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神明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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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马上就要死了的话，顺平会想做什么呢？”
封闭的学校、昏暗的楼梯、肩上的手掌，和对面虎杖焦急的呼喊。
——啊，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几天前。
女生并没有对那些人做什么，甚至还宣传了那个一听就像传/销的地球保卫组织，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将他带了出来。
人类大概都会潜意识地恐惧无常，这个女生言行打扮都太过离奇，远远地偏离了正常人的范畴，他们就这样让吉野顺平走了出去。
吉野顺平一时间荒谬到失语。
……就这么简单吗？
“我问的并不是指那些人哦。”长/枪横在脖颈后，女孩两手搭在长/枪上，仰起头看着阴云重重的天空，“嘛，不过咒灵确实是来源于那些人啦。你看得到吧？那些咒灵。”
顺平没听懂，只好干巴巴地道谢：“……谢、谢谢。五条小姐。”
五条悟好像是男人的名字吧？是在没生出来时就决定好了名字吗？
五条小姐蓦地站住不动了，她转过头，瞪大她好看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了他一会儿，十分夸张地赞叹：“哇哦，我第一次觉得这名字这么好听！快，这位眼光优秀的同学，请再多叫我几声！”
“我叫吉野顺平……”
“哦哦，顺平！快多叫几声！”
被第一次见面的女生直呼名字，吉野顺平脸红了红，顺从地开口：“五条小姐，我觉得五条小姐的名字很好听。”
“诶呀——”五条小姐捂住脸，大幅度地弯腰，肩上的长/枪也跟随着倒伏，“我去，我去，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尊敬地叫过尊称，可恶，感动得我都快哭了啊！呜呜呜！”
“不错！我决定封你为我第一百零一个信徒！”五条小姐十分迅速地切换表情，她带着长/枪起身，长发在他面前划过凌厉的弧度，自说自话地拍着他的肩膀，“今天就是五条小姐特别日，贫穷的五元神决定为你实现愿望！快许愿！”
“……”哪有人会向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孩子许愿啊！
顺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五条小姐竖起手掌放在耳边，侧头煞有介事地听了会儿：“嗯嗯，什么？你想吃KFC？好的！我们现在就去吃！”
“……”
吉野顺平突然就失去了所有愤世嫉俗。
拜托，就算真的是神明，也一定会因为太过不靠谱而吸引不了任何信徒。
KFC午后生意清淡，诺大的快餐店里只有寥寥数人。
吉野顺平端着满满的餐盘，找到点完餐就快乐地抛下他付钱的五条小姐，她单手托腮坐在落地窗边，睫毛与头发被日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此时她周身散发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安静气场。
仿佛真的是一位神明。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神明十分接地气地肚子响了。她转过头来似乎是想找他，看到他正走过去，开心地高举双手、双眼放光：“我的信徒哟，神明大人收下了你的供奉！”
“……”
这一定是贫穷神吧？
冰块在可乐杯里碰撞，顺平看着五条小姐左手可乐右手冰激凌，感到胃部隐隐作痛：“五条小姐，这样吃的话，会肚子痛的。”
“夏天就是要吃冰的啦！”五条小姐将薯条倒在餐盘里，问：“你是番茄酱派还是原味派？”
“我都可以，没关系的。”
“切，无趣的男人。”
“……”
抨击自己的信徒，到底是要怎么样啦，你这个坏神明。
出门前，五条小姐捧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又去接了两大杯可乐。
“呐。”五条小姐将另一杯递过来，“请你的，不客气哟！”
明明花的都是他的钱啊……吉野顺平不知怎的就笑了出来：“好的，谢谢神明大人。”
她手抖了抖，差点就将可乐洒了出来：“为什么突然对神明大人这么殷勤，你有什么企图吗，我第二百五十个信徒？”
“之前不还是第一百零一个吗……”
“就在这短短的午休时间增加了！”
“那也应该在我后面……”
“你对神明大人有什么意见吗，愚蠢的人类？”
“……我不敢。”
吉野顺平向五条小姐推荐了自己常去的那家电影院。
