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喜欢莫扎特

1、蜃楼

　　晚上米米乘末班车去郊区的废弃小阁楼，以前她和猫猫,小艾总会在顶楼大声说笑，那是三个人共同拥有的十六岁天空。不管晚风多冷，那片天空抵制一切侵袭，罩出一方晴，直到“韩林”这个名字出现，戳破了那片不容破坏的天空。。。

　　韩林是外校的男生，斜戴着鸭舌帽，黑色T恤拽着双肩包从小艾面前头也不抬地走过。小艾突然怔了一下，慌忙找他的背影。猫猫问她怎么了，见到帅哥眼珠子都跟走啦！小艾木然的摇摇头，然后甩下猫猫，人跟着去追眼珠子去了。这件事一直为猫猫津津乐道。小艾是个大花痴，见到帅哥就跟人家跑了。更衰的是，小艾在跟踪帅哥的途中不幸扭伤脚踝，而那个人在她惨叫跌倒状后居然一脸嘲弄不屑的瞥了小艾一眼，消失于小艾的视野。
　　“猫猫，米米，你们相信人有前世吗？”一直对此事保持沉默的主角儿认真地问。
　　“小艾你傻到了？胡思乱想什么！”猫猫从脚盆里拔出双脚，边呲牙咧嘴地喊着太烫跑到卫生间加冷水。小艾神情异常，目光期待米米的回答。
　　“也许。。。存在吧！”米米不想雪上加霜，在小艾“猎男不成”的情况下再看到她失落的眼神。
　　“我相信它存在。”小艾郑重的吐出这些字，猫猫在卫生间笑得昏天暗地。
　　“你丫中魔啦！这些天挺不正常的。唉！爱情啊！真能给人制造幻想啊！小艾，你要不要姐姐帮你把他约出来？小艾...小艾！”
　　米米冲猫猫那兴奋劲儿递了眼神：别那她开漱了，小丫头闹脾气了！小艾整个裹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你根本就不懂！”声音闷闷地从被窝里传出，带着抽噎。本以为朋友一定会顺同自己的观点，可是猫猫竟然把它当笑话，明明就是存在的！我的无名指会为他牵动呢......
　　这一定是上辈子牵定的缘分，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人都会感应对方的存在，都不能阻挡彼此的相爱。小艾固执且坚定地想。

　　许是昨晚猫猫的话戳到小艾的软坎儿里了，早上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小艾望了她一眼便把餐盘端到别的地方去了。死丫头居然敢不理我！猫猫张牙舞爪地望着对面空荡的座位在心里愤愤道。
　　“笨蛋！喜欢就喜欢呗，搞什么‘前世论’...”猫猫调拨碗里未动的面条，小声嘟囔，“这种白痴的家伙，能抓到幸福才是奇迹。”米米白了她一眼“你别打击她啦，小艾喜欢一个人容易嘛！”
　　猫猫撇撇嘴，“那她也不能因为我说那谁谁玩深沉就跟我横鼻子竖眼的吧！这丫头忒过分了吧!就为一帅哥嘛！连姐姐都不要啦!”。说着边往小艾那边看了一眼，恰好她一副受屈的样子落到猫猫眼里。猫猫叹了口气，“她喜欢那谁谁是谁啊？”

