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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成长就是埋葬优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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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车轰隆隆的冒着尾气,行驶在大马路上,应照离抱紧了爸爸的腰,风吹得小脸儿十分舒坦。
到了学校的街上,汽车在老远的地方就排成了长龙,整整齐齐,一流水的好车,都是来送孩子的。
这么大的场面,她可没见过。在应照离的印象里,只有在亲戚家娶新娘子的时候能看见这种车,有次她当伴童,坐过婚车,可把小姑娘高兴坏了。
应裕闻把车停到一旁,将行李箱放下来,给应照离,又嘱咐道:“你缺啥少啥记得给家里说,实在不行给你送来,晚上别忘了打电话啊,妮妮儿。”
“知道了,爸爸,我先去报道了,你快回去吧。”应照离整了整衣服,握好行李箱。
路上时不时有人撇来目光。
“那我走了啊。”
应裕闻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闺女,骑上车走了。
新生们拉着行李箱,仰着阳光明媚的笑脸,踏进了校园。
应照离拉着她的小箱子,踏进了仁济中学的大门。
校园内,LED大屏幕上写着欢迎新生的祝福语,操场也拉开了欢迎横幅。
比应照离早到的林蕊,不知道宿舍在哪,漫无目的的逛着。
正巧看见了一个身上挂着红色丝绸条带的男孩。
今天阳光特别烈,照在男孩身上,他站的笔直,白皙的皮肤像透了光,要是离得近,还能隐约看到他脸上细绒绒的汗毛。
林蕊心想应该是个志愿服务的学长,长得特别俊俏,去问一下。
她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拉着行李箱,走到了男孩的面前,开口道:“学长,你好,我想问一下,女生宿舍在哪里呀?”
“你沿着这条路直走,看见操场,在路口右转就到了。”男孩声音温润清朗,他微微一笑,抬起胳膊指了指路标。
“谢谢学长了,你人真好。”林蕊撇了一眼条带上印的名字。
原来,他叫梁言啊。
“不客气,这是应该的。”
梁言说完,便去一边帮别人了。
林蕊慢悠悠拉着箱子,突然轮子卡了一下。她回头一瞥,正好瞧见后面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原来是应照离。
她拉着箱子,朝应照离挥了挥手,应照离看见了林蕊,追了上来。
林蕊笑笑:“照离你在几班呀,我在二十班,咱们级部人真多啊,那么多班呢。”
应照离回了句:“我在四班,咱俩离得还挺远的。对了,你找到去宿舍的路了吗?我想找人问一下来着。”
“跟我走就行,我刚刚问了一个学长,那学长可热心了,我还知道了他叫什么名字,主要是,长得特帅。”
林蕊和应照离肩并肩走着,说起学长时,脸上满是骄傲。
“是嘛,他都主动告诉你名字了?”应照离颇有兴致的打趣了林蕊一下。
“对啊!”,林蕊拉着行李箱顿了一下,又换上标准笑容,随即加快了脚步说:“快点走吧,一会还得回班报道。”
“嗯,好。”
到了宿舍,应照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床铺,还好心的帮同宿舍连被子都不曾叠过的小舍友们一起套好被罩。
“真是太谢谢你了,帮我那么多忙,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说话的女孩一头自来卷的头发,连刘海都是卷的,眼睛很大,眼珠微棕,一看这面相就是活泼的性子。
应照离弯弯她的柳叶眼:“我叫应照离,照片的照,离离原上草的离,你呢?”
“我叫林归梦!回归的归,梦想的梦!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林归梦高兴地握住应照离的手。
应照离:“我要回班了,一起吗?”
“好啊!等我一下,我摆个枕头。”林归梦摆正了枕头,跟照离一起回班。
班里。
“小龟懵!你怎么才收拾完啊,我都在班里等你老半天了。”说话的小男生正是吴樯。
林归梦瞪着眼睛朝吴樯踹去,不过被他一闪身躲过去了:“你再叫一遍?!你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应照离:“……”
林归梦突然意识到应照离还在,收敛了一下性子,笑着介绍到:“这人叫吴樯,无赖的无,墙倒众人推的墙。”
“你别听她瞎说,是口天吴,樯是这个墙换成木字旁。”吴樯拍了拍教室的墙壁,脸上带着阳光的微笑,说到:“我和归梦小学同班同学,这不,都直升上来,又和她一个班了。”
“和谁愿意跟你一个班是的。”林归梦翻了个白眼,嫌弃的说到。
“我叫应照离,照片的照,离离原上草的离。”应照离语气温柔,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又问道:“你们可以直升?”