“——很难得还在上映老片，我推荐看……”一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顺平就滔滔不绝起来，一通爱好输出后才尴尬地闭上嘴，“抱歉，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你说的这本电影我好像听我学弟说过，我上次逃课去看了一半被五——被老师抓住了，可恶。”五条小姐吸着空可乐杯，发出“嘬嘬嘬”的空响，“你那什么眼神？神明也是要上学的嘛，不然怎么学习普渡众生！”
“不，我只是——”顺平没有说完，他走在她旁边，听见她踢踢踏踏的走路声，看见天边仿佛要压下来的乌云，突然觉得心情很平静，“真神奇啊。”
“嗯？”五条小姐隔空一抛，将可乐杯向后扔进了坡顶转角的垃圾桶，长街空无一人，他们沿着坡道一路向下。五条小姐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将试探的眼神投向了顺平手中的可乐杯，然后再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顺平的可乐早就喝完了，此时冰块化作水，沉甸甸地聚集在杯底，他将可乐杯倒空递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待在五条小姐身边会觉得心情平静。”仿佛人世间的苦恼都不值一提。
“……夸张。”五条小姐丢可乐杯的动作都停下了，她瞳孔地震、不敢置信，“五条家主在天有灵，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评语。七海听了都要笑着哭泣，简直就像看到惠惠和禅院直哉为了嫁给我打得惊天动地，这合理吗，这很合理。”
……虽然不知道都是谁，但就是突然很同情这些人。
那本电影没有今天的档期，最后五条小姐选了另外一本，是他平时不曾涉猎的类型。
“这本我们也没看完就被逮回去了，后来也没时间补完，可恶啦。”
——神明大人们的出勤率真的很让人担忧。
电影名字叫《百元之恋》。顺平拿完票用手机搜了一下，女主角主演前几年出演了一部红极一时的电影，获得了日本学院奖优秀女主角奖，这本电影大概是她早期的电影，顺平并没有听说过。
五条小姐兴冲冲地左拥右抱两桶爆米花，在柜台前转身朝他喊：“信徒哟！帮我拿一下可乐！”
“已经喝了三杯了吧……”吉野顺平不由得小心建议，“会拉肚子的。”
“那就拉嘛。”五条小姐毫不在意，潇洒地摆摆手，“交给那时候的我后悔去吧！”
“……”
顺平走过去拿可乐，售货员面带微笑，双手交握腹部向他微微鞠躬：“一共x日元，请问怎么支付？”
“……”顺平深吸一口气，听见后面传来五条小姐的呼唤（“还在磨磨蹭蹭什么呢？电影要开始了啦！电影这种东西错过开头就相当于错过一半了！！”）他一下子泄了力，“现金，谢谢。”
小型放映厅只有他们两人，空荡荡的座位仿佛小山的山坡，五条小姐在前面横冲直撞，顺平第一次觉得小型放映厅实在太小了一点。她拉着他冲到最后一排正中央坐下：“诶呀，最近忙着出任务，好久没翘课来看电影了！”
五条小姐的人生似乎充满了离奇的色彩。吉野顺平终于没忍住发问：“出任务……是指什么？抱歉，可以说吗？是需要签保密条例的吗？”
五条小姐乐不可支：“我说了，普渡众生呀。”
她说：“我们真的是在保护人类哦。”
电影开场，大荧幕一下子亮了起来，他们所在的后方熄灭在了黑暗里。
一束光从上方通向大荧幕，数字放映机无声地转动。
“是吗？”吉野顺平看到五条小姐被电影灯光照亮的侧脸线条，笑了笑，真心实意道，“那有你们在真是太好了。”
空荡的放映厅内嘈杂的背景音响起。初登场的女主角颓废地待在自家炸鸡店二楼，母亲与妹妹在楼下忙着生意，她带着侄子打手柄游戏。她肆无忌惮地在小孩子面前抽着烟，油腻的脸上表情不悲不喜。
五条小姐歪头打量了他几眼，突然开口问：“那你想加入我们吗？”
“诶？”
她问：“你要加入我们保护地球吗？即使要从怪物手里保护那些欺负你的人类？”
“……我也可以吗？”
五条小姐听见这句回答后突然不说话了，她抓了一把爆米花，转回去继续看电影，自相遇以来第一次开口叫了他的名字：“顺平，如果看完这本电影你就要死了，你最想干什么呢？”
顺平愣了愣。
五条小姐脸上不再挂着笑容，侧脸冷漠的线条仿佛是毫无慈悲的神明，神明面无表情地嚼着没有炸开的爆米花：“我可以让所有讨厌顺平的人消失。”
“顺平要向我许愿吗？”
女主角与家人大吵一架离开了家，身无分文的她只能拿着母亲给的钱在外租房子，在常去的百元便利店当起了收银员。
新的生活和以前一样，无趣又千篇一律，她麻木地活着，直到遇到了暗恋的拳击手。
拳击手邀请她约会，她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