　　“韩林！”猫猫甜美一笑，挡在黑衣少年面前。他淡然抬头不作声，眼前这个打扮夸张的女生突然出现，令他漾出一股异样感。
　　“你好！”
　　“我不认识你。”他淡然的样子，居然从猫猫身边绕了过去。
　　“哎!我也不认识你嗳！对待女生就这么没礼貌啊！”猫猫追上去，这么拽！肯定都是被那些追他的花痴惯坏了脾气！
　　“我没空。”韩林冷冷回答。如果没猜错，她就是晨致女高的大姐大凌里了。不过，韩林对这个出名的女生不感兴趣。
　　“哇！这么拽！小心撞到小行星！你在忙什么？什么时候有空？”猫猫两眼冒火，恶狠狠地发声。
　　“你想干什么？”他轻轻推开她。直直地穿过人群。
　　可恶！这是无视还是蔑视？！居然敢跟她摆酷，该死！猫猫大步跟上他，发现这个人走路的速度真是快得可以，难怪小艾会扭伤脚踝了。
　　“我妹妹想认识你！”猫猫跟在他身后纠缠到道。“很可爱的女孩子哦！”
　　蓦地，昏暗中冲出几个人影，猫猫警戒地看着他们挥动着棒球棍从四面围上来。“你树敌很多哦！”猫猫有点幸灾乐祸。她对韩林完全没有好感，要不是为了哄好小艾。她才不会怎么衰跟在他屁股后面低眉顺眼哩！骄傲的人自然受不了别人在自己面前骄傲。猫猫抱定注意坐举观止，便离韩林远一点。令她始料不及的是事情出现了天翻地覆的转机！一个“棒球棍子”念道：“凌里，你跑不掉了！”
　　睛凝神，哇靠！这小子是找自己算帐来了。丫的！大娇也忒不识相，上次不想节外生枝就抽她几个大嘴巴，这下居然把个破烂男朋友都出动了。
　　“姐姐今天没空跟你们唠叨破事儿，赶紧都回家睡觉吧！”猫猫说着就靠近韩林一点，八对一，她可没能耐保证自己不被揍成肉饼。
　　“咚...”“唉哟！···”
　　韩林在地上的双肩包，继续垂着头走向昏黄路灯的街道。棒球棍散落一地，倒在地上的人早已四散逃窜。猫猫还楞在韩林的阴郁眸子中。却见他已走出很远了。
　　“嗳！谢谢啊！我叫猫猫！”猫猫冲背影喊道。

　　猫猫喜欢她喜欢的人叫她猫猫。这样就可以从别人对她的称谓中听出之间的关系如何，猫猫第一次告诉男生自己叫猫猫，心脏忽忽忽跳的好快，然后她大声唱着跑调了的《气球》跑到宿舍，小艾眼泪稀哩哗啦地流着扑上来抱着她：“猫猫，你跑哪儿去了，你这么晚回来我们都快担心死了，大娇她要四处找人对付你呢！你有没有被他们欺负......”
　　猫猫拉开小艾：“这个世界上能欺负我的人还没出世呢！好啦！别哭了，我没事儿！你这一哭都把晦气招来了。”
　　“猫猫对不起都是我给你添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和人打架了好不好？每次你和那些痞子混在一起，我和米米都好担心。”小艾澄澈的眼睛盯得猫猫心里发毛，小艾总是善良的让人心疼，自己受了大娇那么多委屈都一声不吱，怕被猫猫知道跟人家拼命，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娇欺负小艾的消息还是传到了猫猫耳中。猫猫多牛啊！找了一群人把大娇按倒在垃圾场里，要不是小艾突然闯进，眼泪攻势力劝她打人不对，她也不会草草掌掴几下了事。猫猫想起来就恨呀恨个不停，居然有人敢欺负她的朋友，真是不想见太阳了！
　　“好啊！下次不去打架了。”最受不了小艾对她哭，偏偏她好象知道自己的弱点，害她事情做到一半都会被小艾的哭声打住。如果真的存在前世，猫猫想自己一定是欠了小艾什么。

　　猫猫被棒球棍子扔中的膝盖刚好能够走远一点路了，然后套上薄对襟粉衫毛衣，把头发梳成马尾，穿着白球鞋等在职高门口，猫猫是个风云人物，就算不穿低胸装不穿短裤不画很浓的眼线还是会有很多人注意她，因为猫猫能吸引人的还有一张青春无敌的漂亮脸蛋。可是韩林还是默然地走自己的路，猫猫悄声跟在他身后走了好久，韩林转过头：“你膝盖不疼了吗？”猫猫马上跳到他面前：“不痛了，你很关心我啊？”似乎她的话很有趣，韩林赏脸扯出一抹笑容。犹如一道极光闪亮阴冷的黑夜，不温暖！但让猫猫觉得整个世界明亮鲜艳了。
　　猫猫不是傻子，所以清楚自己爱上韩林了。爱情是盲目的，猫猫却清醒，她爱的这个人不能爱。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的猫猫退却了，却不是逃避......

