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改剧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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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川其实脑子挺好使的，就是绝大多数时候不上心。
“不上心”也可以说是天才的傲慢，如果随随便就能做好一件事，干嘛还要多费劲？
另一方面，他只在意他真正热爱的，对细枝末节闲杂人等甚至缺乏敷衍的耐心。
闻君意的小班教学成果斐然。
谁让应川喜欢闻君意又擅长演戏。
喜欢闻君意，所以像孔雀般抖擞开屏，巴不得样样做到最好，竭力博得对方的青眼。
热爱演戏、擅长演戏，更不该辜负自己的天赋。
当然这也是小闻老师因材施教的功劳。时间紧迫，没空进行吊嗓子绕口令的基础练习了，他和应川针对现成的《倾国》剧本，一句一句地纠语速语音停顿重点。
应川好胜贪玩，很喜欢这种“这句你先读一下，我再来公布答案”的挑战模式，找到感觉后进步飞快。
这种模式也不是人人都行的，全赖闻君意拥有“我就是标准解析”的非凡实力。
应川九十点钟容易饿，又认真上晚自习，必须用夜宵犒劳一下自己，于是三天两头点外卖，寿司披萨鸡排麻辣烫轮着来。
每次拎上来，就坐他旁边吃，味儿特大，闻老师觉得自己真是活受罪。
“一块来吃嘛！！！”恶魔低语。
“……”闻君意没怎么反抗就从了。还没谈起恋爱就提前堕落，整天吃吃喝喝，一周胖了快五斤，身材管理大失控，才肥羊补牢地打卡酒店健身房。
这晚两人坐在沙发上，边喝奶茶边说闲话，应川吐槽：“剧本围读就那么干巴巴坐着读台词，我觉得特矫情，像小学朗读课文，非要声情并茂抑扬顿挫 ，春～天～来～啦～！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谁让你没入戏……”闻君意说，“古装剧台词确实比较戏剧化，有些不是日常语法，有违和感也很正常。”
应川问：“老有人骂古装剧配音，这回怎么不配了？”
闻君意说：“以前盛行配音，是因为在影视城拍摄，几十个剧组同期，还开放游客观光，噪音很多，收音比较麻烦。”
“我有次拍到一半，正在生离死别感天动地呢，隔壁清清楚楚传来导游的声音：现在你看到的秦王宫是拍摄《荆轲刺秦》时所建……这根就是秦王绕的柱子，大家要拍照留念的抓紧啊！”
应川大笑：“这也太惨了，是我肯定原地笑场了。”
闻君意说：“现在好多了。我们这个剧组特别有钱，包了场，又都是室内棚拍，方便收声；也是导演制片有追求，同期声虽然效果好，但成本更高，也有蛮多风险的。”
闻君意其实挺没底的。
他们这个剧大投资+大平台+名导+影帝+准流量+同期声，样样顶配，这么拼了还扑街，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反复鞭尸的……可就算这几年仙侠剧大热，查无此糊逼的精良制作也比比皆是。
闻君意乐观估计《倾国》有三成大爆的几率。
何慧芝也怪愁的，私底下和闻君意说：“按我的意思，一番由林相宜扛，她一个狐狸精和几个男的爱恨纠缠，当仁不让的大女主，应川这个男一当得就险了。”
一番和电视剧收视率捆绑的最紧密，可以说是荣辱与共的责任承包制，爆了算实绩，糊了算总账。
“你手头有《南迁》《积木》两个爆剧，林相宜也有《午夜飞行》，就算失手一回也不会掉咖，应川刚从海外电影转型国内市场，首度亮相就扑死，日后谁还敢找他？发展很受影响的。”
应川根本不清楚这一番考量，这时候单纯道：“我不会拖后腿的。”
闻君意笑道：“你只要打起精神来，台词就没大问题，不过精益求精嘛。”
应川说：“你老夸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眼睛亮亮的，像在说：我还有更厉害的绝活你没见过！
闻君意说：“可惜这个剧里我们的对手戏不算多。”
“虽然不多，都是重头戏，冲突非常激烈，不知道我吃不吃得下。”
闻君意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真的在担心，不禁有点讶异。
“到时候你演得肯定很好……”应川坦白，“我怕自己配不上你。”
闻君意笑道：“其实我也就比你经验丰富一点，我们正式开拍前多对几遍戏，别担心。”
“这不是经验。好就是好，我分得出。”应川固执。
“你不知道我事先做了多少功课。”
其实闻君意也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算有天赋。因为就算没天赋，努力到他这个份上，总会出成绩的。
他从未倚仗过天赋，他所拥有的，是将每件事都做到最好的执着。
花了三天，剧本整个跑了一遍，何慧芝总结：“大家群策群力，小台词改了不少。现在从宏观角度出发，有没有关于角色理解方面的问题 ？可以问问编剧老师。”
闻君意还在斟酌措辞，应川唰地举手：“我有问题！为什么燃犀要报仇？”
全场沉默几秒，夏诺小小声说：“这有什么为什么？国破家亡，当然要报仇雪耻！这是原则问题！！！”
夏诺越说越愤慨，锤了下桌。他看着唧唧歪歪，倒是蛮知乎热血男儿的。
应川说：“又不是武侠片，冤有头债有主，能和某人决一死战。”
夏诺说：“我没懂你的意思，要说你具体的仇人，我就是啊。”他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是穆天子！”
有一说一，演皇帝是挺威风的。
