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昨日之日》泥淖_

9、心之海

　　“杰，我们跑吧。”
　　从过山车上下来的五条悟，伸手扒拉了一下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头发，凑到夏油杰耳边说道。此时正在把头发散下来重新扎成丸子头的夏油杰，嘴上还叼着皮筋，不紧不慢地用手指梳理一头浓密的黑发，微转过脸看向五条悟。
　　“去哪？”
　　“私奔哦~~哎呦你干嘛打我？”五条悟委委屈屈地抱着自己精贵的脑袋，用控诉的眼神哀怨地看着夏油杰。明明心里很清楚五条悟绝对是装的，但直面那双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蓝眼睛，很难真的说出拒绝的话，以至于每次五条悟都能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
　　“悟你好好说话，说不定我可以考虑考虑。”夏油杰看向五条悟，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老实说，能跟五条家的继承人私奔，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
　　“感谢五条大少爷看得起不才我。”
　　“那就好好感恩戴德本少爷的恩赐吧。”
　　两人目光对视，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眼中止不住的笑意，随即大笑出声。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打趣，即使眼神不对上也能恰到好处地跟上对方的节奏，这样舒适的默契感，太久不见了，真让人怀念啊。
　　我和杰，是最默契的，最适配的。
　　五条悟这么想着，手上动作不停，推着夏油杰就往外面走，“快走快走~不要被小鬼们看见，快走啦杰~”
　　“你好歹告诉我，到底去哪啊？”
　　“保密保密~”
　　“你难道还不相信天才的我吗，快点走啦~”
　　“要赶不上啦——”

　　而游乐场的另一边，菜菜子和美美子在鬼屋与一年级三人组相遇，两组身怀咒力的少年人被层出不穷一惊一乍的奢华恐怖模式吓得有点恍惚，钉崎野蔷薇已经举起了锤子，却被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合力按了回去，一抬头却看见双胞胎姐妹一个举起了手机，一个提溜起了一直抱在怀里的娃娃。
　　“我讨厌猴子，尤其是吓人的猴子。”“我也是。”
　　“等一下啊——快住手！！”
　　虎杖悠仁在这一刻充分发挥了他体格上的优势，冲到双胞胎面前阻止了她们想要向鬼屋员工释放咒力的举动，一手拉着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一只手拖着双胞胎，总算把他们拽离了鬼屋，顺利解除了即将发生的游乐园大危机。
　　虎杖悠仁长吁了一口气，放开了手，粗神经使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美美子和菜菜子对他警惕忌惮的眼神，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挠了挠头发，“奇怪，五条老师怎么不见了？”
　　“和他一起的人也不见了，伏黑你刚才见到五条老师了吗？”钉崎野蔷薇也查看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那个显眼的白色高个男人的身影，连跟在五条悟身边黑衣的夏油杰也失去了踪影。
　　伏黑惠摇了摇头，他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只见上面显示收到了一条来自五条悟的短讯——“我和杰去玩了，惠你们自己玩好了回学校哦，乖~”
　　“啊啊啊——五条老师怎么能自己跑掉，太过分了！”
　　三人面面相觑，还在状况外的虎杖悠仁看了看一脸习惯了的伏黑惠，又看了看正在气头上的钉崎野蔷薇，挠了挠脸颊，“五条老师走了，那我们还玩吗？”
　　“还玩什么啊虎杖你是小学生吗……”
　　菜菜子和美美子此时拉着手走了过来，她们也收到了夏油杰发给她们的短讯，内容自然要比五条悟哄小孩的语气要温柔得多。她们路过一年级三人组的时候，看着吵吵嚷嚷的钉崎野蔷薇，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被老师扔下了哦，真可怜呢。”“真可怜呢。”
　　“两个臭丫头说什呢，想打架吗？”
　　“来啊谁怕谁啊！”
　　虎杖悠仁感觉自己只是跑了个神，怎么钉崎就和旁边白头发的女孩子吵了起来。他左看看右看看，两个人吵得正厉害他完全插不进去嘴，他求助地看向伏黑惠，伏黑惠摇了摇头，暗示他不要多嘴。
　　钉崎虽然在和那个叫菜菜子的女孩子吵架，但双方都没有动用咒力的打算，只是小学生程度的吵架而已。
　　“好啊，口气既然这么大，我们就用游戏来一决高下吧。”
　　“来啊，玩就玩，我是不会怕你的！”
　　“一分钟，谁打中的越多谁就赢。”钉崎野蔷薇和菜菜子一边吵一边来到射击摊前，各自拿了一把射机枪，开始了两人的比试。
　　“赌五条老师是上位，我一定会赢过你的！”
　　“凭什么说他是上位啊，我赌夏油大人是上位，看着吧绝对是我赢！”
　　“……”
　　两个女孩子吵吵嚷嚷，说着虎杖悠仁完全听不懂的话，他挠了挠头，决定放弃搞懂她们在讲什么，向伏黑惠比了个眼神，两个人趁着女孩子如火如荼地比赛打靶，偷偷跑走了，准备两个人去玩别的项目。
　　女孩子真的好难搞懂啊。
　　这个念头短暂地在虎杖悠仁脑海里飘过，隐约听到两面宿傩在他体内发出一声轻微的讥笑，但随即他的注意力便被别的吸引走了。
　　夜色之下，少男少女们各自玩闹着，吵闹着，此刻没有咒术师和诅咒师的分别。
　　都还只是孩子。