　　米米走的那天下雨了，猫猫撑着伞把她送到米米爸爸的宝马专车前。米米的爸爸在外打拼了多年终于衣锦还乡了，所以米米成了林川制药集团的董事长千金。
　　米米穿着昂贵的白麻蕾边纯棉公主裙，坐上了开走的轿车。
　　猫猫立在雨中，看完轿车溅起的水雾弄脏自己的牛仔裤。躲在一旁的小艾终于一脸落寞地走出来了，她没有撑伞，裹着厚重的运动服，苍白的小脸缩在直起的领口里，头发没有仔细的梳好显得邋遢。猫猫望着她的陌生，像被人匆匆塞了口沙子在眼中生疼。小艾她退学了，小艾跑到哪儿去了，小艾你怎么了？？猫猫就这样翕合着嘴巴无言地望着她的衰败憔悴。
　　“为什么碰那些东西？那是米米的妈妈唯一留下的东西，你干嘛要拿走，知不知道那对于她来说很重要！”猫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守不住米米交代给她的秘密，嘶哑地吼道。
　　“我需要钱。米米有了很多钱是不会在意这点儿的。”小艾的目光那么坦然，坦然地教猫猫害怕。
　　“小艾你怎么了？”猫猫摇晃她瘦削的肩膀疯狂而绝望，韩林都让给你了，你还要我怎样！小艾，你怎么了？！！！
　　过激的动作让小艾颤抖，她痛苦地弯下身子，吐了一地的秽物，瘦小的身躯独独那隆起的腹部，猫猫怔住。缓缓把伞柄塞到小艾手中：照顾好自己...
　　雨落在猫猫的眼睑，所以眼角通红。
　　米米有了很多的零花钱，她可以买许多的漂亮衣服，可以那自己变成高贵优雅的金光公主了。米米有了许多的新朋友，有了许多她从前想要的东西。可是她不快乐了。米米怀念那个顶楼的天空。
　　米米回到小镇上时，猫猫已经不认识她了，猫猫甩掉滴在手上的炒冰汁，最终只是生硬地笑了笑。米米问：“小艾呢？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她在忙什么啊？”
　　“......她最近很忙，有空我叫她跟你联系吧！”
　　“噢。”
　　“你在那边很好吧？”
　　“嗯。”
　　“ ......。”猫猫没有话讲了。只是很疑惑。友情是永恒的？为什么那些光风霁月的友谊散落得渺无痕迹了......

　　小艾发了三十九度上午高烧躺在顶楼的地铺，猫猫慌忙背起她跑了十多分钟到了医院，医生说孩子不能留，病原体侵入胎盘孩子不会健全。
　　猫猫守在小艾的床头，她的睫毛微微卷起，苍白的唇瓣有着平静的弧度。这个十七岁女孩的梦不会再受任何伤害侵袭了。
　　小艾，你要好好的睡一场啊！醒来后把一切都当做噩梦吧！
　　“小艾，我买了你爱吃的草莓汁炒冰哦！快点起床啦！”猫猫一夜未合眼，早上便去买小艾在梦中念叨的炒冰，可是病床上空空的。
　　如果真的存在前世，猫猫想自己一定欠了小艾很多东西，上辈子欠下的，这辈子一定要还，小艾总是那么任性，肆恣地不知疲倦的闹着，猫猫好累呀......
　　小艾一直都是猫猫最疼爱的妹妹，从孤儿院出来到现在，只要小艾想要的猫猫都会想办法帮她得到。也许猫猫真的不懂吧，有些东西小艾是得不到的。猫猫照顾她心疼她，可是这次坚强的猫猫好希望有人来照顾自己......
　　“猫猫我不想回医院，我讨厌那儿。”小艾小声说着。
　　“你太不懂事了！！”猫猫拎起蹲在街道旁的小艾，“去医院！把孩子弄掉！”
　　小艾用力地甩开她边往后退“猫猫你认为我在任性吗？我爱韩林！很爱很爱他。我有了他的孩子。”小艾说的很认真也很骄傲，她终于学会勇敢了，可是她会像小人鱼一样，勇敢地化成泡沫。
　　“啊！——”猫猫的心脏定点爆破，眼见着小艾头也不抬地冲向马路，这个疯子！！！刺耳的刹车声刺破猫猫的耳膜，猫猫脸色漱白，疾步冲上马路中央粗暴地拉开小艾。“啪！！”响亮的掌掴声令伸出车窗破口大骂的司机齐齐惊震。
　　猫猫攥紧小艾的手腕去医院，手指关泛着青白色。“明天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
　　“猫猫我恨你，你明知道韩林喜欢的是你，但你却把他推给我，你这样做我会很辛苦的。如果孩子没了，我就什么都没了。”
　　“小艾，你还有我。”猫猫的泪落在自己的心里。
　　究竟是谁的错呢？猫猫觉得自己崩溃了。她急于找个人发泄一通。韩林颓然倒在墙角，凌乱的长刘海下遮不住一道丑陋的长刀疤，猫猫从人群中探出身子静静地望着他。
　　“凌里姐，这小子已经这样了，我们还要不要。。？”有人犹豫着问。
　　“不是你们做的？”猫猫转过头望着人群。
　　“这家伙是被黑胖那帮人打的，听说欠了他们很多钱，黑胖打残他一条腿就了事了。”
　　欠钱？所以小艾偷了米米的东西想帮他还债。
　　“把他送去医院吧！”