“看完电影的时候，告诉我答案吧。”五条小姐第一次展露另一个世界的气场，吉野顺平终于明白初次见到她时察觉到的无常从何而来，这是那个世界的人无意识间流露的，与这个世界的人对生命重视程度截然相反的异常，“神明大人会无条件地满足自己的信徒一个愿望。”
动物园里，拳击手对询问为什么邀请她约会的女主说，因为你不会拒绝。
看到这里，顺平没忍住又再次看向五条小姐。
五条小姐正像吐西瓜籽一样，恼怒地向手心里接连吐出没有炸开的爆米花。
“……”怎么会一瞬间从拳击手联想到了五条小姐呢？
电影的前半段平淡如水，女主活得像平凡世界里每一个普通人，在碌碌无为的人世间挣扎。她报/警抓了猥亵她的店员，捡回了退役后生活一团乱麻的拳击手，和他搭伙过着不像恋人的同居生活。
只是两个寂寞的人在平淡的绝望中相互依偎罢了。
吉野顺平这样想到。
拳击手逐渐对努力练习拳击减肥的女主感到厌烦，理所当然地出了轨。
那是必然的吧。吉野顺平想，沉沦在绝望中的人，看到伙伴努力地想要摆脱绝望，只会更加绝望而已。
一个人没办法背负两个人的情感，深陷沼泽的人们只有自己触底才能找到出去的路。
女主角不再为了健身练习拳击，她每天跑步、锻炼，企图在到达32岁退役年龄之前赢得一场属于自己的比赛。
比赛在即，对手是连胜四场的热门老将。女主剪短了头发，干练的背影没有回头，毫不犹豫地走向了赛场。
哨声起。
——屏幕突然暗了下来。
被强行从剧情里扯出，顺平呆了呆：“……？”
“什么！”五条小姐终于从嗓子眼里吐出卡在那里的爆米花，抬头一看黑掉的屏幕，整个人都裂了，“已经结束了？！我才看到他们同居而已啊！什么限/制/级画面都没有就结束了吗！！”
“……”
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赶来，说整个电影的供电系统不知为什么出了问题，所有放映厅都停电了，他们深感歉意，可以补偿他们改日的免费电影票。
五条小姐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既、既然这样。”五条小姐表情沉痛地拍了拍顺平的肩膀，“我们就改日再来吧。”
走出电影院，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五条小姐强行把顺平自带帽子的外套扒了下来，顶在两人头顶：“哟，信徒，做得不错！”
……他该谢谢她好歹还给他留了个位置吗。
“不知道最后女主赢了没有啊。”顺平表情怅然。
“输了哟。”五条小姐极其恶劣地剧透，“完败了，完败~”
“……五条小姐不是才看到两人同居吗？”
“上次是从结尾开始看的哟。”
这是什么反人类的看法啊。
“我还能再见到五条小姐吗？”
“你不是还没告诉我答案吗？”五条小姐走向远处撑着雨伞站在车前的人，回头笑了笑，“下次见面的时候，就告诉我吧。”
她没有说是许愿的答案，还是第一个问题的答案。顺平也没有问，只是说：“再见。”
五条小姐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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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陆续发生了很多事情，他认识了一个叫虎杖的男生，似乎和五条小姐有点关系。妈妈被怪物袭击重伤，之前在街上偶然认识的真人先生找到他，说怪物是被她引来的，如果不是和那个世界的人接触过，他不应该被怪物注意到。他也说，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学校那些混账，他们就能腾出人手来保护妈妈。
真人是与五条小姐截然相反的人，倒不如说，真人更符合他理想中好人的样子。
哪有保护世界的人却反去敲诈被保护者钱包的家伙呢？
——“你要加入我们保护地球吗？即使要从怪物手里保护那些欺负你的人类？”
原来是这样。
五条小姐也有过吗？从怪物、不，从咒灵手里，从像真人这样富有智慧的咒灵手里，艰难地保护欺负自己的人类？
他跟着真人在学校下了帐，然后挡在那些欺负他的人面前，拦下了真人的手。
这样大的动静，应该能够联系到他们了吧？
那个什么……地球保护组织？
吉野顺平觉得自己真是夸张，连人家组织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仅仅因为一个人，就对其产生了向往，甚至不自觉地担起了这个组织的责任。
结果直到这一刻，他即将死亡的这一刻，他仍然没能再见她一面，告诉她答案。
如果马上就要死了的话，他想去打那些欺负他的家伙们一拳，然后潇洒地说——如果以后不再欺负别人，他就会原谅他们。
神明大人有听到吗？
在分别时就在心里许下的愿。
——他想当一个，像神明一样厉害的好人。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神明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