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将还灵》七珑

22、不甘

　　老王伸手抓住了一根朝他头部甩过来的藤蔓，摇摇头。

　　“我不想杀你，修炼不易，更何况，你是阿兰的骨血喂养出来的灵。”

　　周围的藤蔓像是能听懂他说的话，无风自动，像是因为他这句话气得疯抖起来。

　　谢还真只看到整个域中烟粉色又慢慢升腾起来，渐渐浓郁，一股奇异的馨香弥漫在郑群的鼻端，此时，他才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我闻到了怨气，这藤难道是人灵附身而成的东西？”

　　元昊却抓住纸笼，用力撕扯起来，试图将这个笼子扯坏，好去帮老王御敌：“怎么回事，这纸好硬！”

　　谢还真却安心地盘腿坐在地上：“别白费力气了，这是纸人压箱底的法宝，哪有你想的脆弱，他想保护我们，元队，你先休息下。郑群！”

　　郑群点点头，走到谢还真的身边，也盘腿而坐：“嗯，这个场面，我们暂时帮不上忙。”

　　他们两个闭目打坐，一人手中罗盘悬空渐渐旋转，一人手中阵旗插在土地之上，像是不准备插手域主跟纸人老王的恩怨。

　　元昊却看到在罗盘和阵旗动起来的瞬间，域中的烟粉之色似乎淡了一分，他便也跟着停了手，紧紧盯紧老王，像是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没说。

　　“谢谢您几位，帮我找回了记忆。”老王举起了手，宽慰元昊，“这个笼，你们不出来，外面这些藤蔓是攻不破的。”

　　说话间，数条抖动得十分厉害的藤条，飞快地缠向老王。

　　藤善绞，若是被几根藤困住，便只能被慢慢绞死。

　　老王抬手将胸口的藤蔓拉扯出来，整个人变得薄而轻，在藤蔓袭来的一瞬间御风而起，成了一张纸人，悠悠荡荡地躲开地面的杀机。

　　不过一瞬，在靠近山体、远离藤蔓处忽然显露出黝黑的人影，是老王。不知何时，他已经出现在一株开着紫粉色小花的植物旁边，地面上的藤蔓自此仿佛像疯了一般，火速钻进地面，朝着那株植物游走而去。

　　“这是……域主吗？”元昊看着远处那一幕，喃喃自语。

　　“是。”谢还真睁开眼睛，“像变异的紫玄月。”

　　老王又叹息着蹲下身子，他没有拔出那株紫玄月，只是伸手抚摸了一下，眼中盛满悲伤：“当初，我已经陷入了昏迷，我不知道阿兰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否则，我一定会制止她的。”

　　紫玄月躲开他满是茧子的粗糙的手，在风里摇摆不止。

　　“我知道，你是在怪我，可是阿兰用自己的命，跟山灵做了交易，却抹去了我所有的记忆，不然我一定不可能同意的啊。”

　　老王没再去抚摸那株紫玄月，泪水盈满他的眼眶，溢了出来，顺着生了细纹的黝黑面庞流淌。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宁愿她好好地活着……”

　　“谢谢你，你还记着她的温柔，谢谢你，让我想起来所有的事。”

　　“你收了域吧，不要再残害来这里的人们了，我答应你，等我把孩子们养大，我就来这里，陪我的阿兰一起走。”

　　都说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可这株紫玄月，却像是懂了老王的悲痛与悔恨，它的藤蔓停止了对老王的围剿，纠结在不远处，聚成一株粗壮的藤。

　　一道女人身影从藤中脱离而出，那人面容模糊，微卷的发，像是几年前的烫发样式，腰身也不甚苗条，身上的衣物血染一片，她朝着老王一步步走去。

　　“你说你后悔？”

　　“那你来替我好不好，我每天被困在这山间小路，每天被那辆车碾过，我好痛啊。”

　　“老公，我真的好痛！”

　　老王抬起头，怔怔地看向女人。

　　*

　　“这个域是怎么回事啊？”郑群看得有些无言以对，“这是哪儿上演的爱恨情仇？跟我们有关系吗？”

　　元昊抹了一把眼泪，他大概摸清楚这处爱恨痴缠了——估计是碰上了什么事，老王的妻子献祭了生命救了老王的命，也把他变成了纸人，但担心老王太过思念自己，担心老王愧疚，所以请求某个神秘力量抹去老王的记忆，让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存活人间。

