有名，于是吃货一行人便信步往秦安坊走去。

　　吃货一行人在西市大快朵颐的时候，街上也有许多考生来逛街，街道边上一溜烟全是横在街边的小摊贩，热气腾腾的冒着香气，直勾的人腹内馋虫蠢动。

　　因着最近两天就是今年的殿试了，街上卖书箱、文房四宝的小商小贩多了许多，其中卖状元糕的商贩最多。

　　云江平站在一位卖状元糕的老翁面前，眼巴巴看着老翁忙活，云初柠细细一打量发现这状元糕就是现代的米糕，是用白米磨成细粉做成的糕点。

　　卖状元糕的老翁见云家兄妹身后还站着两个年轻人，两人据是一身长衫，长相俊雅，便乐呵呵的开口道：

　　“各位郎君哥儿，听口音是外乡人吧，是来县城参加县试的吧？”

　　两人点头，老翁又乐呵呵的开口说：“若是这样，两个小哥儿更要吃一些小老儿的状元糕了。”

　　云初柠好奇为何叫状元糕，其中一个读书人引经据典讲了唐朝状元糕的来处，听的云江平直点头。

　　“要不说三千繁华世界，到底还是咱们汴京城节日精彩，云兄以后若是有机会还是要带着孩子们多到外面走走见见世面，免得孩子成了井底之蛙。”

　　莫仲文正跟云谦说着话，前头长桥上突然出现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