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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凉城 ...

  •   夕阳慵懒的落在了城边的银白色苇花上,亮闪闪的一片,煞是好看。
      初冬的天像裹上了一层透明的油纸,太阳光泛着清冷的白,又有些模糊。
      路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白清河坐着廉价的马车,车轮压出了道道褶皱,吱嘎吱嘎的响着,车夫穿着厚厚的棉袄,不时发出阵阵喷嚏。
      前年秋闱,白清河家道中落,父亲被人诬陷而死,母亲癔症愈发严重,变得疯疯癫癫。白清河错过了能中举做官的唯一机会,在短暂的悲痛中,他开始变得沉闷起来,他暗暗发誓,次年定一举成名。

      元城,被覆上了一层层白霜,白清河打算赴凉城赶考。
      白清河穿着一条白大氅,走出了显得有些冰冷的家。他停留在门口,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在沉思着。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被人群簇拥着的程昱,双亲、妻子、侍女,书童。

      “公子,公子”一旁的车夫摇了摇发呆的白清河。
      白清河看了看他,半天才说“走吧”。

      路上有些颠簸,白清河拿起一本厚厚的书看了起来,车厢不大,只有两边坐人的用棉布包起来的座位,手边的香炉不时发出淡淡的烟。

      晌午时分,他头脑发沉,昏昏欲睡。

      马车忽然顿了一下,遂缓缓停了下来。不等他开口,车夫就往车厢里伸出半个脑袋问:“公子,外面有位公子想同你借一借马车”。白清河定了定,穿好大氅,出了厢内。
      迎面扑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书童,背着象征性的考箱,上面还连接了一个挡雨用的油布。
      “实在叨扰,这位公子,想必也是复考?”不知公子名讳?
      这个男人他知道,叫程昱,但并不认识。前年科举未中,还与发妻大闹了一场,说是骗她一定中举,让他做诰命夫人。
      程昱有些期待的看着他,等他回答。
      白清河思考了数秒后淡淡的说“初考”。
      程昱的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熟络的笑脸。
      白清河看了眼倒在积雪中的马车,便转身道“上来吧”。
      书童和车夫在辕头赶着马车,程昱紧接着上去了。
      二人一路未语,白清河看着书,程昱正襟危坐着。

      次日晌午,车夫从外面喊了句“小公子,到凉城城关处了。”
      程昱打了个哈欠,慵懒的下了车,随后拱手作揖道了谢,便匆匆赶往城门口了。

      凉城的冬天微微冷些,下着三两片雪,风吹在脸上让白清河不禁打了个寒战。

      入城,天沉了下来。

      白清河投了家美其名曰:“华莱”的客栈,天上卷起了厚厚的云,白清河和车夫带着行李落在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车夫是白清河家的小厮,名叫锦华。他没带书童,况且,他现在这样也带不起书童。
      “咚咚,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锦华小跑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银红袄儿,穿着青缎背心的童子。他问:
      “这位大哥,可否同你讨支毛颖用?”

      “毛颖?”
      那小孩低下头说“我家公子的笔被我在道上弄丢了,现下要休书给我家老爷,可否...”
      锦华礼貌地笑了笑,转头对着白清河喊了一嗓子“公子,有个小娃娃同你借毛笔”。白清河转头看了眼肉嘟嘟的小男童。冷冷的道“进来取”。
      那小胖墩拿到笔后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便转身直到谢,兴高采烈的出了门。

      “公子,公子,我借到笔了”。
      小胖墩跑进白清河隔壁的包间里,里面坐着一个青年,穿着一袭墨绿色的长衫,绾着高高的金丝冠,身后的屏风旁还挂着一件银黑色的铠甲,一柄剑,一垒竹简。

      丰朗的五官加上他独特的气质,神采奕奕,显得甚为英气。
      “小鬼,叫你贪玩”。贺闻笑着调侃道。
      小胖墩嘀咕道“还不是因为你多管闲事...”
      “好了你去吧,我要歇下了”。
      “是”。

      天渐渐暗了下来,凉城被笼罩在一片浓浓的夜里。

      翌日,第一抹初旭透过微黄的窗户纸照了进来,落在白清河脸上,湉睡中的白清河显得有些许温柔。
      白清河缓缓睁开了眼,麻利的收拾好仪容,他今天打算去逛一逛,就只是逛逛。
      贺闻起的晚些,他今天有公务在身,就是捉拿前些时日盗窃官府的江洋大盗,叫做莫冰。

      案子无头绪,无进展。

      街道上挤满了人,小店门口挂着三两帆布,上面写着些招工信息。小二在店门口吆喝着新菜,酱鸭、鹿茸龙尾...

