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梦图书馆3回旋曲》璀然

18、第17章 书中幽灵（1）

　　与此同时，在“储梦图书馆”，无明默然无语地合上了呼延樰的电脑。然后，她将身躯完全靠向椅背，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选择以那样的身份进入那个世界？
　　叶惟与葉罗，韩霁，你是否真的能够分得清她们？
　　还有一直隐在幕后的那个人，他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姐姐与韩霁真的会一直陷在里面吗？
　　无明意识很清楚，头脑却有些昏沉。所以，她不想睁开眼。她不想看到空荡荡只剩她一人的“储梦图书馆”，她不想再忍受这种空空的静寂……她好想姐姐……
　　“无明。”
　　无明听到有人在轻柔地呼唤她的名字。那是葉罗的声音，属于姐姐的声音。
　　无明有些激动地应道：“姐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我。”葉罗很快回道：“你在干什么呢？这个时候，拜访者应该快到了。你应该提前准备了。”
　　葉罗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几乎令无明产生错觉。因为她从来没有听到葉罗用这样温柔亲近的语调说过话。
　　“我知道。还有十分钟，下一个拜访者就到了。但是……”
　　无明竟也难得地变成了一个想依赖姐姐、想向姐姐撒娇的少女。
　　“怎么呢？”葉罗似无奈又似好笑地问。
　　“但是，突然之间，我就想这想待着，什么都不做……”
　　“是不是一个人待在家里感到寂寞了？”葉罗语气轻松地调侃，“还是你想偷懒，或者像须觅一样去度个假？”
　　无明沉默着，没有回答。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说中心思了？”葉罗调皮地问。
　　又是一阵沉默。
　　很久，无明才慢慢说出一个字，“是。”
　　葉罗莞尔一笑，“那就去吧！不用顾忌任何人，也不用顾忌任何事。‘储梦图书馆’永远也不会少了接待人。”
　　“那我应该去哪里呢？”
　　“自然是去你想去的地方。天地之大，你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但我不想一个人去。”
　　“那就找个人陪你去。呼延樰怎么样？他应该会是一个旅途的好伴侣。” 葉罗十分有耐心地提着建议。
　　“他不能了。”
　　“他怎么呢？”
　　“姐姐，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在这里？”
　　“对。”无明很认真地道。
　　“那他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吗？
　　——
　　无明倏地睁开眼，看向门外。走廊下，风铃声再次准时响起。
　　大门外显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颀长均匀，静静地站立着。无明从椅子上起身，径直走向门口。
　　“欢迎来到‘储梦图书馆’。”
　　无明侧身让拜访者进屋。
　　不料，年轻男子突然一把抓住无明的手臂，急叫道：“等一下！”
　　“你有什么问题？”无明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年轻男子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年轻男子神情紧张，一脸焦躁，“是不是你让人请我来的？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
　　“不是。”
　　无明这两个字显然只是针对中间那个问题的回答。
　　“那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这个时候，我明明应该在家。我记得的。难道我又忘了吗？还是有人又让我忘了？”年轻男子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抓着无明手臂的力道越来越重。
　　“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年轻男子低喃不断，“为什么最近我都觉得我根本不是自己了？”
　　无明终于毫不客气地甩开了年轻男子的手。
　　这一动作让年轻男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与失礼，他连忙道：“对不起。”
　　“没关系。但仅此一次。”
　　每个最初来到“储梦图书馆”的人都会有其原因，也会紧张。这是人应对陌生环境的本能反应。无明对此早已不觉得奇怪。
　　“是我紧张过度了。”年轻男子似稍稍平复了心里的紧张。
　　“你的确紧张过度了。”
　　“诶？”年轻男子显然很不解。
　　“所以，你才会来到这里。”
　　无明慢步回到那张古色的案台前，铺开宣纸，拿起笔，开始画画。
　　“说吧，最近在你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你指的是最近吗？你为什么这么问？”
　　年轻男子应该还没完全被紧张与忐忑冲昏头脑。无明抬头看他一眼，“对，就是最近发生的事。你可以选择将它说出来，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直接离开。沈初，一切但凭你。”
　　“但凭我吗？”
　　沈初烦躁地皱了皱眉，视线在屋子逡巡一圈后，最后终于将目光定格在了无明身上。
　　“好，我要将它完全说出来。”
　　“请说。”
　　无明似乎早已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最近，我经常忘记事情。”沈初道。
