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人工造糖机

7、第七章

　　在验证完吴朋确实对苏娅没有意思后，荀欣远这才放松下来，不再戒备着，而是和吴朋在下面玩着独属于情侣的小游戏。只是偶尔抬头，瞧见苏娅孤零零地坐在讲台边上，幸灾乐祸地想着。

　　居然没人愿意和她共享试卷，真是可怜啊。

　　不过，班长呢？

　　荀欣远抬起头，瞧了眼坐在第二排的赵奕，发现她现在也是分身乏术，几乎没人在听杜弘方讲课，而是纷纷拿着自己的试卷，看着赵奕，显然是等着让她来给自己讲题。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

　　荀欣远虽然还记恨着苏娅让自己在全班同学面前丢这么大一个脸，但好歹是安分下来，做着自己的事情。偏偏坐他前面的男生，又转过头来，看着荀欣远问道：“荀姐，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可能。

　　荀欣远心中冷笑，她现在已经看苏娅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就算吴朋对她没有任何的想法，可是她那一双眼是如何直勾勾地盯着吴朋的，自己可是忘不了。

　　只是现在吴朋还在，有些话怎么好说？

　　所以她避而不谈。

　　只是这暧昧不愿意回答的表情，就足以叫一个心智正常的男生，懂得其中的意思。

　　孙骏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脑筋里闪过了八百个想法，到最后，也就是笑得谄媚道：“就算是荀姐答应，我也不答应。”

　　他要为荀欣远[伸张正义]了。

　　如此懂事，善于察言观色，这也是荀欣远为何愿意叫他跟着自己。

　　荀欣远甚至没有再和吴朋玩幼稚小情侣的游戏，而是抽出自己的手，单手托腮，带着些许的兴趣，看着孙骏的背影。

　　恰好杜弘方讲课讲到了选择题最后一道，因为这题稍微有点难，他现在正拧着眉毛，沉思不解，时不时地喃喃：“这题是这样做的吗？”

　　自言自语，一看就极为不靠谱。

　　而十班众人已经习惯，因为他们的化学，是由杜弘方一直教过来的。

　　整个年纪中，化学成绩一直垫底。

　　虽然其他科目也没有什么好成绩，但不至于像化学，人均三四十分。

　　这也是赵奕并没有叫苏娅过来看自己卷子的缘故。

　　做这些表面功夫，不过是在浪费时间。不如自己看看选修，看能不能捡点分。

　　只是苏娅不知道这个老师的光辉历史，她现在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身后传来的翻卷的声音，而自己看着眼前新发的教材，一语不发。

　　［这样才是正常的。］

　　［没有人会一直帮我，没有人会愿意听哑巴的声音。］

　　［我是个烫手山芋。］

　　王轻杏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有人能伤春悲秋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她看见叶子落了、花儿枯萎，也要感叹一下。

　　那她别读书了，去写诗吧。

　　如此多愁善感，真是叫人头大。

　　王轻杏幽幽地看着苏娅的背影，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就她能听见声音。

　　要不然找苏娅问一下，看看是不是她悄悄做了什么？

　　…算了。

　　王轻杏想到苏娅心理活动里多次出现的“哑巴”、“声音”等字样，毫不怀疑，如果对方知道自己能听见声音，那未来不会有安生日子过。

　　还是假装听不见吧。

　　王轻杏盯着苏娅的背影想着，没有注意到，不仅是自己，还有不少人，视线也锁定着苏娅。

　　孙骏突然将手举得高高的，格外醒目。

　　而杜弘方又刚好解不出来手里的这道题，看见孙骏举手，急忙撇下手中的卷子，对孙骏说道：“你有什么问题吗？”

　　这名字，叫前四排的同学，不约而同地回头，准备看好戏。

　　在万众瞩目之中，孙骏站了起来，说谎不打草稿：“老师，据说苏娅在聋哑人学校的时候，成绩特别好，要不然让苏娅来试着讲这道题？”

　　被点名的苏娅有些吃惊。

　　并不是吃惊于自己再次被找麻烦，片刻不得安宁。

　　而是吃惊于杜弘方的态度。

　　按理来说，孙骏这番话颇有点说杜弘方能力不足，不如下来让学生讲课的意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在捉弄苏娅，可作为老师，被同学当堂嘲笑，多多少少还是会不开心的吧。

　　但杜弘方没有。

　　他不仅没有丝毫的怒气，还欢天喜地点头，愉快地采纳了孙骏的建议。

　　“既然这样，那苏娅就上来为同学们讲解一下吧。”

　　苏娅刹那间，懂了孙骏究竟想要做什么。

　　首先，自己是插班生，手里根本没有上学期的卷子，题都不知道，怎么讲？

　　其次，自己是个哑巴，要怎么讲课？

　　孙骏就是看准了这两点，所以才将苏娅给推出来。

　　可是这个孙骏，自己和他又有什么过节呢？要如此耗费心思地来为难自己…

　　大概仅仅是因为，自己是个异类吧。

　　苏娅咬唇，早已经习惯于承认自己是哑巴的事情，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但是当她把字写在纸上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颤抖。

