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真君做个人》青草糕

7、第 7 章

　　妲己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喂。”

　　话一出口，她便发现自己声音不对，嗓子干涩异常，连鼻子都带着瓮声。

　　“苏小姐。”那头也察觉了她的异常，“你还好吗？”

　　“唔，还好。”

　　“我刚下班，才看到新闻。”杨戬说，“发你消息没有回，才想着打电话问一声。应当没有冒犯你吧？”

　　“我在睡觉，所以没看到消息。”妲己看了一眼手机，九点多，也没有睡很久。

　　“抱歉，我不知道你已经休息了。”

　　“没事，是我今天睡得太早了。”妲己捋了一把头发，忽然察觉枕头上有湿漉漉的水痕，走到洗手间一看，眼睛红红的肿肿的，分明是刚刚哭过。

　　不是吧，睡着了也能哭？

　　她蓦然想起刚才做的梦，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顿时涌上心头，她握着手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毫无预兆地又掉下一滴泪来。

　　“你怎么了？”杨戬问，“是不是感冒了？”

　　妲己走回床边坐下，垂头思考片刻，道：“杨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那厢沉默了几秒，杨戬道：“说实话吗？”

　　“说实话。”

　　“因为我喜欢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妲己平静地追问：“我们总共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吧？”

　　又是几秒的沉默，杨戬才回答：“我认识你，比你认识我要早得多。”

　　“有多早？”

　　“你还在参加选秀的时候，我就在现场看过你的二公。”

　　妲己先是一愣，随后轻轻笑起来：“看不出你还有看选秀的爱好。”

　　我没有这样的爱好。杨戬心道，只是因为有你而已。

　　“你之前不是说要和我面谈吗？”她说，“我这几天有空了。你如果方便的话，就过来找我吧。”

　　她知道她这个要求提得可谓是很没礼貌，但她总觉得杨戬会答应。

　　果不其然，杨戬迅速道：“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明天请年假过来找你。”

　　挂了电话，妲己又躺回床上。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似乎还有些难过，但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真正的情绪。她在梦中一直都是扮演“九尾狐狸”的角色，这个角色一点都不难过，难过的只有清源妙道真君一人。

　　是的，很奇怪，她在这个梦里，竟然感知到了清源妙道真君的心情。

　　饶是她再怎么心大，此刻也终于觉得很不对劲。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平时喜欢看些乱七八糟的野史传奇，所以才会做出《封神》背景的梦来。大多数人做梦都是一次性的，没有逻辑性，但也有少部分人可以连着做梦，她觉得自己就是属于后者。再后来，闺蜜把《封神》画成漫画连载，她在看闺蜜画的人设的时候，也不知道哪里冒出的一股感觉，突然觉得清源妙道真君和九尾很般配，一个几近成型的故事瞬间跳进脑子里。她忍了好久，终于忍到连载情节里九尾死去，她才把这个同人故事写了出来。

　　现在想想，她连上学时写个记叙文都写得要死要活的，怎么会有这样编故事的本事？

　　最近则更是离谱，已经好久不做封神相关的梦了，再做，竟然自己成了九尾，不仅如此，连杨戬都变成了清源妙道真君，才见过一面的殷辛也客串了一把帝辛。

　　还有今天白天拍戏的时候，透过玻璃看到的幻觉……

　　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给闺蜜发消息：“你觉得人有前世吗？”

　　过了一会儿，闺蜜回复：“我觉得有。”

　　“为什么？”

　　“不然我找不到更浪漫的对于生命来源的解释。”

　　妲己：“……”

　　就不应该跟她说话。

　　“你怎么在想这个？”闺蜜调侃道，“你不会是在拍戏的时候捡起了什么前世记忆吧？”

　　妲己否认：“怎么可能。”

　　“你少想点这么哲学的问题，好好休息，别又晕在片场了。”

　　妲己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她一夜没能再睡着，第二天早上助理来给她送早餐，看到她两个黑眼圈吓了一跳：“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妲己闷闷道：“晚上做梦，没睡安稳。”

　　“那你要补午觉哦。”助理说，“中午吃哪家？我先预定好。”

　　“你自己先吃吧。”妲己说，“我睡完觉起来再单独点。”

　　助理想了想也行，便叮嘱她一定要记得吃午饭，便把早餐放下走了。

　　妲己站在窗口，吹着早晨的微风，一边咬着刚出笼的饭团，一边对着手机上杨戬的消息出神。

　　他是八点多给她发的消息，只有很简单的几个字：“在飞机上了。”

　　他竟然买的是最早的航班。

　　想了半天，也只好给他发过去一句：“下了飞机跟我说一声，我们约个午饭。”

　　无所事事的妲己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最后还是捞过平板，找出《凤鸣岐山》的电影来看。情节是她早就烂熟于心的，她看着九尾祸乱朝纲，与帝辛夜夜笙歌，又看着姜子牙下山，钓文王上钩。

　　不知不觉，困意又涌了上来，妲己努力揉了揉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呵欠，倒在了床上。

　　最近的睡眠可真是乱七八糟。她睡着之前这样想道。

　　商王宫的生活无聊又漫长，唯一的乐趣就是听西岐的军队又打到了哪里。帝辛安慰她不要害怕，她窝在他的怀里想，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害怕的应该是他。

