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星辰不可得》兮潼

4、赏心悦目

　　“放肆！时锋竟然敢欺满我老太婆，是不是认为我顾家好欺负。”

　　顾奶奶和顾爷爷参加婚礼回来，发现时锋送过来的女儿不是时衿儿，而是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顿时恼羞成怒，说着就要去找时锋算账，却被顾爸爸拦住。“妈，我见过时奚那孩子，她比时锋另一个女儿更适合。就像是路边不起眼的小草，给它一点养分，它就会拼了命努力生长。独立，自信，坚韧。”

　　顾奶奶立刻反驳：“胡闹，我生气是因为这个？”
　　算命大师说孙子的贵人是时衿儿，而不是什么时奚。
　　要不是如此她怎么会答应两家联姻？
　　现在孙子都还在生气不搭理她。

　　顾思宁眼神示意一旁的父亲，几分钟后父子俩人才安抚了老太太的怒火，倒杯茶水递给母亲，他才娓娓道来：“阿凛现在脾气越发的暴躁，有几个女孩能忍受他？就是我们请来给他治病的脑科专家，哪个不是被他赶走。时奚那孩子住进来一个礼拜了，今早我问周叔，他说两人相处还算‘融洽’。”

　　“重要的是阿凛的态度。”

　　顾奶奶见儿子坚持要留下时奚，脸色依旧很难看，打算亲自去见见她，结果在门口听到屋内传来孙子和时奚的对话。

　　“你不是收钱了？在雇主面前有说不的权利？”
　　“确实收钱了，但少爷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我拒绝吃柠檬，这玩意儿吃多了牙酸，晚上我还要吃糖醋小排的，怕咬不动。”
　　“不吃就滚出去。”
　　“好的，我立刻圆润的滚出去。少爷再见，少爷别生气，生气伤肝。”

　　顾凛怒气冲冲朝着周叔喊：“周叔，从今天开始设门禁，晚上超过8点，任何阿猫阿狗都不许放进来。”

　　“对不起少爷，我们无法限制时奚小姐的自由。”周叔看着少爷懊恼却又拿眸人没有办法，忍不住偷笑。

　　许久没有听到孙子说那么多话了，顾老太太心情沉重悄然离开，重新找大师算命，发现时奚的八字比时衿儿的八字更好，更适合孙子。

　　终于安心让时奚留在孙子身边。

　　至于时锋那边，她可不会让他那么好过。
　　-
　　九月1号是私立一中开学报道的日子。
　　时奚由于感冒所以戴着口罩去学校，在志愿者同学的带领下，她来到教学楼三楼。

　　全国各地都是同一个教导主任，长袖衬衫，黑色包臀裙，戴着一副黑边框眼镜，面部表情严肃，不苟言笑。

　　“你就是时奚吧，先坐下等等。”

　　“好的。”时奚没有多嘴问原因，取下书包随意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把一会儿考试要用的黑色签字笔和草稿纸准备好。

　　胳膊肘撑着桌面手掌托着下巴望着楼下，校园主干道两侧种植了很多桂花树，金黄色的桂花盛开点缀在碧绿葱绿的树叶之间，婉约静谧，淡雅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

　　“抱歉老师，我迟到了。”
　　一道温柔富有磁性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时奚闻声看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漂亮到犯规的男生。

　　眉目清俊，那张脸好看的有些过分，清浅的阳光从一侧洒下来，将他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愈发雪白透明，高挺的鼻梁上方有着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

　　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勾勒着匀均的腰身，灰色的九分休闲裤衬着他那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搭配一双小白鞋。

　　只不过有些清瘦，走近一看，会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

　　他生病了？

　　大概是自己看的太专注，男生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时奚尴尬地垂下眼睑，转动手里的签字笔，掩饰刚刚的失礼。

　　“没，没事。”
　　教导主任显然也被男生的五官惊艳，轻咳两声移开视线，指着第一排的桌椅：“坐下吧，今年高三转学到私立一中的学生原本不止你们两位，年级组调阅你们以往的成绩，发现你们成绩较为突出，但不能直接把你们安排到年级的火箭班，所以有了今天的测试。”