　　“忘记什么？”无明一边听，一边开始继续画画。
　　“这种遗忘，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原因。比如，有时候，我明明记得我在某个时间应该做过某件事，但是我却根本回忆不起来，我不记得做过的事是什么，我也不记得到底是怎么做的，我能记得就只是我做过某件事，关于其他，我的记忆一片空白，就好像那段记忆被人人为消除了一样。”
　　沈初很困扰，也很苦恼。因为，这种情况出现得莫名其妙，现在更是将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让他不得不开始在意，也不得不开始思索，这些事情的背后是不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然后，他便出现在了这栋仿古式的小楼前。
　　几乎在沈初话音刚落之时，无明就已放下了手中的笔。所以，她将沈初神情的变幻几乎全收入了眼中。
　　“这种现象已经发生多久了？” 无明突然定定地望向沈初，“或者说，你已经意识到这种现象多久了？”
　　无明的目光坚定而平静，让沈初的心刹时一定，他立即答道：“大概一个半月前。”
　　一个半月？
　　时间已经不短了。
　　“那你做过什么？”任何人面对这种事情，起初或许会不在意，但当他已经意识到，甚至已经开始影响他的生活的时候，他不可能完全什么都不做。
　　“起初，这种现象出现得并不频繁，所以，我以为只是因为我工作强度过大，或者身体的其他原因，所以，会偶尔忘事。但是，半月前，情况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我下午不记得早上发生的事，晚上也不记得下午发生的事，虽然我几乎整天都做了记录，但是就是毫无征兆地，我很快就会忘记那天发生的所有事。”
　　无明回想着有关病理学的案例，她记得，她曾经似乎见过类似的病例。然而，她的直觉却又告诉她，眼前的人似乎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去过医院，也做过全身检查。”
　　“结果呢？”
　　其实，从沈初急切的话语中，无明似乎已经能够猜到那个结果。
　　“我完全是一个正常人。”
　　果不其然。无明心想。
　　那么，沈初身上所发生的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无明一时之间也还看不清。
　　将沈初送走后，无明即带着呼延樰的电脑回到了暖房。
　　小楼里，灯光还未熄，非決显然还未入睡。
　　无明将电脑放到桌上，有些疲惫地爬进了吊椅中。
　　沈初的事一直在她心中萦绕。尽管她也不明白刚才产生的那种直觉到底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认为甚至认定，发生在沈初身上的事根本不是因为他自身呢？
　　无明不懂，也十分困惑。
　　如果是身体或病理的原因，那她就无法插手了。这是“储梦图书馆”的规则之一。她与姐姐都不能违反人类自然的生理规律。
　　但如果不是，那又是因为什么？
　　无明恍恍惚惚地抬起头，透过暖房的玻璃，看向了深沉的夜空。
　　接着，无明又想起了沈初来之前，她做过的那个梦。
　　姐姐似乎很好。
　　因为身处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姐姐不再是葉罗，她变成了叶惟，叶惟是一个单纯的普通人，所以，叶惟可以不用压抑自己的情感，也可以毫不掩饰地表露自己的情感。
　　无明在心中静静回想起小说第二卷中那段她念念不忘的场景。
　　浪漫的秋夜，闪耀的星空，还有一个沉迷夜空的观星人。当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动叶惟的丝巾，丝巾随风飘逝，恰好吹到了正在上山寻找她的韩霁手中。韩霁一脸急切，从风中走来，登上山顶，将丝巾重新紧紧地替叶惟系上，丝巾虽然抵御不了忽然且猛烈的寒风，然而风雨润物，却会催生很多新鲜的萌芽，当韩霁逐渐靠近叶惟，当二人之间几乎呼吸相闻，当他们的侧影没了刻意保持的距离，当他的手抚上她的颈，当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当他的手变得温柔缱绻，那一刻，无明相信，他们两人的心一定都柔软无比，似春水涟漪，逐渐荡开。
　　所以，接下来的一切，犹如水到渠成。
　　当夜空收起光芒，大地变了颜色，替了猛烈的寒风，换来突降的暴雨。两个正奔袭于下山路途中男女自然而然地靠近了，他们挤在同一把伞下，她背着观星的器材，他撑着有力的大伞；他给她遮护，她回以依偎。淅沥的雨声掩盖了彼此鼓动的心，两个人，两颗心，在一把似乎足以遮挡任何风雨的大伞下，慢慢越靠越近。
　　不久，雨散云收。耀眼的星辉再次照亮大地。
　　他们收起伞，搭起支架，两个人围着一架小小的天文望远镜，并肩看着星空银河，并肩看着大地夜幕。
　　静谧而多情的夜，真像温柔的梦乡。
　　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无明闻声看向暖房门外，有一个人的身影随着他的越走越近，渐渐在无明眼底清晰了起来。
　　“呼延樰怎么了？”
　　向来不事寒暄的非決，似乎永远都是这么地直接。
　　无明偎在吊椅上，垂首道：“他不在这里了。”
　　他不在这里？
　　那他还能去哪里？
　　非決沉吟半晌，突然问：“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非決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在意无明说第一句话时的语气。那样带着怅惘与肯定的话，似乎就是在暗示着他，呼延樰可能出事了，而无明知道呼延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我和他。”无明断然道，“是我和‘他’。”
