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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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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桑兰杵在雪蛟横陈的尸体前,目光却不曾从百里弥音身上挪开。她看到百里弥音凝望户绾的眼神,那是与对待自己截然不同的神色。她难过,她失落,她也嫉妒户绾,然而更多的是羡慕。户绾对百里弥音的情意,她看在眼里,自问不及。看着那俩人深情的对视,卞桑兰突然领略到两情相悦的美好。
远远看着雪蛟身上遍布的羽箭,百里元只觉肩背隐隐作痛。
绛霄峰外的动静惊醒了熟睡中的百里氏族人,他们陆续走出绛霄峰,纷纷围绕在百里弥音旁边,对着雪蛟的尸体低声议论起来。
“祭司,雪蛟是你杀死的吗?”
“听掌祭说,雪蛟在绛霄峰上有些时日了,也没见它有甚危害,祭司怎么突然对它下了杀手?”
“是啊,大半夜回来动手,如此紧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百里弥音披着户绾的大氅,众人皆不知她受了伤,眼下族人均对雪蛟怀着好奇,遂向她打听,等她解惑。
百里弥音垂着眸,神色疲惫。雪蛟一事是迟早要说的,现在不讲,回头掌祭亦会过问。然而户绾把风氅给了自己,此刻衣衫单薄站在寒风中,百里弥音生怕她着凉,遂不想作答。可是族人围着自己接二连三发问,百里弥音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你们好好看看雪蛟触目惊心的死状便知方才祭司费了多大劲才将它弄死,还不得空喘息呢,你们就出来问长问短,能不能先让祭司去歇着?想知道什么就来问我好了。”百里元出面为百里弥音解围。
虽然与百里弥音曾有嫌隙,也素来不喜欢她冷肃的作派,然而这些时日看着她为苍塞尽心尽力,不畏险阻,百里元到底是打心眼里敬佩她的。
百里弥音对百里元侧目而视,颇感意外。
“阿音,我们先进去罢。”户绾说。
“嗯。”
“弥音?”掌祭一出来,迎面碰上百里弥音与户绾。“你们不是去了天蚕庄吗?”
“掌祭。”百里弥音微微颔首,说:“我特地回来屠杀雪蛟。”
“为何?”掌祭问。
“前辈,容后百里公子会向您禀报此事,阿音有伤在身,不如先让她歇会儿。”户绾恭敬道。她只希望尽快把百里弥音清理干净,而后上药。
掌祭闻言,不由皱起眉头,关切道:“你受伤了?”
“轻伤,不足挂齿。”百里弥音答道。
“你啊,要屠雪蛟也不多找些人手,太冲动了,幸好只是轻伤。”掌祭的责备中却是对百里弥音深切的爱护。
百里弥音默默听着,不敢吱声。
“快去歇着罢。”掌祭摆摆手,看着前方围着的一群人,说:“我过去看看。”
甫迈进绛霄峰,户绾便张罗着给百里弥音烧洗澡水。百里弥音坐在一旁,看着户绾忙前忙后,心间如淌暖流。
苍塞没有现成的草药,户绾想给百里弥音泡个药浴都不成,她暗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亦深刻认识到苍塞荒稀,可谓是极端恶劣的隐世之地。百里氏族人不图享乐,世代避居于此,端是何等坚韧的心性与淡泊的品格方能在苍塞立足生根。
即便知道百里弥音的受创面明日便能愈合,户绾仍止不住紧张。一想到百里弥音浑身是血的模样,户绾便心惊肉跳,阵阵后怕。她蹲在浴桶前,伸手试了试水温,却在想,雪蛟已死,接下来只需要处理好金丹卷,百里弥音就会带着她离开苍塞。
无论去哪,普天之下,总归没有更不济苍塞的地方了。
百里弥音起身解开风氅,挂到屏风上。她踱步到户绾跟前,见户绾有些愣神,问:“绾儿有心事?”
“只要你安好,我何来心事。”户绾侧目,一见百里弥音身上血迹斑驳,不忍直视。她忙撇开头,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说:“你快洗洗,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物,等你洗好我再给你上药。”
“好。”
绛霄峰外寒风刺骨,百里氏族人瞧完了稀奇便回到了冢祀台。他们全无睡意,围坐在一起,仍兴致盎然谈论着百里弥音与雪蛟的战况。他们并未亲眼所见,全凭百里元只言片语的描述而展开臆想。
户绾取了百里弥音的衣裳,一下旋阶便听到冢祀台传来的嘈杂。她不由轻笑,心忖,苍塞与世隔绝,鲜少轶事值得他们津津乐道,先是天蚕甲,再是雪蛟,怕是能令他们在茶余饭后提及好一阵子。
“户绾姑娘,你在这呢?祭司呢?”百里元瞧见户绾,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旋阶。
“百里公子找阿音有事吗?”