　　末班的新干线，空荡得像一辆驶在黑夜里的幽灵列车，在寂静的深夜里独自回响。
　　被五条悟拉上车的时候，夏油杰愣了一下，他完全没猜到五条悟会带他来老老实实地坐交通工具出行。实在是五条悟这个人前科累累，仗着能力超群，总是独自一人跑来跑去，在各个地点穿梭，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咒术又方便又好用为什么不用’，得天独厚且理直气壮，让人不服气不行。
　　“坐到底，杰到了你喊我。”
　　五条悟不由分说地把夏油杰按在座位上，长腿一跨，仗着无人硬是把新干线的车座当成了沙发一样，顺势往上一躺，脑袋枕在夏油杰的大腿上，“晚安，杰。”
　　夏油杰还来不及反应，五条悟已经枕着他的大腿陷入了睡眠，清浅的呼吸声响起，夏油杰叹了口气，故意把腿上那颗脑袋的一头柔顺白毛揉得乱糟糟。
　　五条悟不堪其扰地哼哼了几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夏油杰的腹部，嘟哝着，“杰别闹……”
　　于是，夏油杰手上的动作轻了很多，从带着些捉弄的揉搓，变成了轻柔的抚弄，梳理着五条悟柔软的白发，被抚摸得很舒服的五条悟从鼻腔里发出几声黏黏糊糊的鼻音，更加深沉地睡了过去。
　　深夜的末班新干线行驶在群山之中，窗外是漆黑得没有一丝光亮的黑夜，只让人觉得静谧。从夏油杰的视角看过去，连贯在一起的空空荡荡的车厢随着行驶摇摇晃晃，宛如扭曲的、异形的诅咒的食道，将他们二人吞吃入腹。
　　在这样寂静的、死寂的夜晚，夏油杰总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升腾的诅咒咒力在活跃着，游荡在他的四肢百骸，叫嚣着暴戾，吞噬着他的理智。越与诅咒为伍，越能感觉到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呐喊着，挥霍着残余的执念，席卷着最后的意识。
　　玻璃上倒映着他的脸，眼神淡漠，面无表情，像极了当初那个下定决心斩杀普通人，甚至杀亲证道的夏油杰。他生硬地勾起唇角，窗上的影子也随着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死板而毫无笑意。
　　但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夏油杰。
　　他突然意识到时间已经悄然而逝，在这十年里他看过太多，也太看透了太多，彻彻底底地认识到世界的无可救药。毁灭的念头从他脑中升起，愈演愈烈，直到他低头看到睡在他腿上的五条悟的脸，才从混沌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还没有死心啊，试图用残余的精神暗示趁虚而入。
　　但你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夏油杰轻笑出声，他俯下身虚虚地吻在五条悟那头蓬松的白发上，无声地开口。
　　幸好，还有你。

