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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主宰 ...

  •   萧解语皱了眉,转头朝我使了个眼色,然后朝祁珏告了别,我则乘机跟着她遛了。
      萧解语说:“你方才顺着他便好了,何故要逆他的意,你不晓得,祁珏在朝中声势如日中天,你何苦要得罪于他?”
      我皱着眉头,心里隐隐有些悔意,却仍然解释道:“我这次顺着他,那下次必定还得顺着他,总有一天我顺不了他。还不如就这样一次划清界限,也好过每次遇到都要小心应付。”
      萧解语叹息一声,拉过我的手道:“静殊,我一直在想,觐州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你活在觐州,可以随心所欲,想理一个人的时候就理,不想理一个人的时候就不理,可以不计后果。”她的声音越来越暗淡,抬头仰望着已经沉没入山巅,只留下一点淡淡光晕的太阳。
      她回头看我,眼睛里写满了欲求不得的遗憾:“在宫里,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如何违背自己,言不由衷。父皇无论赐我什么,都要笑着说喜欢,母后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容不得我置喙半句。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除了这个公主的身份,我还拥有什么。”
      四野俱寂,山边淡淡的光辉亦渐渐暗淡了,墨色的夜即将取代白天。
      这世上有一种鸟儿,本该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天际中,却偏偏要被人圈养在鸟笼中,逼它学习人的话。
      萧解语,就是那只鸟儿。宫里的人,除了皇帝,无论是身份多么高贵的人,都只是被套了脚养在笼中的鸟。而我这只鸟,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被驯服。
      我会回到觐州去,早晚得回去,那儿才是我的家。
      第二日一早,刚洗漱完毕,只听帐外马儿嘶鸣,人声嘈杂。
      我掀开帐子,见一些人已理好行装翻身上马,他们坚毅的脸上洋溢着跃跃欲试的兴奋,这是个足够令人热血沸腾的时刻。他们即将骑在马上,取下背上背着的箭矢,射杀奔跑在林中的猎物。血液唤醒了藏在他们骨子里的侵占欲,让他们在这和平的年代里不至于懈怠,软了骨头。而且,这种侵占欲将会被人为的越放越大,最后不再满足于这一方密林,而是更加广袤的土地。
      萧氏江山,便是萧氏先祖一点一点从前朝手中夺得的。
      惠帝忌武,他怕别人拥兵自重,同他们夺走前朝江山一样夺走萧氏江山;但同时,他又不得不提醒他的后人们,武力,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就是他会把岐王从小放在军中历练的原因吧?
      我在人群中搜寻着,果然在人群中央看到了萧钺。他正端坐在马上,静静地看着前方密林,仿佛已经开始了与猎物的激烈角逐。
      他的身旁,是傅怜之。
      傅怜之握着缰绳,亦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只听一声令下,几十匹马同时奋力往密林冲去,马蹄声声,踩平了一方软草。
      惠帝同皇后坐在搭建的看台上,身后站着数名宫人。黄罗伞下,皇后转身向惠帝说了句什么,惠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对狩猎一事并不热衷,也不需要侍候惠帝批阅奏折,便自个儿回了帐篷。
      其实我觉得自己随行并没有派上什么用处,不晓得惠帝为何还带上了我。
      几个时辰之后,马蹄声又响了起来,前去狩猎的人满载而归。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喝彩的声音,我坐在草坡上,只见萧钺身后堆满了射杀的猎物,像座小山似的。大哥也不少,最少的是傅怜之。
      惠帝从看台上走下去,走到萧钺面前,似乎说了一通赞扬的话。然后又查看了一下其他两位皇子,在大哥面前停住,似乎颇为满意。最后,从傅怜之身旁走了过去。
      萧钺无疑是胜利者,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前途。此时此刻,连我都觉得,最终坐在那个至高无上位置上的人,除了他,再无旁人。
      只是,在给萧钺无尽宠爱的时候,为什么不能稍稍分傅怜之一点点疼惜呢!哪怕是一点点,也足够融化冰冷的湖面,直达最深的湖底,荡起层层涟漪。
      惠帝这样毫无人情的偏私,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不是一个父亲,而是一个皇帝吧。
      自从来到燕京,进入皇宫,去御前侍候,我不只一次觉得,生在文家,是天大的幸运。
      我看得兴致缺缺,便干脆找了棵茂密的大树,躺在粗壮的枝桠上,阳光透过密叶,只抖落了少许落在我的脸颊上。耳边树叶哗哗作响,意识不觉模模糊糊。不久,便沉入了太虚梦境之中。
      耳边传来轻轻的说话声,我睡得迷迷瞪瞪,还以为自己仍睡在西殿的床榻上,便下意识地翻了个身。
      身体骤然落空,我倏地一下从睡梦中惊醒,眼下境况,摔下去约莫不会死,顶多休养个一年半载。
      但还是怕疼,只紧紧闭着眼。
      千钧一发,有人一把搂住我的腰,在我即将摔落到地上时接住了我。
      我大为感动,赶忙抬头道谢,却撞入了一泓深沉似水的眸光中。
      “怜之......?”我惊道。
      “树上睡的可好?”他把我放下来。我尴尬地理了理凌乱的裙子。
      “还行。”我几乎是硬着头皮回答他,然后赶忙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今日狩猎已毕,故四处走走。不想,在这接了个迷糊虫。”他戏谑道,脸上神色如故。
      他总是这样。惠帝那般作为,连我都为他郁郁不平。他自己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软弱一点不好么?
      但转念一想,说出来又怎样,什么也改变不了,只是徒增烦恼。
      我干脆拉他坐在草坡上,指着一望无际的密林,指着无边无际的天空。
      我问他:“知道天外是什么吗?天外仍然是天。其实看看天,再看看自己,才知道自己经历的不过是渺小的可以忽略掉的事情。这样想着,是不是会好一些?”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了,似乎在看云,又似乎在看山。
      最后,他终于轻轻地说:“天外的,是主宰。”
      我不再说话。
      有些人总想把天地当作棋盘,把人当作棋子,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下棋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其实,再厉害的人,也跳脱不了上天的操控。
      比天更远的是什么?
      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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