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皇帝抢江山》雪炎舞

76、番外·武豫穆

　　他是被一盆水给泼醒的。

　　睁开眼睛，视线有片刻的模糊。未等看清眼前的场景，一根汤勺盛着药汁伸进他口中。

　　他下意识咽下去，意识渐渐明晰，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此前的遭遇。

　　清水江上，那盏茶里被人做了手脚，加入剧毒的河豚血，被一时疏忽的自己喝了下去。那些护卫都是剑翼挑选的，可是当自己发觉有异时，船上竟无一人在旁。

　　此时的自己，难道是被江上的渔民救了吗？

　　心念急转间，又一勺汤药送至唇边，他却忽然不敢再喝下，一定要先查明对方身份才行。

　　闭上眼睛，再眨了眨，视线终于清晰，映入眼帘的，却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目光冷酷的神秘黑衣人。

　　“你……”

　　不是渔民？他下意识觉得不妙，手指悄悄探向腰间佩剑，同时扭过头，拒绝那人将药汁送入自己口中。

　　却听对方开口，冷笑道：“皇帝陛下，你不想喝也晚了，你已经被我下了蛊，今后，只能当一个活死人了。”

　　下蛊？

　　武豫穆的身子猛然一震，脱口而出：“你是花影国人？”

　　“皇上好眼力，只是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故人？”

　　“故人？”武豫穆紧紧盯着黑衣人的眼睛，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有种强烈的似曾相识。那不是女皇的眼神，难道是……

　　“花影国将军，夜风浅？”

　　“皇上这么快就想起来了。只是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曾经向我许下的承诺？”

　　武豫穆的手悄悄握紧。是的，他食言了，他从未想过要协助夜风浅夺得皇位，而是直接命骁骑军灭了花影国，特别是夜风浅的军队，更是不留一个活口。

　　夜风浅冷笑一声：“看来你想起来了。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供了个好的思路，我本想只做花影国的女皇，但是现在看来，你曌国的皇位更加舒服。”

　　“你打算灭亡曌国？”武豫穆不动声色地问道，心下却是急转。曌国地大物博，即便花影国十万遗民全部英勇善战、以一敌百，充其量只能攻下曌国一半城池，以她们的能力，想要灭亡曌国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不不，我不会灭亡曌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花影国会成为曌国的上等子民，我会成为曌国的皇帝，而你，以及你们曌国的子民，全部变成花影国的奴隶，世世代代为奴为婢。你猜，我会如何做？”

　　夜风浅欺近武豫穆，眼神透露出丝丝诡异：“你是不是内心很不屑，认为我是虚张声势？我告诉你，你身上中的蛊叫做血蛊，蚕食你的血肉，侵蚀你的神志。以后的日子，你会一天天丧失神智，成为我的傀儡，看着自己的国家落入我的囊中。包括你朝中的文武百官，也全部变成行尸走肉，任由我摆布。这偌大的曌国，以后就是我的天下了。哈哈哈……”

　　她仰面大笑起来，忽然拍拍手，唤进两名同样戴着面具的下属。

　　“这是我们的故人，曌国皇帝武豫穆，吩咐下去，务必要好好招待。”

　　见那两人靠近，武豫穆掩藏在袖子内的手握紧剑柄，蓄势待发。

　　然而，那两人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其中一人勾动手指，武豫穆瞬间觉得体内如同遭到万蚁啃食，尤其是心脏，像是被绞成了碎片，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

　　那两名花影国子民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如同猫耍老鼠一般，轮番虐待武豫穆，欣赏他的痛苦。

　　直到夕阳西下，武豫穆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地上。

　　三个月的时间里，武豫穆遭受到各种残酷虐待，精神几近崩溃。那些花影国的遗民们把亡国灭种的恨全部发泄在他的身上，炮烙、毒虫叮咬、折断手指脚趾、挑断筋脉……显然，夜风浅吩咐过她们要留下他的性命，那些折磨虽然令他生不如死，却并不致命。

　　在她们休息的时候，他则被脱光衣服，关在狭窄的铁笼子里，如同禽畜一般被人围观、指点。

　　也许是知道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她们谈笑之间不再避忌他，甚至当着他的面，谈论花影国的复国进程。

　　他这才知道夜凉月被换了脸，潜伏在皇后身边，鼓动皇后垂帘摄政；知道后宫有个叫苏曼的宫女，擅长制造武器，甚至与剑翼勾结谋权篡位；知道民间早已经把他武豫穆传成一个暴君、昏君，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民间把夜凉月传成农神下凡，专门造福百姓，消除国仇家恨。

　　同时，曌国民间出现了很多“免费学堂”及“教书先生”，专门教曌国子民识字读书。然而，所教授的大多是花影国的风土人情，诸如“女子为尊，男子为卑”“女子诞育子女，与子女血脉相连，凡男女结合，皆应由女子主导，男带财物留于女方家，子女遵从母姓，为母家开枝散叶”“男子力气大，平时应集体在田地劳作，战乱时需勇敢在战场厮杀，给予妇女安稳生活，以供妇女绵延子嗣，延续国祚”之类。