林归梦:“对呀,我们是仁初小学的,分数很低就能直升上来。”
“我去你们学校参加过合唱比赛来着,你们学校学费肯定很贵吧。”应照离说。
吴樯还没等林归梦开口,插了一嘴:“还好,一年也就四万八,这不,我们这一批刚走,就涨到六万了。”
“……”
应照离被震撼到了,那么贵呢,自己小学都不交学费的,学杂费都省了。
突然脑子里想到那只钢笔,赶忙从书包里拿了出来,问了一下他俩:“你们认识这只钢笔吗?这个是你们小学的一个学生丢在我这的,跟你们一级,我找不到他了。”
“不知道诶,不过这笔质量手感都很好,一看就很贵。”林归梦拿起应照离手里的钢笔观察了一下。
吴樯拍了拍脑袋,灵光一闪,指着钢笔就嚷嚷道:“诶!我好像在哪见过!”
“你认识吗?”应照离觉得找到希望了,不自觉的嘴角上弯,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又问道:“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不过……他是上一届的啊,一个学习挺好,长得没我好看的学长,我见他用过。”吴樯语气十分嘚瑟。
“哟,你啥时候还认识了个学长,我咋不知道,谁啊?”林归梦问到。
吴樯解释到:“好像叫梁什么来,梁言吧,这不是那次替你开文艺委员的会来着,我看他笔还挺好看的,就多看了几眼。”
“你真好意思的,是个人就说人家比你丑,佩服!佩服!”林归梦先是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手腕一转,倒了过来。
应照离心想,梁言不就是那个画画的嘛,他怎么能是跟我说话的男孩呢,真的一点都不像。
班里的人越来越多,都开心的找自己认识的同学聊天、打闹。
应照离这才知道,这个班,有一半的孩子都是直升的,是不用特别努力就可以上很好的学校的。
她心里公正的天平第一次有了倾斜,摇摇晃晃,最后定住,却不是原来的那条水平线了。
一位身形高挑,身穿一件米黄色半身袖连衣裙的女人走到讲台,拍了拍手,大声说道:“同学们,安静一下,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我叫李曼书。”
讲台下传来断断续续的“老师好”的声音。
班主任安排并讲解了开学各种事情的注意事项,同学们再自我介绍一下,熟络熟络,看似忙忙碌碌的第一天就这么溜走了。
—
开学的第一节英语课堂上。
“Hello,boys and girls.Welcome to my class.You can call me Abby.”英语老师用流利的口语做了自我介绍。
接下来分好了小组,老师让每个人将自己的英文名写到桌子的小立牌上。
应照离戳了戳旁边的陈瑜,有点难为情的问到:“你有英文名吗,陈瑜?”
她从小也没用过英文名,自是不知道仁济的习惯。
“有啊,我叫Angela。你呢?”陈瑜问到。
应照离看别人都已经写上了,有点慌。“我……没有英文名,怎么办呢”
“那我帮你起一个吧,Beatty怎么样?”陈瑜想了一下,跟应照离说到。
“好啊,你帮我写上吧,谢谢你啦。”应照离把立牌递给她。
看着陈瑜好看的字体跟着墨浸染到立牌上,她的心尖也浸上了黑,是从未有过的拘束。
“This girl,Angela?Can you introduce yourself to us?”英语老师热情的点名同学进行一段简短的英文介绍。
陈瑜站了起来,将头发往后拨了拨,露出十分自信的笑容,开始进行自我介绍:“Good morning,everyone!I am glad to be here to introduce myself . I hope that through this introduction , you can remember my name .……”
当欣赏完这流利的口语,掌声和赞赏的目光将整个小教室填满了,再也塞不进来什么。
应照离没有想到,一个学生的口语听起来甚至都比她小学英语老师的发音要好。
不过事实就是这样,偏远地方教学的师资短缺,而且又是小学,有英语老师就算不错的了,大部分老师的英语都夹杂着口音,然后用这口音教给孩子,再叠加上孩子本来就说的方言,就有点“呕哑嘲哳难为听”了。
“你英语说得好好啊,怎么能说的那么流利呢?”陈瑜坐下后,应照离小声的夸了她一句。
陈瑜歪歪头,看着英语老师回过身去写板书,对应照离说:“也没有很好啦,小学我们就这种模式,而且每周有外教课,大家口语都差不多的。”
“外教课?就是我们课表上写的那个吗?”应照离问到。
“对的,周五就能上了,我们外教好像叫Calvin,啧,是个瑞士的老帅哥。”陈瑜提起外教来,搞得应照离更想见识一下了。
周五上完心心念念的外教课后,应照离对外教课反而有了抗拒,她听不懂外教在说什么,更害怕提问她。
下午,孩子们便拉着箱子第一次感受住宿回家的滋味。
应照离和林蕊结伴去坐公交车。
公交车上。
“照离,你们班外教是谁呀?”林蕊看起来很开心,经过了开学这几天,她腰板似乎挺的比原来更直了。
应照离:“Calvin .他给我们上,你们呢?”