　　“我妈的医疗费没有筹齐，我哪有闲钱去交女朋友！”韩林说。小艾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小艾为了给他还债跟不同的人上床，孩子是谁的无从知晓。

　　顶楼。 “小艾不要骗自己了，孩子不是韩林的！”猫猫知道自己是在给小艾枪决，执行枪决的人是自己这更让她痛苦。

　　“孩子是韩林的”小艾倔强地咬着唇瓣坚定地说，“猫猫你知道我是在任性对吗？可是你说过会宽忍我的任性，你说过会包容我的，为什么又不能了呢？”小艾淡淡地说，眼睛没有焦距般洞穿一切。小艾不哭了，猫猫发现小艾紧抿着嘴巴的样子比她的哭泣更具致命力。可是猫猫不会再对她妥协。猫猫的膝盖用力得打在她的肚子上，一下，一下。。。
　　“不要碰我的肚子，求求你......猫猫，求求你。”小艾被抵在墙角，唇色灰白。生硬地乞求着。猫猫的泪再也控制不住了，顺着颊滑落在小艾的手背，她抬起眼望着这个从不会流泪的猫猫，一切机制定格，世界静静的...
　　“他不爱你！想把孩子作筹码得到他吗？小艾你别傻了，如果筹码有用的话，我们孤儿院的人就是被放弃的最没用的筹码。没用的！”猫猫看不出小艾的情绪，她恐慌，悲伤，难过，倔强，不舍。。。总之那些破碎的眼神在猫猫的心里横冲直撞。
　　“我什么都——没——有——了”
　　小艾撞开猫猫冲向顶楼边缘。

　　小艾的声音荡在顶楼的风中。
　　小艾？小艾！！你回来啊！小艾.....你去哪儿了？？...
　　小艾，姐姐包容你的任性，可是你真的好任性！
　　小艾我说过会永远陪着你的！
　　小艾你还有我。。

　　今天是她们的忌日，米米站在顶楼，天空黑黑的，吞噬掉所有的不安和躁动，米米想起从前躺在顶楼上数星星的三个人，星星是死亡的灯笼吗？米米不相信，此刻却希望星星是猫猫，小艾的眼睛，守望着自己。

　　米米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地方？有什么可怀念的吗？
　　蓦地身后传来声音，米米惊跳地转过头，是巨城！真是阴魂不散呐！米米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老跟着我，很烦耶！”
　　巨城追了米米两年，却始终走不进她冰封的围墙世界。巨城真的是恨上她了，偷看了米米的日记，看到了这个小镇和那些烙在米米心底的疤。米米大大的眼睛空洞的没有任何情绪，尖尖的下巴透着犀利不可靠近。巨城想在米米发呆的时候告诉她，忘记那些故事，你的路上有我陪着，可米米发呆的样子太静了，巨城打扰不了她。
　　“我知道她们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可是都已经过去，回不去了。米米，不要再拒绝任何人了，让我陪着你好吗？”
　　“如果那是我不离开小镇，不离开小艾，最后的结局一定不是这样。我可以拦住小艾的冲动，也可以给韩林很多钱去还债，陪着猫猫哀伤不让她走开，可我什么都没做，所以我错过了，错了.......”
　　“米米不要这样想！”
　　“已经想过了！改不了了”米米笑者，嘴角扬起悲伤的弧度，巨城揽住她的肩膀，米米推开。米米不喜欢任何人碰她，巨城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巨城想改掉这一点，可是他不知道，米米说不喜欢就一定会不喜欢。米米躲开巨城，半脚踩在顶楼的边缘水泥板上。风很大，米米看到巨城额角的长疤，那条让她害怕的丑陋的伤疤。
　　米米跌了下去，跌在猫猫曾经躺下的地方。

　　米米望着顶楼，望着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