　　她抬头看了看君王，在他脸上，昔日的意气风发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烦躁和忧虑。

　　她想，自己可真是冷血无情啊，无论帝辛在别人口中是个怎样的人，至少他从未亏待过她，可她却要把他往绝路上推。

　　没有办法，谁让殷商气数将尽，而他又正好惹恼了女娲娘娘呢。她所做的不过是加速这一切罢了。

　　殷商节节败退，西岐的大军已经兵临朝歌城下。

　　帝辛一身甲胄，于夜色中拥抱了她：“孤走了。”

　　“嗯。”她贴着他，那甲胄和夜色一样冰冷。

　　她站在高墙之上，目送着他率领最后的亲卫出宫，去赴一场谁都知道结果的战斗。

　　“趁着宫城后方还未被包围，你们先走罢。”她对身后的九头稚鸡精与玉石琵琶精说道，“西岐能人众多，若是被他们抓住可落不到好下场。”

　　“那姐姐你呢？”

　　“我要亲眼看着帝辛死去，才算是完成了任务。”她催促道，“你们速速离去。”

　　身后空了。

　　这宫城中的宫人该跑的早就跑了，只留下一堆空荡荡的高阁殿台，此刻安静得可怕。

　　她足尖一点，飞身跃上了摘星楼。

　　这是整座朝歌最高的一座塔楼，是为了帝辛讨她欢心所建，此刻立于顶端俯首望去，能看到朝歌城门外乌压压的大军。

　　城门开了，帝辛率军而出，西岐军一见了他便群情激奋，吼声震天。

　　妲己本在观战，却于忽闻得远处似乎传来凄声惨叫，她一凛，也顾不上商周大军，立时往声音来源奔去。

　　九头稚鸡精抱着玉石琵琶精跌坐在空旷的大地上，周围是几具散落的尸体。

　　“怎么回事？”妲己沉声问道。

　　“有人埋伏，被我杀了。”九头稚鸡精呆呆道。

　　“然后呢？”

　　“然后我们打算冲出去，可是……可是我们冲不出去啊！姐姐！”九头稚鸡精望向怀里奄奄一息的玉石琵琶精，“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好像被一层罩子罩在了这宫城里面，小妹是个傻的，反复去试探，却把自己伤成了这样。”

　　西岐竟已布下这样细致的阵法？她成日住在宫中，如何会毫无所觉？

　　妲己拧眉往天上飞去，夜色深重，像一个黑色的漩涡要把她吞噬。离地百丈，她伸出手，却凭空被一股大力弹开。

　　她在空中踉跄了几步，抱住自己的胳膊——那阵法十分高明，碰一下就像是被天雷击过，若非她修为深厚，只怕会像玉石琵琶精一样弄得浑身是血。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默念几句，十指灌注法力，而后再次飞上前，只听刺啦声响，一阵阵短促的电光闪过，她靠着十指，生生在半空中撕开了一道阵法口子。

　　“商王未亡，如何能走？”

　　一道女声蓦然响起在脑海中，妲己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虚空。

　　这不是西岐，而是女娲的手笔！

　　“娘娘！”她失声道，“商王必死已成定局，我可以留到最后，但还请娘娘容我两个妹妹先走，她们功力不及我，若是走得晚了，等西岐军攻入宫城，只怕是来不及……”

　　“商王未亡，如何能走？”冰冷的、重复的一句话，不像是女娲在同她对话，倒像是阵法自带的附言被触发。

　　被妲己撕开的那道裂口又缓缓合了回去。

　　妲己满眼震惊，退了回去，嘱咐九头稚鸡精：“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商王现在还未死，等他一死，你就带着小妹先走。”

　　九头稚鸡精点头。

　　妲己回到摘星楼上，两方人马已经厮杀在一处，她低头望了望鲜血淋漓的双手，心里忽然生出悲凉之意。

　　她第一次见到帝辛，是在他前往女娲庙进香的路上。那时候她们姐妹不懂事，逗弄了帝辛，事后被女娲传唤，得知帝辛于女娲庙冒犯了神像，引得女娲大怒，要降罪于殷商，这才叫了她们几只妖精去祸乱江山。

　　如今想想，只怕是女娲早查清了当日所发生之事，若非她于半路存心引诱，帝辛或许也不会起了兴致，在女娲庙犯下大错。

　　什么予她成神的机会，根本只是一个借口，女娲早已有想敲打警告她之意，可笑她当时见识浅薄，竟没能明白过来，如今在这红尘俗世中滚了一遭，才咂摸出其中滋味。天下反商之人何其多也，便连殷商朝中也不乏倒戈之人，缘何她们姐妹却得小心谨慎、保守秘密？不过是为的坐实罪名，事到如今，谁也不可能相信她们其实并非殷商一派。

　　不过……也不算很冤枉。她向来不太能共情凡人，因此也做过许多坏事，西岐讨伐她，实在是理所应当。

　　她神思恍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西岐的铁骑已经踏破了宫城的大门。

　　空中五光十色的法宝乱飞，只听姬发一声高喝：“宫中残党听着！商王已死，劝你们早些投降，不要再做徒劳之功！”

　　摘星楼下，九头稚鸡精听了此话，当即抱着昏迷不醒的玉石琵琶精往外冲去。

　　这一回，再没有阵法禁制拦着她们。

　　有眼尖的人叫道：“是妖妃在逃！”

　　一霎间，各色法宝都向着空中的二人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