“可大昭亡国时你才七岁，虽然是皇帝，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成。”应川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吉祥物本质。
闻君意插话：“所以剧本里他恨我远胜过恨瑶光，他一直要杀的人是我。我是先帝的托孤重臣，也是当年率军攻破帝都、戮尽大昭宗室的穆军主帅。”
闻君意我来我去，倒是不避讳。他飞快梳理了一遍，自觉目前的人物逻辑是清晰的，不太理解应川在纠结什么。
“可是杀了你就算报仇么？”
“你的意思是不想杀离恨天了……”闻君意担忧地打住，常人鄙夷因私情而舍国家大义的抉择，会觉得三观不正。
应川烦躁地挠挠头，”杀，肯定要杀。他立过血誓，与你不死不休。但万一他的内心深处其实觉得你没做错呢？”
“？”
主笔编剧宛华开口：“我懂你的意思，大昭盛行人牲献祭和奴隶制。王公贵族横征暴敛，囚役黎民如牛马。”
“取而代之的穆朝拥有更为先进的生产方式和制度，帝王崇尚礼法简朴勤政，薄赋轻徭与民休养生息。
“从客观历史角度，穆灭昭有利于文明进步。”
闻君意明白了：“就像周灭商。自古以来读者的视角都站在正义之师的周朝这一边，很难共情无道暴殷。”
林相宜说：“不是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么？”
林相宜虽然对外傻白甜营业，但本质叛逆中二病，闲着没事最爱看点家大女主文，与人斗与天斗其乐无穷。
“亡国遗民的书写中也不乏诗意的，比如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荆轲。”宛华说，“一个慨然赴死者的形象是很美丽的，也能让人共情。”
“荆轲不一样！”何慧芝晕头转向半天，回过神来了，“荆轲的祖国……他是哪国来着？反正六国是被侵略者，而秦国是侵略者，被侵略者要报仇，当然是悲壮的。”
“但在小说里，最初是大昭征讨四方，强迫包括穆在内的周围方国臣服，定期纳贡献祭。穆国这算是……不堪压迫奋起反抗？”
闻君意说：“作为前朝的统治阶级，燃犀的复仇确实不具有政治道德性。”
夏诺说：“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纠结什么道德不道德的，他无论如何都是受害者啊，他要报仇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林相宜也说：“他是古人，哪能站在历史发展角度看问题？他经历的就是自己的国家被灭了。他从金尊玉贵的太子变成了受尽折辱的奴仆，换我肯定恨死了。”
应川听了个稀里糊涂，对大仁大义也没兴趣，但他向来有自己的一套：“我刚才提武侠小说，是因为武侠小说要报仇，只要杀一个人就够了。但我报个仇，天下都得大乱了。好不容易太平了，我跑出来，一会刺杀国师，一会造反复国，这样不太好吧，打仗又要死好多人。”
他踌躇着说：“我能保留这种矛盾感么？既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燃犀也会想不通的。”
何慧芝叹道：“电视剧往往并不能承载这种思辨功能，如果他对报仇有任何犹豫，观众会觉得无比憋屈，然后猛烈吐槽他的优柔寡断圣父病。”
作品首先要满足受众对公正的诉求，主角可以受欺负，但一定要找回场子，这也是打脸复仇套路盛行的根因：解气。
闻君意说：“其实我也对自己的人设有一些想法。”
“剧本虽然大量增加了师徒共处的剧情，但为了’洗白‘离恨天，删除了最具有争议性的剧情，也即离恨天主持人祭一节。”
“燃犀那么恨离恨天，并不仅仅因为离恨天灭了他的国，更因为离恨天并不是一个仁慈的统治者。”
他徐徐陈述，众人听完先是哑然无语，然后夏诺总结：“……可是观众真的要骂死你了。”
周末除了闻君意，其他演员都被拉去实地训练，包括形体、武打、威亚、马术和礼仪等课程，缺哪补哪。
没错，他们这种玄幻剧也是有礼仪指导的，倒不用规规矩矩地稽首揖礼，但好歹是个古装题材，坐啊站啊之类的文戏，总得像点样子。
何慧芝大手一挥，“小闻还用训什么，你去训人还差不多。”
何慧芝物尽其用，也没让他闲着，和编剧开小会，干脆叫上他，结合那天所有主创的讨论，参与人设方面的微调，加入更多细节。
开机前最后一天，应川也不赖床了，主动起了个老早，等着学骑马。
晚上回来扫兴极了，和闻君意抱怨，横店的马特别乖，真工具·马，根本跑不起来，害他骑了个寂寞，不爽死了。
闻君意说：“万一跑起来，你怕是又要吐了……我拍知青片时在伊犁草原骑过马，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碎了。”
“我才不会吐！我也想去草原骑大马……不过咱们这次拍的不是玄幻剧么？为毛还要骑马，低魔修真？”
“因为相较巫权统治的大昭，小说发生于人治的穆朝初年，所以玄幻成分不是特别多。”
“说起来你那大老虎最玄幻了，我也想要这么威风的坐骑！”应川羡慕。
脑补一下李白诗歌：仙人骑虎游八极，剑光照空天自碧，羲和敲日玻璃声，劫灰飞尽古今平。
炫啊。
“可是怎么搞啊？靠后期么？搞成五毛页游特效就惨了。”
闻君意苦笑：“我拍过类似的，猜到会怎么搞了……希望你到时不要笑话我就好。”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改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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