“我们是个女外教,叫Amy。”林蕊说。
“哦哦。”
“对了,你有没有给我□□空间点赞呀,看我发的最新几条!”林蕊拿出手机示意了一下。
“啊?我这就去点。”
应照离用一只手拉着行李箱顺便扶着旁边的座椅,空出另一只去掏手机。
在公交车的左摇右摆下,她“颤颤巍巍”的点开了空间。
最新一条:今天上了第一节外教课,外国人眼睛都那么大的吗,鼻梁好挺。穿着新校服回家咯。
收到了许多评论:“哇塞,你们学校还有外教!”“羡慕了,我都没见过什么外国人。”“外教课能听懂吗???”
………
赞了一下,应照离往下又滑了几条,都是关于仁济的。
她看到最后一条,也是来仁济的第一条,提到了那个主动告诉她名字的学长。
点完赞,应照离把手机塞进了西服口袋里。
公交车载着两个人驶往终点站,下车后,林蕊说要等小学同学,再一起回家。
两个穿着合身小蓝西装的姑娘,在青玫十一中的橙色运动校服的不停注视下,等到了许久不见的小伙伴。
“照——离!!!”徐文丽冲出校门扑到了应照离身上,后面又跟出来了邓凡和其他的人。
应照离推开徐文丽,上下打量了一番:“快起来,让我看看吃胖了没有!”
“你这校服真好看,不像我们的,又大又垮。”徐文丽摩挲了一把照离肩前的平驳领,眼中略带羡慕。
邓凡靠近应照离一点,淡淡道:“你们每天都穿这身上课吗?”
“没有啊,我们还有运动服,夏装的短裤和短裙。”林蕊还没等应照离说出口,便回答了他的问题。
邓凡:“班长,你咋还说普通话,听着怪难受的。”
“我这不再练练嘛,在学校都要说普通话的,改不过来了。”林蕊的普通话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兀。
邓凡挑了挑眉,笑着说道:“那你用普通话骂个人试试。”
“你是神经病嘛?”林蕊瞪了他一眼。
“噗哈哈哈哈哈,普通话骂人也太矫情了吧!”邓凡看着林蕊气到发红的脸,仍不怕死的说到。
应照离连忙说到:“走吧我们,一会回家该晚了。”
她回到青玫庄,仿佛一切行装都卸了个干净,只有在这,应照离才能找到一丝游魂般的平等。
几个初中生背着书包走在林荫树下,林蕊还在神采奕奕地诉说宿舍姐妹分给她费列罗等小事情,仁济中学的新朋友无疑是她吹嘘的资本,延伸了她的骄傲。
而邓凡在徐文丽、应照离后面慢慢走着,看着两人有说有笑。
柳树条挠着应照离软糯糯的头发,这种开心的笑脸,再后来……未有后来。
新的学校生活,带给应照离的,远远不止这些。
比如,她知道了出国只是离她那么那么的遥不可及,而她们班的一个孩子,打算在初二的时候就要去澳大利亚了。
比如,林归梦随口提了一句应照离说话时,好像有点口音,她便偷偷记在心里,每天都自言自语一下,把普通话练得更好一些。
又比如,她有一双带英文字母N的鞋,被同学科普是新百伦的牌子,这才明白,什么叫仿货,于是,再也没敢穿过。
……
刚开学的兴奋和新鲜,被窘迫的洪流夹带着泥沙汇入到长河。
应照离像个无助的孩子,抓起岸边的最后一根稻草,挣扎着。然而,命运的手,在第一次月考中,把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连根拔起。
月考排名出来后,应照离脑子里有根弦崩了,她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第二十一名,变成了老师再也不会重点关注的,再平凡不过的中游。
应照离只能接受现实的提示,她知道生活再也不会像小学看的《一起来看流星雨》一样,楚雨荨来到艾利斯顿商学院,仍然是个排名靠前的学霸,并且还会有校园F4围着她。
她只是一个,普通到,丢在人堆里,也不会有人看见的初中生而已。
应照离第一次隐隐约约感受到成长的到来,成长抢走了她周围的人和周围的景色,甚至是她最不需要担心的东西,然后一股脑儿的塞给她令她不堪的、自卑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