“倒也无事,这不,我在雪地里捡到这块玉,想来应该是祭司的,你转交给她罢。”百里元说着,将手中太极鱼形状的玉石递给户绾。
户绾看了眼,接过玉石,道:“不错,这块蟠螭琉纹印是阿音的。这块玉,阿音素来不离身,许是方才与雪蛟缠斗时不小心掉落了,幸好你拾到,我稍后便转交给她。”
“行,那我忙去了,还得安置那妖女。”百里元冲户绾爽朗一笑,复又匆匆下了旋阶。
温润的玉石握在手里,户绾忽然灵光一闪。她想起李堂道长曾说过,他从蟠螭琉纹印中取得了三身族长老陵寝的构造图,若蟠螭琉纹印有这种隐秘的用途,那么形制相似的蟠螭图腾红晶石里头会否也藏匿着某些至关重要的线索呢?
殓谷下的冰窟里安放着四样物什,分别是铜鸮、燮龙纹木匣子、天蚕甲、红晶石。她只知前三样物什的作用,却几乎遗忘了红晶石。守墓先祖绸缪深远,他会将红晶石与其他三样物什一道放置,必有用意,她竟疏忽了。
铜鸮里头锁着金丹卷,木匣子里面放着帛书,天蚕甲是打开铜鸮的关键,而红晶石究竟作何用处,至今除了户绾,无人留意。百里弥音与卞桑兰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铜鸮上面,却苦无头绪。户绾思忖,红晶石必然有它存在的意义,兴许开启铜鸮的法门就隐藏在其中。
百里弥音自行上完药便躺下了,和雪蛟缠斗颇费体力,身上亦多处擦伤,此刻她甚觉疲倦。户绾暂时不愿和百里弥音说出自己的想法,怕她劳累,欲待她睡醒再提,若不然,百里弥音不弄清楚就不得安睡。
回天蚕庄还来不及睡上一觉,此刻又躺在了苍塞的硬榻上,卞桑兰枕着手臂,闭着眼,酝酿不出星点睡意。百里弥音的身影不可自抑地在她脑海里活跃着,使她跳动的心隐隐酸胀起来。她忍不住想,倘若没有户绾,百里弥音铿锵傲骨下的柔情能不能分给自己。她不可否认,百里弥音与户绾之间的羁绊深沉而冗长,非激荡的热烈,而是细水长流的坚固与绵密,是岁月沉淀出来的契合。
百里弥音与户绾的牵系是不可阻断的涓涓细流,是不可拆分的厚土盘根,是稳不可撼的洪浩山海。
翌日,户绾一苏醒,睁眼便看到百里弥音温柔地凝视着自己。她眉清目明,看样子已经醒来有些时候了。户绾双颊蓦地染上绯色,不知道睡梦中的自己被百里弥音端看了多久。
户绾缓缓将棉被往上扯,蒙住略微发烫的脸颊,只露出一双水气朦胧的杏眼。她回望百里弥音,嗫嚅道:“你......伤好了吗?”
捂在被子里的声音听起来很含糊。
“好了。”
“我看看。”户绾说罢,不假思索伸出手去解百里弥音亵衣上的盘扣。身为大夫,她本能地想去察看伤口的愈合情况,当解开第一个盘扣时,户绾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有些羞耻。
思及此,户绾的动作滞涩起来,抬眸悄悄觑了眼百里弥音,却看到她的唇角擒着狡黠的笑意。户绾讪讪收回手,默默躲回被子里,只觉耳根发烫,心跳乱了节律。
“怎不看了?”百里弥音明知故问。
户绾娇羞的模样令百里弥音心情愉悦。
户绾闷不作声。
百里弥音抬手掀掉被子,露出户绾整张脸,并且将被子按住,不给户绾躲避的机会。她盯着户绾,促狭道:“绾儿脸红了,怕不是心思不纯罢?”
“你胡说,我只是有些热,棉被太厚重了。”户绾强装镇定,眼神却躲闪,不敢正视百里弥音。
“热吗?方才不还盖得挺严实。”
“......”户绾语噎,索性翻过身,背对着百里弥音,闭上眼假寐。
百里弥音挪动身子,贴近户绾。她支起脑袋,凑到户绾耳边,轻声问:“还热吗?”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户绾眼睫轻颤,即使之前扯了谎,此时也真的生出了些许躁热。她轻咬唇瓣,依旧不吭声。她深知当百里弥音有意捉弄自己时,最好莫接话茬,毕竟言多必失。
“若还觉得热,不如......脱了?”百里弥音嗓音低沉,别有一股魅惑,不容细品。
果不其然,户绾就知百里弥音藏着坏心眼。她呼吸一窒,藏在被窝里的脚趾不自觉地蜷缩着,生怕被百里弥音发现自己脸上红晕更甚,遂转身一头扎进百里弥音怀里,嗡声嗡气嗔道:“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