      白清河今天心情好些,不时和锦华发出少年该有的稚嫩笑声,杂技,火球、说书先生、糖葫芦,都暴露在充满温馨气息的这里。“这里很好”。白清河心想,脸上浮现出了失发已久的幸福。

      忽而,日落西山。

      夜里的凉城也分外别致,张着红色的灯笼,不时有兰春院的姑娘揽客的声音,一阵妩媚。

      风花雪月下,路人皆茫茫。

      白清河看着漆黑的天发呆,又时也会有星星闪烁一番,白清河便笑。

      夜浓了。

      白清河似乎很高兴“锦华,走吧”。白清河说。
      “公子,夜里凉,我帮你披上斗篷,您自小身子弱,可别着凉了才好”。

      回客栈的路上很黑,不知道什么原因,街上没有灯光,门户紧闭着,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白清河胆子很小,但却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手里发出阵阵薄汗。

      转角,白清河借着微弱的月光,发现夜里躺着一个人,看起来高高的,不知死活。
      “啊,公子,这,这是,死人吗”?锦华被吓的有些结巴了,白清河也吓得不轻,脸色发白。

      人性告诉他,不能见死不救,就算是死人。

      白清河向前一步,却被锦华拽着胳膊拉了回来。“公子,你干嘛”?快走。
      白清河看了他一眼,锦华低下头没说话,手却松开了。
      白清河上前,怯怯地翻过地上躺着的人同时闭上眼睛,白清河心里数到十,睁开了眼。
      躺在地上的是个男人,准确的来说是个很俊朗的男人,是贺闻。白清河伸出手去探探他的鼻息,微弱的泛着热气的鼻息停留在白清河右手食指上,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呼,还活着,快,锦华帮我扶一把”。
      白清河说着就把贺闻的胳膊架到了自己肩上,漫长的路上,白清河扶着这个很重的男人,头上冒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回到客栈后,他把贺闻放到了自己床上,遂吩咐锦华去请郎中。

      郎中说是中了迷药,没大碍,然后就开了一副醒神汤药,白清河遣锦华送了送老先生。

      翌日,贺闻睁开了千斤顶般的双眼,光照在他眼睛里,眯成了一条缝。
      白清河睡在隔间里,两人中间隔一扇屏风,还有差不多十来步的距离。
      随后,贺闻下了床,他四周环望了一圈,心想,是自己住的客栈,可是屏风旁何时多了一身白衣?他的剑,他的盔甲...
      白清河睡得很轻,登时,他起来了。
      往旁边走了走,就对上了坐在床边沉思的贺闻的双眼,有些闪烁着的铿锵。
      “你”。贺闻先开了口。
      “昨夜见你倒在路上,就顺道捡了回来,怎么样,感觉可好些了?”
      “嗯”。贺闻说。
      “桌上有醒神汤,可能凉了...”
      “呃,没,没事”。贺闻起身,走到桌前抓起碗一口气喝完了大半。
      “你”。
      “怎么,什么?”白清河问道。
      “你住在这吗?”贺闻说。
      白清河未语,只是点了点头。
      “我也住这,而且好像在你隔壁”。
      白清河恍惚了下,说“哦。既然醒了,就走吧。”白清河冷不丁下了逐客令。
      “只是不知公子名讳,来日好还你人情”。
      “白清河。”
      白清河不想推脱,他懒得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呃,好,我叫贺闻,是个捕,捕快。”
      “嗯。”
      一阵尴尬飘过。
      贺闻回到自己房间里,想着这个既冷漠又奇怪的男人。
      霎时才忆起,昨夜的莫冰。他心里默默自责了一番,下次一定捉他问罪。
      前些日子他遣阿夏,也就是小胖墩去东义州贺家问信,去调出有关莫冰的案子,毕竟是天子脚下,诸事方便。
      日上二杆,时辰接近子时。
      贺闻准备下楼吃饭。他拐角经过白清河房间,里面没有声音,只暗暗地听了个墙角“公子,这客栈是按月交钱的,现下我们钱被盗了,马上到月底了,还有这吃喝,这可怎么办才好,”
      白清河没说话,听见脚步声,贺闻一溜烟跑没了影。
      白清河走到门口停下顿了顿:“走吧,先去吃饭”。
      下了楼梯,锦华叫了小二点菜,只点了盘酱鸭和青菜,还有两碗饭,虽说酱鸭是招牌菜,可对住客却有折扣。
      “饭来咯,客官您慢用”。小二热情的招呼着。
      白清河在三人包厢里,不算太挤,可旁边的酒肉醉汉让他烦躁不已,他讨厌这种味道,讨厌这种人,讨厌发酒疯的男人。

      余光里,白清河看见一个有些魁梧的男人走来,绾着金丝边的发冠。
      ——是贺闻。
      他手里端着几盘菜,一壶苇花酿,苇花,凉城的古花,也是城花。
      “白兄。”贺闻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熟络的叫着。
      他挤了个位置,坐在一边。
      “你,干嘛。”
      白清河问。
      “吃饭,并且向你道谢。”
      贺闻答。
      锦华肚子叫了叫,贺闻转头对他说“小兄弟别客气,动筷。”
      锦华看着白清河的眼色。
      白清河拿起筷子径自吃了起来,贺闻笑了笑,倒了两杯酒。
      “我不喝酒。”白清河看了他一眼。
      贺闻欲说还休。
      白清河突然开口道“能找回来吗?”
      “?”
      “贺公子听了一耳墙角,我问钱能找回来吗?”
      贺闻尴尬了一会儿,没想到还有人如此不留余地的揭别人的短。
      “能。”他笃定地说。
      半晌,白清河吃的差不多了,窗外飘起了鹅毛片的雪,白气皑皑。
      据说雪分三类:霜雪、针雪、鹅毛雪。
      鹅毛雪最为厚,也最滑。
      白清河回了房,贺闻还在喝酒暖身。
      “琼浆入肺腑,气血聚周身,”哈哈,当真好酒。
      贺闻有点微熏。酒气后的他,散发着些许流氓的痞气,却又正气凛然的。
      半晌,他缓缓地捣鼓了一句“真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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