　　至于自己，则是无私地化作一株紫玄月，在山中等……不对，为什么人死了会变成紫玄月呢？而且她这么爱老王，又怎么忍心来坑害老王的？

　　方才那藤蔓绞杀老王的架势可是没有半点放水！

　　爱情，这么不可靠吗？

　　“有关系。”谢还真睁开眼睛，打断了元昊的胡思乱想，“老王的选择如果不是紫玄月要的，估计我们还是要有一场恶战。”

　　元昊眼巴巴的：“可是老王看上去也很爱阿兰，他一定会去替阿兰遭受苦难的吧？那不就是紫玄月要的答案吗？”

　　谢还真：“如果紫玄月真的要了老王的命，老王可是会继承这个域的所有怨气，到时候他就成了怨灵。”

　　郑群继续科普：“怨灵呢，是除了怨气支撑他们灵体不灭，没有任何其他情感的东西。况且，怨灵的域，那才是入者即死。”

　　“啊？”元昊一惊，想起了小洋的妈妈，“那……那阿兰呢？”

　　郑群轻蔑一笑：“阿兰？什么阿兰？阿兰早就死了，这里压根儿没有阿兰，老王就是落了紫玄月的套而已。”

　　元昊有些懵了，谢还真却大声喊了出来：“老王！应敌！”

　　她的声音如同带着净化人心的力量，涤清老王心头的阴霾，也把元昊给吼得灵台清明一瞬。

　　是啊，阿兰怎么可能献祭自己，又逐渐怨怼他呢？

　　阿兰一向都是个善良体贴的妻子。

　　只有一个可能——紫玄月根本不是阿兰！

　　老王瞬间清醒，一个瞬移，只见他所在之地留下的纸人被左右伸出的两根藤蔓瞬间绞碎，登时一惊。

　　元昊转头看向谢还真，她手中白色瓷瓶中有最后一丝灵气逸散，想必方才她正是用了灵气瓶辅助，才能唤醒老王吧！

　　“找死！”

　　那女人的影子似乎朝谢还真转了转头，化作一道紫粉色的雾气钻进了地面，元昊能看到地下一道粉色的灵气朝他们逼近。

　　“你不是阿兰！怎么知道我跟阿兰……阿兰在哪儿！”

　　老王惊疑之后，恼怒至极，伸出大掌朝着那道粉色的灵气重重一压！

　　顿时域中藤蔓又起，每一根藤蔓似乎都变成了一个女人的身影，个个儿手中挥着一条鞭子，朝老王甩去。

　　化作人形的藤蔓不知怎么回事，比本体更有攻击力，竟把老王都逼得有些自顾不暇。

　　“咦？这紫玄月是不是强了许多？”郑群睁眼看着地下仍向自己这边而来的粉色灵体，“刚刚的示弱……难道不是说它不是老王的对手？”

　　谢还真罗盘在手，快速说道：“要么隐藏了实力，要么……又吸收了谁的怨气。”

　　“是老王！老王刚刚爆发出了怨气！”元昊摸着纸笼，触手软了几分，“他估计对紫玄月产生了怨怼的情绪，然后被吸走了！这纸笼没刚才牢固！”

　　话音刚落，粉色灵体破土而出，只是一击，纸笼已经应声而碎。

　　不等它卷向纸屑之后的三个人，突然一串金色符文朝它兜头而下，旋即一道杀气满满的阵法接在它的下面，上下夹击！

　　纸笼一破，意味着老王的力量似乎真的化作一部分怨气为紫玄月所吸，他与紫玄月的力量排行翻了个个儿。

　　不愧靠迷惑人心神来猎杀目标的灵，整个域中弥漫的粉色烟气大概都是它的“藤”。

　　域中处处都是陷阱，处处都可能着道！

　　灵体发现自己无处可逃，忽然一个弹跳，就从浓郁的椭球状灵体化作了丝丝浅薄的烟粉气，从阵法与符文的交界之处逸散逃开。

　　谢还真不禁皱了皱眉，这有点不太好办。

　　在这个域中，域主可以说是无处不在。

　　郑群也是一阵惊讶，元昊迷茫地看着手里的灵刀，大有种力气无处使的无奈感。

　　那烟气散开一会儿便又聚在一处，又准备朝他们笼罩过来。老王那边忽然一声大喝：“给我死！”