　　意思她懂，就是让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能力嘛。

　　时奚漂亮的眼睛扑闪了下，扯了下脸上的口罩，没有长时间戴口罩真的很不习惯，一路上她不知道第几次松口罩了。

　　接下来两个半小时的时间，教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沙沙声。时间到教导主任就开始收试卷，严格要求，当着两人的面修改试卷，结果几分钟能完成的改卷，硬生生花了十几分钟。

　　教导主任态度比刚才不知道温柔了多少，扶了扶眼镜嗓音有些激动：“恭喜，你们两人都可以进入年级最好的火箭班。”

　　试卷上的题是她亲自出的，难易程度她比谁都清楚，看样子明年的高考，他们学校又会多两个清华北大的学生。

　　能够进入火箭班，时奚算是松了口气，收拾东西背起书包跟教导老师确定了上课的时间便提脚离开，在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漂亮的男生，以后他们就是同班同学了。

　　简直不要太赏心悦目。

　　入学手续办完，时奚打算去校外的文具店买点学习用品，发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熟悉的车，看见顾叔叔站在车前，正想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忽然见刚才跟她一起测试的漂亮男生朝着顾叔叔走过去，他们一起坐上了车。

　　“原来顾叔叔跟漂亮男生认识？”

　　时奚抓紧了书包带子小声嘀咕了句，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画有人行道标志的路边，等待绿灯过马路。
　　嗓子痒痒的不舒服，她一会儿还要拿点感冒药才行。

　　滴滴滴。
　　路口绿灯亮起来，时奚刚要过马路，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好奇回过头。

　　“天啊，一个暑假不见，我的女神又变美了！”
　　“不枉费我在校门口蹲了两个小时，总算是没有错过女神。”
　　“你说我还有机会吗？女神有没有男朋友啊，有的话介不介意换一个，实在不行介不介意多我一个呀～”
　　“滚吧你，谁搭理你。”

　　只见一个女生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锁骨线条漂亮，长发及腰，大长腿纤细笔直，小腿上没有一丝赘肉，就连脚踝都漂亮的不像话。
　　造物主太过偏心，五官比例完美无缺，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仿佛会放电，出场便俘获了所有人的心，女生为之嫉妒，男生为之疯狂。

　　私立一中果然盛产帅哥美女，不久前她才遇见病态美男子，现在又看到绝美校花，时奚啧啧两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等美女上车她才收回视线，又等了一个红绿灯。

　　两条街过后，时奚挑选了几个笔记本，外加一盒黑色签字笔，收银台结账时发现旁边冰柜里有喜欢的甜筒，于是随手拿了一个：“一起，谢谢。”

　　盛夏过去但江城的天气还是比较热，时奚明知道自己感冒不能吃冰的，但还是没忍住，打开甜筒上方的盖子，取下脸上的口罩，舌尖添了口甜筒，顿时草莓味的奶香味在嘴巴蔓延开来，又冰又凉，瞬间整个人都舒服了。

　　发现马路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余杰，他和两个染发男鬼鬼祟祟跟在美女校花身后。

　　时奚眉头微皱，手里的甜筒突然不香了，她知道余杰的为人，欺软怕硬，专挑软柿子捏，以前在乡镇的高中，他就在校外收取保护费，看到漂亮女生就上前搭讪，对方不答应就威逼加恐吓。

　　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容易激发别人的保护欲，时奚十分肉疼把没有吃完的甜筒扔进垃圾桶，重新戴好口罩，右手摸出牛仔裤后兜里的手机，打开录像功能，稍稍尾随而上。

　　刚到巷子口就听到里面传出噼里啪啦木箱倒地的声音，其中还隐约夹杂着一丝痛苦的哀嚎声，急忙小跑上前，严肃制止：“我录像了，快放开那个……”女生。

　　结果不远处的一幕让她错愕不已，尴尬地摸摸鼻子，长睫扑闪了下，眼底划过一抹幸灾乐祸，“抱歉，打扰了。”
　　说着一边把手机收起来。

　　“同学救命！”

