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草莓西瓜

4、一如既往

　　刚睡着就被叫醒，之后只有两种情况，要么继续睡个昏天黑地，所谓“回笼觉、睡得香”，要么就是彻底睡不着，即是“忽惊醒、不成眠”，可真不幸，我就是第二种。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我索性起来，把刚才洗好的衣服收进来，挂在屋里的绳子上晾着，反正已经不滴水了，晚上不回来，万一下雨刮风怎么办呢。

　　一收衣服就想起前日那个男生，其实仔细想想，他似乎是出于善意的，退一步说即使有什么企图也并没有怎么样，而相形之下我的态度就有些恶劣了，活脱脱一个刺猬，人一靠近就竖起刺来扎人。

　　刺猬，我忽然想起琼瑶新电视剧里，大眼睛的依萍自比为刺猬，对着小眼睛的书桓哭得梨花带雨：我生来就是个刺猬，身上的刺，是我的武器，是我生存的条件。但是，书桓不喜欢我身上的刺，为了他，我只好拔掉全身的刺，尽管拔的时候，会连皮带肉都拉扯下来，我还是拔了，我痛啊！现在我没有了刺，不是刺猬了，我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四不像，但是，书桓还是弃我而去……你说，这个没刺的刺猬，要怎样活下去？没关系，我不会心碎，我只要把我失去的刺找回来，我就可以活得很好，我要找我的刺，我的刺……

　　啊呀，受不了了，我一阵恶寒，伴随了我一个暑假的电视剧，这台词写得，真是让人佩服。说起来，我也是一个开化很早的小孩了，五岁以前就开始看言情剧，并且可以看懂，上小学以后就开始看言情小说，初中开始早恋，并且失恋，高中虽然老实，可一直到现在都还在玩着躲躲闪闪的游戏，我真不是个好女孩。

　　不愿意多想，我拿了件厚外套塞进包里，锁了门出去。还不到时间，我从绿园里穿过去，一直听说绿园是学校有名的约会圣地，还真是，到处都有牵着手揽着腰的情侣，倒显得我茕茕孑立。

　　其实也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我们也曾经十指紧扣，他也曾轻揽过我的腰，可那个时候是那么的见不得光，只有那么数得出来的几次，而且仅止于此。可那个时候的我们，是多么快乐！无意间一抬头，正看到他向我微笑，或者收作业时走到他桌前，他递给我作业本的时候指尖划过我的手心，于是从指尖一直到心里，都是酥酥麻麻的，轻轻颤动的心情，总让人难以克制地脸颊发热，嘴角上挑。

　　“干嘛呢？见到我这么开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唐昊已经站在我面前了，带着他一贯的大大的笑脸。

　　“你别那么自恋行不行？谁说见到你开心了，我跟你说，我就压根没看见你！”我嗤笑，才反应过来，他何以找到这里来，才问他：“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不是说在东南门见面的吗？”一边问，一边朝后退了一步，我们俩认识这三四年来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时不时的凑近一步，我则相应的退一两步。

　　他当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笑意盈盈的脸上霎时间掠过一丝阴霾，原先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忽然伸出来，捏着我的肩膀：“几年了？你还是这样。”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怒气，还有，应该是失望的神气。

　　我猝不及防，被他抓住，就那么静静的待在那里，没有动。但是，对于他的这种表现我已经习惯，虽然会不自觉的紧张，但却不会害怕。

　　果然，他松了手，垂下头：“对不起，我又冲动了。”

　　我叹口气：“你知道我……”

　　“算了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先吃饭吧，不然可没力气骑车到天an门了。”他又恢复了笑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也只好不提，作为高中同学，我们俩人关系一直很好，上学放学总是一道，虽不致无话不谈，却也较旁人亲密。我知道他对我有好感，可我没有办法接受，明里暗里拒绝过几次，他却并不因此而疏远我，时间久了，就成了不时的试探，而我也习惯了这样的试探，只要不过分纠缠于此，我只当没有发生过，他也只当没有问过，我从不往深处想，也不愿想。

　　“我把自行车放在你们学校门口，就溜达到你学校里来看看，想知道你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啊，没想到大老远就看到你慢腾腾的转悠出来，傻傻地盯着人家小情侣看，还憋不住的傻笑。”唐昊笑嘻嘻的，眼睛也眯了起来，他虽然有一点近视，但平常是不怎么戴眼镜的，“唉，你刚才想什么呢，乐成这样？”