　　五条悟拉着夏油杰走在夜晚的海岸线上，脚下是细碎的礁石和潮湿的沙地，他们沿着海岸线的方向一路向前走去，冰凉的海水时不时涌上来，用寒冷的温度触摸他们裸露的脚踝。
　　“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吗？”
　　跟在五条悟身后走了大约有十多分钟，夏油杰眼前的场景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深夜的海边没有一丝光亮，到处是深深浅浅的黑色。深的是海，亦或是大片的礁石，浅的是沙土，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他们走在这片潮湿的沙地上，像沿着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前进。
　　“这可是最好的观海地点哦，杰你可要相信我啊。”
　　“在半夜一点的这时间？”
　　“这不是再过几小时就日出了嘛~”
　　五条悟回过头看向夏油杰，六眼的天赋使他即使在黑暗里也能准确无趣地捕捉到夏油杰的所在。无关视力，无需光线，他看到的始终是夏油杰在黑暗中散发着黑紫色光晕的灵魂，独一无二，属于夏油杰的灵魂。
　　“所以这几个小时，我们干些什么呢？无敌机智的五条悟大人？”
　　“唔？聊聊天？失策了手机快没电了，糟糕！”
　　在五条悟事先找好的位置坐下，夏油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片深沉的海域，映入眼帘的一整片浓厚的黑暗。这让他不由想起，在他夺回身体之前，终日醒来都处在其间的地方。也是一样浓厚到什么也看不清的黑暗，无端灌入的冰凉的黄泉之水，最终将他淹没，使他沉没。
　　“杰，杰？”
　　“嗯？我在。”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只是想起了没复活之前的记忆，和这里有一点相似，一时有些恍惚。”
　　五条悟坐到了他身边，温热的手指钻进了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夏油杰笑了笑，开口道，“没什么特别的，我保证你会听得很无聊。”
　　“我有意识开始，就在一片黑暗里，没有光，也没有声音，什么也不记得。我想过很多次，很多天，每次醒来都在想，我到底是谁。”
　　“直到那个冒牌货在和他人商量，用狱门疆封印你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想起来了你是谁，我是谁，再有神智就是回到了身体里。”
　　“你看，是不是特别无趣？”
　　五条悟没有应声，他跨坐到夏油杰身上，用力地拥住了夏油杰，将对方的脸紧紧压在自己的胸口。夏油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声，衬衫上清浅的皂角味，下意识笑了起来，回拥住身上的人。
　　“杰，我在这。”
　　“我知道。”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海面上的日出，那只能是震撼。
　　红日缓缓从海面上升起，蓬勃的金光撒在海面上，映出一大片波光粼粼。在这一刻，似乎一切都复苏醒来，夏油杰看到了海面上起起伏伏的海浪，白色的泡沫在荡漾中破碎又新生，海风带着海水特有的腥味向他们吹拂而来，拂动他散落在箭头的黑发，在空中打着卷儿飘荡。
　　当真令人心旷神怡，心向往之。
　　夏油杰偏过头，正对上五条悟笑着的脸，海风吹动了他的刘海，露出那双蓝的纯粹的眼睛。那一刻，夏油杰突然回忆起了曾经的事情，那是他们还在咒术高专的日子，还是刚开始以三人的组合去做任务的时候。
　　那是一个很轻松的任务，诅咒也很弱小，解决得轻而易举，甚至夏油杰都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五条悟干掉了。任务地点是一个海边的小村落，世世代代以海为生，靠海吃海，而那个诅咒只是一个不幸葬身大海的渔民最后对生活的怨恨与死去的不甘。
　　回程的路上，夏油杰远远向着大海望了一眼，天色灰蒙蒙的，照映着大海也像一个死气沉沉的大水缸，没有一点书上所描述的美丽景色。
　　杰？五条悟从身后探头出来，看向夏油杰看的方向，也没什么好看的嘛，你想看海的话下次我带你看啊。
　　夏油杰回头看向五条悟，对方正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带给夏油杰最好的观海体验，保证让他终生难忘。那一刻，五条悟墨镜之下蔚蓝的眼睛，在夏油杰看来，更像是大海，在那一瞬间，夏油杰意识到了挚友眼中的这片海，会是他最喜欢最难忘的一片海。
　　心之海。
　　好啊，我等着。夏油杰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随后就在家入硝子的催促下踏上了返回的道路。
　　再往后的时光，越来越强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手上的任务越来越多，越来越忙，以至于到最后这个许诺都没有兑现过。
　　而现在，五条悟实现了他曾经许下的承诺，跨越十多年的时光，终于带夏油杰看了一次真正美到令人震撼的大海。
　　夏油杰突然伸出手，捧住了五条悟的脸，然后抬起头与他接吻。
　　他们分享了一个太阳之下，沾染着晨光的亲吻。

　　回去依然是坐的新干线。
　　五条悟以亲密无间的姿势靠在夏油杰肩头昏昏欲睡，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五条悟身上，暖烘烘的很是惬意。夏油杰抬眼去看车厢里的其他人，许是时间太早，车内的人屈指可数，或背着背包，或在睡觉，或在低头看手机，安静得有些空荡与冷清。
　　夏油杰无意再观看更多普通人的光景，垂下眼干脆去数五条悟挺巧的睫毛，数着数着他也感到了一阵困意涌了上来，凌晨在海边又是熬夜聊天又是吹着冷风，一顿折腾下来他也累了。
　　他闭上眼，脑袋靠在五条悟的脑袋上，在新干线摇晃的节奏下，进入了梦乡。

　　列车仍在向前驶去，驶向远方。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o^)/~夏五就是最好的！！
一开始只是为了最开始的《纵容》里最后一句而开的坑，结果越写越多反而成了一个小系列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