　　被韩妤踩着手指的余杰看到有人过来赶紧呼救，他门牙被打掉两颗，往外吐了一口血水，脸肿的像个包子。

　　另外两个染发男也没有好到哪去，堆放在走廊一侧的木箱洒落在他们脚边，一个痛苦捂着肚子，一个双手抱头嘴巴张着能塞下拳头，估计是痛的说不出话了。

　　一看就好痛。
　　真的好惨。
　　不过活该。

　　时奚抬头望望天，低头看看路边的小草，漫不经心把散落在眼前的头发撩到耳后，转身往外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嗓音响起：“啊，今天天气真好，适合逛街。”

　　韩妤眯着眼全程打量着突然闯入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扬，划过绝美的弧度：“有意思。”

　　脚尖使劲蹂-躏余杰的手指，优雅地甩了下头发，站到干净的地方，甜美宛如黄鹂的声音响起，“你该庆幸本小姐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呵，竟然敢调戏她。
　　活腻了。

　　从斜挎包里拿出湿纸巾，韩妤蹲下身小心翼翼把小白鞋上的污垢擦干净，顺便补好精致的妆容，抿了抿嘴唇，斩男色口红很适合她，明天继续用这个色号，通过粉扑盒上的小镜子确定美美哒才离开巷子。

　　余杰被染发男扶起来靠着墙壁勉强站稳，被打了他第一反应不是报复对方，而且想着以后见了韩妤要绕道走，他们同在私立一中上学，要是让其他爱慕韩妤的人知道，他下场会更惨。

　　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忽而想到刚才出现的女生，眉心紧蹙，不确定呢喃：“那人怎么看着像时奚。”

　　“不可能，不可能，那个丑八怪才不会出现在这里。”
　　女生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的子女。
　　-
　　回到顾家别墅，时奚在玄关处换上拖鞋，抬头就看到周叔欲言又止，很是为难的样子，“周叔怎么了吗？”

　　周叔一脸为难，“时奚，少爷让你做晚餐，点名要糖醋小排和腰果虾仁，他说你之前吃掉了他的晚餐，所以要做出一模一样的味道。”

　　“……”
　　时奚嘴角一抽。

　　见某人板着脸坐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方摆放着新鲜水果和好几样剥了壳的坚果，这副样子明显是要监督她，还当着她的面把别墅所以佣人遣散。

　　顿时有些无奈。
　　又有些好笑。

　　半个小时后，时奚做好菜端上桌，做饭对她来说并不难，但让她做出跟季师傅一样的口味，太强人所难。

　　正要开口让顾凛将就着吃，只见他骨指分明的手指拿了颗开心果放进嘴里，不紧不慢摸到餐盘边缘，端起来直接倒进脚边的垃圾桶，冷着脸对时奚说：“难吃，重做。”

　　“？？”
　　时奚愕然，下意识出声反问，“你都没吃，就难吃了？”

　　“你有意见？”顾凛将耳机里播放着音乐调小音量，慵懒地靠着沙发靠背，命令式口吻说道，“还不快去做？”

　　“怎么，不服气？那你现在就可以走，门外那边。”
　　说着还好心指向门所在的方向，清俊脸上表情要有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她知道了，他就是故意刁难，目地就是要逼走她，时奚双手叉腰看着顾凛欠揍的脸，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我叫不生气，我叫不生气。”
　　时奚垂下眼睑走向厨房，一边自我暗示。
　　这次她特意多做了三份。

　　端出来果然又被顾凛倒掉，面无表情说，“继续。”
　　一分钟不到，时奚端出来糖醋小排出来，故意挑衅顾凛，“哈哈，我做好了，你还要倒掉吗？”

　　顾凛眼睑抽搐了下：“……”

　　时奚开启碎碎念模式：“浪费可耻，知道吧？”
　　“习爷爷让我们实行光盘行动，农民伯伯辛辛苦苦种的粮食，你不吃干嘛让我做？”
　　“为难我也不用浪费粮食，是吧。”

