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夏未眠Ⅰ》夏蔷幽

18、CHAPTERⅡ（8）

　　同一片蓝天下。

　　少年走进庄园，几近透明的冰绿色瞳孔被眼前的景象怔了一下，随即紧闭薄唇向前走去。

　　少年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拿着校服搭在肩上，晃着步子。

　　他的背挺得很直。

　　阳光打在少年黑玉般的碎发上，泛着琉璃的光彩。

　　金丝刺入少年些许泛白的纯白衬衫上，折射出万缕如丝绸的光芒。

　　庄园外，白杨树发出悉索的响声。

　　鸟儿躲在蔚蓝的天空下。

　　少年的背依旧挺得很直。

　　他站在略显透明的大棚前，冰绿色眸子落在大棚内的蔷薇花上，薄唇紧闭。

　　“王子的花园里，每一朵花儿都是用心养成的，每一朵花儿都属于不同的人。小蔷薇就出生在这儿。从她还是小花苞的时候起，照看她的就是他。在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她小心翼翼地从绿色的房间里探出头，欣喜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打量着他。他脉脉地笑着望着她。在凝视他的刹那，从他的眼神里，她明白了，她的一生都是属于他的。”

　　苍老的声音用极缓慢的速度，讲述着一个为大家所熟知的故事，少年静静地站着，似乎在聆听，又似乎不是，仿佛所有的一切在此时都失却了任何意义。

　　风轻轻地拂动。

　　“小蔷薇一天天长大，每天，她都以最美丽的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他总是笑着，为她浇水，为她打扮，为她遮风挡雨。花园里的花儿都在盛放，为了自己的主人，为了那颗爱护她们的心。一天夜里，小蔷薇惊奇的发现，在她身旁多了一朵美丽的玫瑰花苞。那是属于王子的花，独一无二的玫瑰。”

　　“王子的深情呵开了小玫瑰的花苞。她一瓣一瓣地把自己的美绽放出来，倦怠的花蕊揉着丝一般的花瓣；她微微的笑着，从容高雅。小蔷薇在见到她的一刹那就被折服了。小蔷薇也是甜甜的望着她的新邻居。两朵花儿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老人的唇角挂着笑容。

　　风依旧在拂动。

　　故事依旧在继续。

　　“王子再一次来到花园的时候，一下子就为晨光中的玫瑰的美打动。但是他知道，每一朵花儿都是属于不同的人，他不屑于她，他只拥有小蔷薇。蔷薇还是灿烂地等待着他，他也一如既往地关心爱护她。只是偶尔他会久久凝望小蔷薇身边的玫瑰，他会轻轻为她掠去身边的杂草，他会为她的叹息而忧郁，他会为她的容光而微笑。”

　　“正因为如此，他没有发现，他的蔷薇在一天天的虚弱。蔷薇是多愁善感的，她爱着他，她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敏感的她发现他对玫瑰的感情，很快虚弱下去。可是，除了每天在他到来之前，更加精心的打扮自己，不让他发现自己的虚弱以外，善良的蔷薇什么也不能做，她开始无法安眠。精心的打扮已经掩饰不了她生命的枯竭。”

　　“那天，它脉脉地目送王子离去后，就和玫瑰告别。它说：‘他以为他爱的好似我，拥有的是我，但是他的意识里爱着的是你，只有我看得出来……没有他全部的爱，我是活不过今天的。我只希望，没有我的日子里，他可以幸福。’”老人顿了下，双手背在削瘦的身子后面，侧身看着少年妖冶冷俊的侧脸。

　　少年的侧脸有着难以捉摸的孤寂，欧式贵族下颚紧绷。

　　“蔷薇的一生需要全部的爱来支撑。如果你不能给她全部的爱，就不要爱她。”

　　老人的唇角带着一抹笑，他的背有些驼，他的眼弯成一个弧度，眼角有着明显的皱纹。风吹着他银白的发丝，泛着柔和的光芒。

　　少年转头看着他，冰绿的眸子里透着淡漠，还有倨傲，欧式贵族下巴高高扬起，神情冷俊，让人捉摸不透。

　　少年的瞳孔里有种刺骨的冰冷。

　　“老头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你讲这些。”老人突然调皮地笑了下，仿佛不曾察觉少年的冰冷，仿佛知道少年的思想。

　　少年的唇角愣了下，随即吐出两个淡漠的字眼：

　　“无聊。”

　　他转身离去。

　　风吹着他挺拔却单薄的背影。

　　他的背僵直。

　　“年轻人，你还会来吗？”老人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

　　少年仿佛不曾听见般，迈着步子向外走去。

　　他的脚步有些僵。

　　“对了，我还忘了说了，蔷薇花的花语是——爱的思念。”

　　少年继续向外走。

　　他的背僵直，他的脚步僵硬，他的下颚紧绷，他的双手泛白。

　　少年右手上的校服静静地垂着。

　　他的身子犹如冰雕，寒冷彻骨，却透露着淡淡的哀伤。

　　老人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安静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