　　一张像是纸糊的大掌从天而降，威势极大，朝着域中粉色灵体按压而来。

　　他们这才注意到，老王方才已将所有女藤聚集到了这个方向，大概准备出绝招将它们一网打尽。

　　可惜……

　　“老王小心！”元昊大声呼喊，他看到老王身后有一只“漏网之鱼”！

　　那孤零零的女藤嘴角勾起一个诡笑，手中藤鞭如一把钢刀，照着老王的后心就是猛地一扎！

　　“砰！”

　　一声巨响，大掌落地，老王甩出一道纸人，将女藤就地格杀，那藤尖也刺穿了老王的胸口。

　　他嘴角溢出血来，脸上既痛苦，又解脱。他说：“死了……就……一了百了了，阿兰，我来陪你……”

　　元昊还没缓过劲儿来，谢还真却是把他往身后一拉：“专心点！这域还没破！”

　　郑群开始不耐烦：“操，什么破域，这域主不是都给杀完了么，怎么还在这鬼地方！”

　　话音刚落，老王胸口突然一道白光猛地绽开！

　　一个同方才紫玄月幻化成的阿兰一模一样的女人从白光里走了出来。

　　阿兰。

　　她拧着眉头看向倒在地上的老王，眼中流出一滴泪，转身对着虚空，伸手一握。

　　不知从何处抓出一株紫玄月——弱小极了，同方才地上的“本体”相比，相差甚远。

　　她说：“当日我的血助你入灵，为何要来伤我爱人？”

　　那紫玄月探出一支细小的藤，摸着阿兰的脸，像是极为爱怜：“你真心对他，可他却把你的付出忘得干干净净，我为你不甘，替你不值得！”

　　阿兰：“你知道什么！我有孩子，当时车祸严重，我俩都活不成，难道让我的孩子们从小成为孤儿，受人白眼吗！”

　　“我爱他，我爱我们的孩子，我这么做一点都不觉得不甘心，你一个看客，有什么资格替我不甘！”

　　“你害了王哥，我要你死！”

　　紫玄月十分震惊地摆了摆枝叶：“什么意思？你……你真奇怪？有什么东西比你的命还要重要？”

　　阿兰不想再与它多费口舌，她看着躺倒在地的老王，眼中痛惜极了，她……恨！

　　“是……咳咳，你刚刚入灵，不懂人之情感，也是正常。阿兰，放开它吧，入灵不易……”

　　梅三的身影从山体之中映出，他佝偻着身躯，咳声不断，一挥手，阿兰手中的紫玄月却到了他的手中。

　　“山灵！王哥他……”阿兰的泪又从眼眶中汹涌而出，“我这次没有生机与你交换了，他……可还能活？”

　　梅三看了眼心脏破碎的老王，叹口气：“倒是还可以，不过……”

　　“我愿意！”阿兰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梅三。

　　梅三：“那你……就不能再轮回，也不能陪着你的爱人和孩子……”

　　阿兰惨笑一声：“我这几年本就是偷来的，当初我本就该死，是您把我封在纸中，才能留存这些日子……”她看着紫玄月，眼中流露出恨意，“起初我想放你一马，把自己的力量借给王哥，可你！你却设计害死王哥！你……”

　　“阿兰，这不怪它，它也是为你不甘，想为你讨个公道……老王虽有了纸人的记忆和力量，却不知道你就在他的心脏里，你又出不来，被设计也是……罢了，或许这就是命，我到底也没办法让所有的情人都……”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叹口气，面色变得颓丧极了。他不再说话，默默拿出一张纸来，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剪心脏……

　　阿兰低头摸着老王的脸，良久，轻轻落下一吻。

　　*

　　吃瓜看戏三人组，目瞪口呆，三脸懵逼。

　　“卧槽？梅三是山灵？”某人摸摸鼻子，“怪不得我闻不出来他们夫妻的味道……”

　　“这个域，大概不用我们破了。”某人收起罗盘。

　　某人小声啜泣，抹着眼泪：“太感人了呜呜……命运何其不公……”

　　另外两个铁石心肠的人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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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主角团怎么在打酱油了，下次不能这样消极怠工！
吃瓜主角团：嗯嗯好的好的，下次我们积极点吃瓜……
郑群：希望多来几次这样的域，让我歇一会儿。
谢还真：不知道为什么，也想当一条咸鱼了。
元昊：呜呜呜，真感人啊，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