　　“你越是为难我，我干劲就越足。我收了钱，要有契约精神，不能因为雇主刻意为难就退缩嘛，钱反正是不退的。”

　　“闭嘴。”
　　顾凛被时奚吵的脑壳痛，烦躁地拍了拍面前的玻璃茶几，指着门口，“出去，我吃。”

　　时奚笑了：“这就对了嘛。”
　　把餐具塞到顾凛手里，贴心地把糖醋小排和腰果虾仁挪到他跟前，自信道，“我虽然没有季师傅做的好吃，但也不差，你尝尝。”

　　收拾厨房的狼藉，时奚唇角始终挂着清浅的笑容，每天逗逗大哥哥心情更愉快。

　　今晚月光皎洁，院子里盛开的月季花在月光下熠熠发光。
　　时奚荡着秋千听英语歌曲，突然音乐中断，裤兜里手机震动起来，是奶奶打电话来了：“奚奚，你小妈放下过去接纳你了吗？跟衿儿相处怎么样？她没有欺负你吧。”

　　望着头顶上空皎洁的明月，时奚听到奶奶的关心，鼻尖隐约泛酸，眼眶渐渐氤氲了雾气，心里暖暖的，吸了吸鼻子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哽咽：“奶奶我有你就好了呀，他们都不重要。”

　　她满怀希望跟时锋和赵舒雅回江城，也以为他们是放下过去重新接纳她，可现实打了她一巴掌。
　　他们接她回来，只有利用罢了。

　　目光落下粉色的月季花上，她现在心甘情愿留在顾家，只因为顾凛。
　　她很感谢老天爷给她一个报恩的机会，时奚笑着转移话题，“奶奶你每天要记得吃降压药，不许偷懒，我走的时候拜托隔壁的兰兰了，每个月她会帮你买药。”

　　“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们说好了的，你将来要帮我带宝宝，我还要带你去看故宫，看大海，看草原……”

　　“你要等我。”
　　等我长大。

　　赵舒雅永远不可能原谅她，7岁那年暑假她去乡下奶奶家玩，4岁的弟弟时铭偷偷钻到汽车后备箱，到了半路她才发现，最后弟弟吵着要跟她前往，她让司机叔叔给父亲打电话得到同意了才带他一起。

　　一天赶集，奶奶清早去集市上买菜，她和弟弟也跟着去了，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妇女说自家的蔬菜很新鲜，拉拽着奶奶去马路对面的三轮车上挑选。

　　结果另外一个男人趁他们不注意抱着她和弟弟就开始跑，当时她吓坏了一直挣扎哭闹，引起了一个叔叔的怀疑，叔叔拦住男人的去路询问，男人见不对劲只好扔下她，抱着弟弟坐上了一辆摩托车长扬而去。

　　警察叔叔说他们是人贩子，专门拐卖儿童到偏远贫困山区，连续找了半年都没有弟弟的踪迹。
　　赵舒雅对她又打又骂，最后让时锋把她送到乡下跟奶奶一起住。
　　眼不见为净。

　　时衿儿和时铭都是赵舒雅所生，她的母亲在她两岁时就去世了，时锋外出打工认识的赵舒雅，她是公司老总女儿，年轻貌美又有钱，还是家中独女，娶了她就拥有了赵家丰厚财产。

　　在公司赵舒雅给他足够的面子，但在家他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因为他拥有的荣华富贵都是赵舒雅给的。

　　奶奶不喜欢赵舒雅这个儿媳妇，宁愿待在老家也不愿跟他们一起住。
　　后来她才知道原因，母亲还未去世的时候，时锋就跟赵舒雅好上了，否则时衿儿不会只小她半岁。

　　时奚挂断电话，收到一条转账汇款信息，是郑钧哥汇过来配音的钱。
　　【您尾号085账户快捷金额70000.00元，余额852001.00元。】

　　现在她也算是个小富婆，不开心的事就放一边，时奚收起手机，明天开学不要迟到才好呢。

　　就在她离开后，左斜方台阶上滚落一颗剥了果壳的荔枝，晶莹剔透的果肉沾了不少泥土，光线昏暗的角落隐约可见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