　　“啊？没有啊，我没想什么。”我像中学时候一样，跟在他的身后，随便答着话，心情却烦躁起来。

　　饭是在食堂吃的，因为我对别的地方几乎毫不了解，而他对吃什么毫不计较，只是笑嘻嘻的说：“咱们同学这么久，从来都没有在一起吃过饭，吃什么都好，只要你在就好。”

　　我并不多说，他这种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话我只当没有听过。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并不急着吃饭，只是笑嘻嘻的打量着我：“唉徐曼殊，你还别说，这么看你还挺好看的呢。”

　　“切！”我夹一块香菇，“你是对着饭看我，觉得我好看吧。”

　　“嗯对啊，你哪有吃的好看，要不是看在饭的面子上，打死我都别想让我夸你一句好看。”他哼一句，也开始吃饭。

　　“唉你还真别说，我看过你吃饭，你也看过我吃饭，咱俩就是没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哦。”想想也挺有意思的，我们虽是高中同学，却并不同班，即使在学校食堂吃饭，也是各自在自己班的地盘上，偶尔见面打个招呼还要担心被老师发现了多想。

　　他一笑：“哈，你们那个光头老师，拿你当个宝贝似的，谁能靠近啊。”

　　想起中学时的事情，便愉快起来。其实时间只是过去了几个月，却真的是一个过去的时代了呢。我必须承认，高中的三年，对我来说，真的是非常重要一段时光，而他，这个高中时结下的朋友，撇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其实是我这段时光里没办法抹掉的重要的人。

　　说来说去，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我们两个并肩走出来，班长和苏南正好也走了过来，远远的，班长就冲我招手，唐昊有点不悦，“谁啊？”

　　我没好气的回答，“我们班长，刚来，也就他能认识我们班所有的人。这个你也管啊？”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你可要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恕了我吧！”他抓着我的胳膊，嬉笑起来。

　　我也笑：“你能不能行啊，敢不敢有点出息了。”终究是认识了好几年，大家太熟悉了，嘻嘻闹闹间也没什么顾忌。

　　这时候苏南和班长已经到了跟前，我拍开唐昊的爪子：“班长。”

　　班长笑：“过节不出去玩吗？”

　　我点头：“嗯，一会儿就走。哦，对了，我们宿舍的女生都出去玩了，大家都有安排的。”

　　班长点点头，“哦，那挺好的，我们也会出去玩，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嗯，那我们先走了，再见！”我只当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唐昊放在我肩头的爪子，转身离开，苏南的脸隐藏在班长后面，天色已暗，有点看不清楚。

　　“我再警告你一次，不准影响我的桃花运！”完全背过来之后，我打掉他的爪子，严肃地教训。其实，这对我来说，倒不算什么，我不在乎我的什么“桃花运”，我连相识几年的他都没留过位子，又怎么可能重新去认识和接触别人？我只是不想给他一种错误的暗示，惹得他念头一直不灭。

　　出乎我的意料，唐昊一点都不生气，甩甩手追过来：“要说别的我信，这个我可就不信了，谁能比得过我啊？可我还不是一样被判出局。”

　　“哼！你真觉得没人比得过你啊，你没听说过‘三年比不上三天’吗？”我们俩的时间几乎都是在斗嘴中度过的，现在念了大学还是一样，我们这通胡扯，谁也不会当真，可偏偏就要较真，非把对方气噎住不可，我看着他有点别扭的表情，心中暗爽，决定下个猛药，“唉，不是有歌还专门唱‘二十四小时的爱情’吗？”

　　“你敢！”他果然冒火。

　　“唉你车子放哪了？”我掏出钥匙准备去找我的车子，顺便转移话题。

　　唐昊拦住我：“你别拿车子了，到了那边肯定很难找地方存车，少一个车子少一个麻烦。”

　　“那……”我也犯愁，虽然没去过，却也知道，长安街又不是我们小城的街道，不可能随意乱放，而且人又那么多，确实麻烦。

　　“你……就让我载你一次吧，咱们从来都是各自骑自己的车子，能看着你在我的后座上，载你一段路都成了我的梦想了。你就让我完成我的心愿吧！”他的眼神里闪动着一种亮亮的东西，让我一时不知所措。

　　我们都没说话，他忽然笑了：“喂，我的柔情很有杀伤力吧？你有没有感动？”

　　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我作势要打，“喂！别打啊，你打了我，我怎么给你当车夫啊！”他哀号。

　　这话说得倒还可以听，我揉揉手腕：“小唐子，去取你的车，咱们开路。”这一刻我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