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夏也

3、第 3 章

　　有什么东西在我手臂上爬行，滑腻而带着凉意，似乎……还带着些许腐朽的气息……
　　……腐朽的气息……
　　心一惊，我刷的睁开眼。
　　鲜红的轻纱和绫罗包裹的纤巧身躯，比工笔画勾勒还要精致的面庞——不是那个在梦里杀人藤蔓一样缠在我身上的女子又是谁！？
　　“天，我居然拿还没有从梦里醒过来！”我哀叫一声，两眼一闭，又要直直跌倒回去。
　　“别在那里给我装死。”清冽得如同山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平时熟悉又听到咬牙的声音，此刻却如同天籁。
　　“秦浅离？”我仍然闭着眼睛，怕一睁开有看见超出我心里承受的画面。
　　“……鬼鬼。”
　　金发的狐狸没有回答我。倒是听见翠翠关心的声音。
　　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来，现在我可以确定我已经从梦里醒过来了。
　　但是，这个端坐在秦浅离旁边，淑女一般喝着茶的梦里红衣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基本上来说，我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种超出常理的事情的。
　　所以，这种梦中人物实体化的事情足以让我脑袋一片空白呆在当场。
　　“你你你……”我颤抖着手指指着面前这个女子，哆嗦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阿勒阿勒，原来鬼鬼这么胆小啊。”秦浅离挪揄道，眼中带着好笑的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我很没有风度的大叫出声，表情极为错愕。
　　“真是的……身为一个鬼魂，这些事情应该不会惊讶才对的，你怎么完全没有一点做鬼的自觉啊。”秦浅离凉凉出声嘲讽。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侮辱了鬼的名声。”我转过头瞪着秦浅离，一字一句咬得很重。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话说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被秦浅离一打岔，我倒是镇静了不少，再开口，反倒是好奇的心情占了多数，“她不是在我梦里的人吗？”
　　“说来话长，我就不解释了。”秦浅离挑眉一笑，神情正常得就像在说今天水果吃菠萝一样。
　　“……”
　　“总之就是，你梦里的人实体化了，这么简单就行了。”这解释还真是简洁明了，不过解释和没解释没啥么差别就是了。
　　再说，什么叫实体化啊？！你以为是在玩游戏攻略吗？！
　　秦浅离悠闲地坐在塌上喝茶，眼神舒适地微微眯起，很享受茶叶的清香——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好吧。
　　我暗叹一口气，转头看向红衣的女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打探的目光，红衣的佳人也回过头。她静静地笑着，暗雅如同在角落里独自盛开的百合，安静而优雅，又如带露的红玫瑰，娇艳欲滴，美艳不可方物。
　　看着她精致的面容，我却不由把眼睛移向她被红色绫罗包裹住的手臂——梦里，那是布满褐色霉斑苍老干皱比老妪更可怕的手臂。
　　仿佛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女子静静一笑，红唇轻启：“你想要看吗，梦里一样的景象？”说着，作势就要把衣袖往上翻卷。
　　“别别别。”我赶紧阻止。
　　“呵呵呵，真是……有趣的人呢。”红衣女子抬起衣袖掩住嘴角笑起来。
　　“呵呵呵。”我跟着干笑起来，戒备地盯着面前轻笑的女子，小心翼翼得开口问道：“那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称呼……很重要吗？”她依旧笑问道。
　　“……不，只是方便而已，我总不能一直就称呼你为姑娘吧？”我的额头冒出几滴汗。
　　“当然能啊。”她继续笑眯眯地盯着我，那微笑的眼神像是猎手盯上了猎物在朝它微笑一样。
　　感觉面部肌肉有点僵硬。
　　原来维持笑容也是很累的。
　　以前老是嫌弃顾城没什么表情，作弄半天耳边才有一丝可疑的红晕。
　　和顾城在一起久了，知道他那样其实依旧是很害羞了。
　　顾城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从小开始就没什么人教他。他家事业太大，家人太忙，所以撇下他一人，虽然吃穿用度不愁，却没什么人可以交心。再加上，他长大之后注定要继承家业，生意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把感情表现在脸上。
　　总之，因为种种主观客观原因，顾城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正确表达自己的情感。所幸的是，虽然顾城通常是没有什么面部表情的，我知道他内心其实并不是冰冷的。
　　正真的顾城，其实，是个可爱的家伙呢。
　　每天都是一副精英的样子打着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的出门，晚上又是一丝不苟的回来，虽然有个一张漂亮的脸蛋，却不知道其实如果这张脸蛋笑起来会是多么魅惑人心。不过事实上，顾城的确是个精英吧。
　　我除了宅在家里打扫煮饭又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倒不是说我什么都不会做，别看我现在这么一副混日子的无能米虫样，好歹大学的时候我也是学生会的主要干部，老师的得意门生，教授的得力助手，也是一副前途光明未来无限的精英候补生。