　　这些言论，虽然荒唐可笑，却声势日益浩大，“花影国”这个已经消失的国度，竟然引得曌国民间各种膜拜、敬奉，“重建花影国”的呼声愈演愈烈。

　　对这样的声势，武豫穆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只当这些花影国女子异想天开，只要他有机会摆脱控制，必定整肃军队，一举歼灭这群亡国女奴。

　　不过，在这些消息中，最让他在意的，还是“宗主”这个称呼。

　　这个称呼，他只听见过一次，像是被人无意中喊出口。第二天起，他便未再见到过那名喊出“宗主”二字的人。

　　那名‘宗主’他见过一次，只是背影，穿着一身黑衣，和夜风浅的打扮一模一样。

　　可是，武豫穆总有一种感觉，这名“宗主”并不是夜风浅，而是另有其人。并且，即便是夜风浅，也得听从这位宗主的命令。

　　他究竟是谁呢？难道是花影国女皇？

　　又是两个月过去，这两个月里，他受到虐待的次数变少，却被关在铁笼子里，罩着黑布，辗转了好几个地方。

　　最终的目的地，是曌国京城。

　　他被人梳洗干净换上华贵长袍，虽未再被囚禁，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也能走动，也能说话，但无论是走动还是说话，都仿佛是有另一个人附在他身上，而非出自他自己的意志！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那双眼睛是空洞的，没有光彩，没有焦距，如同盲人。

　　这便是血蛊的力量？

　　他心下大骇，却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名字从记忆深处浮现——花影国巫师，夙炼。

　　当年，便是夜风浅告诉他，花影国巫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能够迷惑人的神志、操控人心。可是，在骁骑军覆灭花影国的那段期间，这位巫师自始至终都未现身。

　　难道，这个“宗主”，便是巫师夙炼？

　　那么，自己如今是被她操控了吗？可是为什么自己的神志依然清醒？

　　不如……将计就计，看看这个巫师究竟要做什么。

　　四月十八日，一夜之间，曌国便变了天。

　　花影国遗民尽数入京，那名“宗主”将他引至曌国士兵面前，让他重新回到了皇位。然而，看到自己新出生的孩子和他一样被喂下蛊虫，他只感到绝望，恨不能挣脱束缚，将宗主碎尸万段！

　　可是，他不能让她们知道，他并没有丧失神志。他只有忍耐，伺机而动。他知道花影国的这群人无法光明正大地复国，只能借助他这个傀儡皇帝操控朝政，却不敢让民间知晓，他可以借此机会，重新建立军队，培植势力。

　　那几个月里，他做出傀儡的样子，任由那名宗主用他的名义颁发一道道圣旨，处置一个个大臣。

　　可是，放眼整个皇宫，竟然全部都是花影国的人。他的妃嫔们哭喊着要见他，却均被阻拦在外，之后便未再现身。

　　曌国的军队被处死的处死，解散的解散，那些大臣凡是对花影国不友好的，一律被找各种理由悄无声息地处死，换上花影国的人。整个曌国就像这座皇宫，外观上与寻常毫无二致，内里却已经被人偷梁换柱，被花影国的人掌控一切。

　　在这期间，他见到了那个叫“苏曼”的武器专家，以及化名为“姽婳”的夜凉月。令他意外的是，她们竟然与那名宗主并非一心，而是互相敌对？

　　他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花影国之间的内斗很快到来，宗主被夜凉月和苏曼合力除去，却没想到，夜凉月第二天便消失不见了。

　　花影国的人都说，夜凉月是天上的农神下凡，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农神娘娘回天上复命了。

　　并且，农神娘娘回天庭前，特地留下神谕，说苏曼是上天选中的民间皇帝，将会保佑天下百姓丰衣足食，不再受昏君奸臣剥削欺负。

　　因为这封神谕，苏曼成为曌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帝，并且为了纪念农神娘娘，改国名为“望月”，年号为“丰民”，是年为丰民元年。

　　对这位新任女皇，整个曌国竟然没有出现反对的声音。似乎随着新帝登基、国号更换，整个曌国的历史也焕然一新。

　　原来，这便是花影国的复国之术。

　　不必屠戮平民百姓，不必摧毁任何城池，却轻轻松松地瓦解了整个曌国的根基，用他们的文化和民俗，把整个曌国的文化替换掉，让曌国成为望月国的历史一页。

　　武豫穆喟然长叹一声，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

　　史书载：“丰民元年秋分，帝斩武豫穆于社稷坛前，以头颅祭天，天降大雨三日，暑旱尽消；子夜帝梦农神下凡，授予穜穆之种，教导农肥、灌溉之术，梦醒即编制成册分发百姓。时年五谷丰登，君民同欢，歌舞三月未歇。帝亲书‘共同富裕’四字悬于宫门，为望月国万世不变之祖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