　　非決立即瞥了一眼桌上的电脑，“你看过第二卷的内容了？”
　　“是，不仅如此，我和‘他’还有了第一次的交手。”
　　“结果如何？”非決依旧毫无表情地问。虽然事实似乎已经摆在眼前。
　　“呼延樰受我牵连了。他也被卷入了那个世界。”
　　其实，无明感觉到疲惫的相当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件事。尽管呼延樰也是事件当事人之一，但她也从来不希望再有任何人被卷入那个世界。是以，她本来在之前已经让呼延樰睡着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呼延樰会那么快苏醒。
　　非決在脑中快速整理了一下所有的事情，然后，他问：“你与那个‘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非決认为，这或许是他们了解那个“他”的唯一机会。
　　“他”所代表那股诡秘的力量到底如何在操控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我唤醒了‘他’，通过呼延樰的电脑。”无明的话语，十分简单，也十分简洁。
　　“然后呢？”
　　“然后，我与‘他’之间有过这样一次对话。”
　　——
　　“你是谁？”
　　“他”并不喜欢被人唤醒，所以，“他”明显有点愤怒。
　　无明说：“我是韩霁的朋友。”
　　“你们还真是锲而不舍。”语音里嘲讽气味甚浓。
　　无明不以为意，只道：“我的朋友不多。”
　　“哼！你们总是没有足够的耐心。”那个“他”不屑道。
　　无明继续着自己的话题，“我知道，我的姐姐或许与你做了交易。”
　　“不错。”
　　“那么，叶惟——”
　　“叶惟出现的时机很好。”
　　无明想了想叶惟出现在小说中的时机，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姐姐的特意选择。
　　“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易很顺利，也很和谐。”
　　“韩霁与我姐姐到底会怎么样？”这一句，无明其意只在试探。
　　那个“他”再次冷哼了一声。
　　“他们会怎么样？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如果他们的选择违背了你的意愿呢？”无明察觉到那个“他”其实有点喜怒无常。
　　“在我的世界，没人能够违背我的意愿。”那个“他”相当自负地道。
　　“但韩霁的出现，显然你并没有提前预料到。”
　　无明觉得，韩霁之所以会被卷入其中，主要的原因在于许靳。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那个“他”的语音里已隐隐带了薄怒，“许靳肆意滥用了我的优待。”
　　“你为什么要对他特别优待？难道只是因为他是主角？”无明趁机问出了心头疑问。她相信有所谓的主角光环，但是“他”既然一直隐身在幕后，“他”为什么会选择听之任之？如果“他”真正不愿，“他”真的不能左右许靳的选择吗？
　　“这与你无关，也与任何人无关！”
　　这句看似警告的话反而让无明更加在意，她在心中揣测着，犹豫着，她是否要冒着激怒“他”的风险，继续延伸这个问题。
　　“那我们换个话题好了。”无明想，她还是应该珍惜机会，多了解这个“他”一点。
　　“我何时能再见到姐姐与韩霁？”
　　“他”回答得很快，“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
　　“那是什么时候？”无明的语速也变快了许多。
　　“你认为呢？”“他”语音微微上扬。
　　无明苦恼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也并非没有耐心，我只是很想早点见到他们。”
　　无明心中的确十分急切，十分渴望。
　　“那你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
　　“可我已经不想再等了……”无明语音突然一转。
　　“哦，是吗？”“他”冷然道：“难道你想挑战我？”
　　“是！”
　　“看来你不仅没有足够的耐心，也算不上足够聪明！”
　　“但我必须一试！为了姐姐，也为了韩霁！”
　　“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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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认，我的确冲动了。”无明对非決说，“而且，我没有考虑到呼延樰。”
　　非決没有再问无明与那个“他”之间的第一次交手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那必然是两种超现实力量之间的碰撞，而且碰撞的结果，最终无疑是无明逊了一筹，所以，才会牵连到呼延樰。
　　毕竟，葉罗也没有选择与那个“他”直面对抗。葉罗应该也对那股幕后的力量持一种保留的态度。
　　“好好睡一觉吧。”
　　这似乎并不像非決会说的话，但非決的确对无明说了这样的话。话中带着一丝劝慰。
　　“你也是，好好休息。”
　　两个平时同样冷漠的人其实更能敏感地感应到彼此的心，以及疲惫。所以，无明也将相同的话送给了非決。
　　“明天，薛雾会再次到这里来。”
　　“哦。”
　　无明应得很是漫不经心。
　　非決也不予理会，直接推开暖房的门，走了出去。
　　却听身后无明突然道：“非決，关于‘笃观’计划，你和薛雾查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