　　只是后来知道顾城这么大家业，钱的问题根本不用愁，所以，当即一拍大腿决定在家当个家庭煮夫英勇无畏自我牺牲的当了顾城的后援团。
　　“顾城，我决定不出去工作了，你管理那么大的家业肯定很累，我要为你创造一个让你回来就感到安心的家。”我郑重其事的对着顾城宣布。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顾城的实现从笔记本上移开，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回到笔记本屏幕上当他的精英。
　　“一定会的啦。”我从后面抱住顾城修长的背，在他耳边轻轻说：“所以……你要负责赚钱养家哦。”
　　“恩。”顾城并没有看我，只是答了一声。
　　“只有一句‘恩’啊，也不说点别的鼓励一下人家？”我继续在顾城耳边轻轻说着，故意用一种很低沉的声音。
　　“……恩。”顾城手下顿了顿，还是点点头答道。
　　我轻笑起来，一边侧过头在顾城的颈侧轻轻吮吸轻咬，一边解开顾城的衬衫纽扣伸进手摩挲着他光滑的皮肤，恩，手感真的非常的不错。
　　“……小意。”顾城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无奈的叫了我一声。
　　我听出顾城的声音有些颤抖，手触碰到哪里，顾城就不自觉地绷紧哪里的肌肤。
　　果然，我的顾城最可爱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不免有些暗淡。活着的时候，我以为时间很多，多到我和顾城能两看相厌。没想到天意弄人，如今我和他人鬼殊途天人永隔。系在指端的那根红线终究逃不过生离死别的残酷宿命而断开。
　　“那么……姑娘，请问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呢？”我看着面前静笑的女子沉稳地问。
　　好像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在我问题问出口的刹那间，女子的眼睛猛地雪亮，似乎就等着我问出这个问题一样。
　　……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
　　“妾身想请先生帮个忙。”女子恭恭敬敬地开口，脸色变得梨花带雨泫然欲泣。
　　难怪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速度，也就女子才会吧。还好，我要养的不是女子。
　　心里这样感慨，但是看见女生在自己面前落泪，不免还是慌了手脚。
　　“那，那，那个，你要我帮什么忙啊。”我赶紧开口，对于心里这种好像是自己把面前的女子弄哭的内疚感到底从何而来感到十分好奇而惊讶。
　　“先生答应了，亲身才敢开口。”女子说着就要跪下，好像身怀什么凄苦情非得已似地。
　　不要把这么老套的琼瑶场景重演啊。
　　我看着面前的像是八点档的古装言情烂俗电视剧的场景，感到分外力不从心。从电视剧的发展来看，要是一口答应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那些男主角们都是认真冒险努力杀怪，同时拥有圣斗士星矢一样小强顽强地生命力和超乎寻常的运气，才能拖着最后一口气完成所谓的“帮忙”。
　　所以，遇到有人让你帮忙时千万不可以随便乱应的。
　　可是……现在这种“我不帮忙我就造孽”的感觉从何而来？
　　我求救一样把实现转向另外两人。
　　——秦浅离笑眯眯地迎上了我的视线，歪着头眨眨眼睛——好吧，我知道要找你帮忙想都不要想。
　　我视线再转。
　　翠翠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望着我，那份不通世故的清澈与纯洁……两个都指望不上啊。
　　“先生！”女子的声音越发的悲戚起来。
　　汗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我突然觉得这天气很热。
　　一咬牙一闭眼，我用一种壮士断腕的勇气和决心，决然地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我看见好运对我微笑着挥手说拜拜……
　　女子猛地抬起头来，用雪亮的眼睛看着我。那种欣喜与执着，期待与热情，一瞬间就让我有些后悔开口了。
　　那种电视剧一样装模作样地表情没有了，女子努力装着平静的样子开口：“请你，和我在一起吧。”
　　“哈？！！”我张大嘴巴，下巴掉在地上，极度震惊中。
　　“阿勒阿勒，美女倒贴。鬼鬼，看不出来你很有一手嘛，哈哈哈。”秦浅离笑得前俯后仰。
　　“不要胡说啊！”我感觉耳朵很烫，脸一定红了。
　　“鬼鬼……你要和她在一起吗？”居然连翠翠也来凑热闹。
　　“不不不，我不能答应！”我摇着头，一脸惊恐地否定掉。
　　“你……这么多年了，你竟然把什么都忘了么。”女子笑着，眼里隐隐有悲伤。
　　“不不不，我不认识你啊。”我着急地为自己辩解，“如果我认识的人中有你，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你啊！”
　　“你忘了……没关系，我记住就好了。所以……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好了！”女子神色变得异常执着。
　　“所以说……我不是忘了，我是真的不认识你啊！”
　　“你认识她哦。”秦浅离突然开口，盯着我，用一种优雅到让我鸡皮疙瘩地嗓音慢慢说道：“她，可是你前世的梦中情人，你的初恋情人哦。”
　　晴天响起一声巨雷，轰得我灰飞烟灭……
　　“初初初初恋情人？！！！”
　　“是的哦~”
　　“还是前世的？！！！”
　　“没错。”
　　“……”
　　“可是我都已经转世了，再说今生我有情人啊。”
　　“今生？你的今生已经结束了吧。现在的你最多处在今生和来世的交界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