　　她将纸递给老师，杜弘方就站在她桌子前，快速地接过了苏娅递过来的纸。

　　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老师，我不会说话，讲不了课。］

　　杜弘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孙骏说她是从聋哑人学校出来的，原来是因为她是哑巴。

　　只是她讲不了课，那这道题怎么办呢？

　　待会儿回去问问同组的老师？

　　算了，他可不想听那些老师们阴阳怪气。还是自己再想想，看看能不能想出一点头绪来吧。

　　“唉…”杜弘方捏着纸条，又拿起了自己的卷子，不发一言。

　　偏偏在苏娅看来，就是自己是哑巴这件事情，叫人极为失望。

　　“你怎么是哑巴呢？”

　　“你是不是以前说谎，被人发现然后割了舌头？”

　　“你是不是偷吃，然后被毒哑了？”

　　猜测和谣言蛰伏在苏娅的脑海深处，每每一个人无所事事的时候，这些声音就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郁郁葱葱，将苏娅囚禁在这茂密的森林之中，不见天日。

　　苏娅眉眼低垂，任由负面情绪进一步将自己吞噬。偏偏孙骏还是不满意，他依旧站着，用那种高中男生特有的欢快语调，提议：“老师，苏娅同学虽然是哑巴，可她会写字啊。”

　　反正，不叫苏娅出个丑，只怕荀欣远是不会满意的。

　　谁知杜弘方这次却拒绝了孙骏的提议，他摇头，将试卷放回讲台上，无奈叹气：“这题本来就很难，先跳过这题，讲下一题吧。”

　　题难？

　　难点好啊！

　　不难的话，怎么叫苏娅出丑到下不来台呢？

　　“不用！”孙骏胡话张口就来，“老师，苏娅能从聋哑人学校转过来，这点题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题。”

　　这句话的上下句根本没有任何关联，可苏娅明白，那叫孙骏的同学这样说，不过是想叫所有人都相信，自己以前就是在聋哑人学校读书。

　　可这有什么意思呢？

　　苏娅苦笑，而后看见杜弘方又捏着卷子，看向自己。

　　当卷子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苏娅还是有些许犹豫。这题她确实能做，而且不需要花太大的功夫，可如果在同学们面前做出来，只怕又会多得罪一个同学。

　　本来就有荀欣远看自己不爽，如果再来一个孙骏……

　　不、孙骏现在既然已经出声刁难，想来以后也不会放过她。

　　应该做出来吗？

　　很显然，不应该。

　　因为她来自于“聋哑人学院”，而在他们看来，自己是不应该会做这道题的。

　　只是，这题很有意义，是许多题的母题，能衍生出许多版本，如果能把这道题讲透，他们再遇见其他题的时候，指不定能举一反三。

　　那…要帮助这群人吗？

　　帮助他们有什么用呢？

　　他们在自己遭遇危险的时候，可曾施以援手。虽然偶尔有几个，可是大多都是沉默的，甚至带着些许兴味围观的。

　　这种人，值得自己去惹怒孙骏吗？

　　苏娅暗自思量着，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过去了几分钟。

　　看她沉默着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荀欣远都已经能想象到对方的难堪。肯定是手足无措，想要解题可抓耳挠腮，又解不出来的可怜样子。

　　她脸上笑容明显，叫孙骏也跟着得意洋洋，他耸耸肩，带着装模作样的可惜，“哎呀，我还以为苏娅同学挺聪明的，看来也不过如此。”

　　“算了。”孙骏摇摇头，惋惜道：“老师，继续讲课吧。”

　　“哦哦哦。”杜弘方这才回神，想要从苏娅的书桌上抽出试卷，却发现，原本干净的试卷现在写满了解题步骤，包括题的变形和演化，都洋洋洒洒地写了许多。

　　他惊讶地看向苏娅，却发现那女孩子依旧低着脑袋，只是微微摇头，表明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把解法告诉同学们。］

　　［但这题，是您解出来的。］

　　听得一清二楚的王轻杏，略显无语，不过她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讲课的人身上，想看看自己听到的内容，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臆想。

　　只见刚刚还一筹莫展的杜弘方，现在拿着试卷，突然如有神助。他先是装模作样的“哦”了一声，而后开心地说道：“同学们，这题老师知道怎么解了。”

　　一开始还没人信，直到他板书了半个黑板，真把题给解开了的时候，其他人才更……不可置信！

　　谁不知道这杜弘方什么本事也没有，“下次再讲”的题都堆了几个本子，也不见他讲。

　　对于学生也是，你爱学学，不学拉倒的态度。

　　十班学生经常私下议论，这杜弘方是不是校长亲戚，不然怎么教学质量这么差，还能继续带好几个班。

　　直到这道题讲完，他将试卷翻页。

　　第一二排的同学，无比清晰地看见试卷上那端正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