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起 ...
-
0
这辈子，这俩货一个是人，一个是妖。
1
做人的，从出生就没见过爹娘，被避世的仙门收养了，学的是奇门道术，修的是端正清明。
可改不了贪嘴好玩的毛病。
小道士实在是修行的好苗子，境界几乎一日千里，十五六岁就打遍山头无敌手，一心下山除妖魔了。
师父掐指一算，可以，红尘中自有缘法，早去方能早回。
小道士揣了一袋金叶子，一袋银果子，背着一把剑就下山了。出山门前，师父千叮万嘱，心要向善，遇见妖魔也不要急着出手。
“人有善恶，妖魔亦然，你要除恶扬善才行。”
“别的山门怎么不讲究这些？”
“他们是为了成仙，你是为了证道，别学那些乌七八糟的。”
于是，小道士一知半解地下山了。
2
做妖的，不是狐狸啊，蛇啊这种常见的妖精，他是只雀。
全名银喉长尾山雀。
本体就一个巴掌大的团子，下半截都是白的，头顶，背上，翅膀尖尖和尾巴稍稍染了点黑的灰的。滴溜溜一双豆豆眼，一看就很，呃，不好惹。
小妖怪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没能修成人形，在山里叽叽喳喳的，好不开心。
可他偏偏就化形了，某天在窝里睡着睡着觉，突然身体一沉滚了下来。满头的黑发都蹭上了雪。
好不可怜。
更可怜的是他还变不回去了。每天旁的都张开翅膀从树梢飞到树梢，他爬不上又跑不过，整天憋屈。
家人叽喳着跟他说，可以去山下人类生活的地方看看。人间繁华，值得一去。
小妖怪想了想，反正也没别的主意，揣了几颗玛瑙就下去了。
临出门娘亲拉着他念叨，要注意安全，不要伤人，不要信人。
“你活的要像人，不能叫人看出来。不然会被道士捉去的。”
“我又不干坏事，道士为什么捉我？那我为何又不能伤人了？”
“他们是为了除妖修仙的，没什么大出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于是，小妖怪不明所以地下山了。
3
小道士和小妖怪都没到过山下，没见过外人外妖。小道士有常年负责采买的师兄接应，小妖怪有村里乡镇飞行的鸟儿带着，走的倒也安生。
小道士摸熟了人间财物，用几颗银果子换了一吊铜钱，一路走一路买，吃的当场开嚼，玩的揣起来回山上玩。
幸好有袖里乾坤，不然背这些能累死他。
小妖怪不好那些东西，这小鸟风雅，十八般乐器置备得齐齐整整。
幸好有袖里乾坤，不然随便哪件都能给他压成一坨鸟饼。
4
小道士走啊走啊，翻过一座山，晚上到了一个有点奇怪的镇子。有客栈，没开门，有人家，不亮灯。小道士嚼着零嘴，好奇地四处看。
小妖怪也溜达到了附近，他没村那么多食物，本想来镇里吃点什么，来了才发现这儿竟然啥也没有。小妖怪好生气，但小妖怪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继续往前溜达。
5
小道士看到了一双藏着渴望地盯着自己看的眼睛。
桃花一样的，眼角有点点勾起的眼睛。
小道士看了看他，看了看自己手里，又拿出一个烧饼冲眼睛的主人晃。
小妖怪：不能接近！乌鸦说他穿的那是道士服！母亲说过，道士要抓自己的！可是饿了。不过烧饼也不是那么好吃。还很干。
小道士等了半天不见对方靠近，看他反倒要走，收起烧饼，拿出来一碗酒酿。，端着朝他走了过去。
“给。”小道士把碗递给他。
“你，”小妖怪想了想，酒酿有点香，“谢谢。”接过来吃了。
6
两个小崽子并肩坐着，吃了好多东西。
好久，没吃过有人陪着的一餐了。
小道士好热闹，但遇到的人不是贪钱就是浮夸，他不愿同行。小妖怪好静，听着人间喧嚣只觉得难受，要不是，要不是图那一点点高雅，恨不得绕着城镇走。
看他吃东西的动作慢了，小道士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先说。”
“吾叫计都，就是魔星之一的那个计都。你呢？”
“我叫百。”
“bai？柏树的柏？白色的白？”
“一，二，三，这个百。你，”小妖怪还是担心他杀自己，接着问，“你是哪个门派的？”点晴谷抓妖很厉害，轩辕门不会放过妖怪，少阳好那么一点点。
“吾？吾是罗浮山的，我师门不出名，你可能不知道，”计都回答的很自然，问的更自然，“你，我看你原身是个好可爱的小鸟，但我没见过。这小鸟叫什么？”
百没等他问完就喷了一地酒酿，“你你你，”他咳个不停，“你看出来了？”
计都嘿嘿一乐，“吾天生异瞳，能分辨一切仙人妖魔，你看你看，”他指着自己的眼睛往百跟前凑，“吾的眼睛有红色的纹。师父说，我虽然是人，眼睛里的却是魔纹，所以给我取名计都。不过这红色只有分辨那会儿才能看到，你快看呀。”
百看他好像不是多讨厌妖怪，当真凑过去看，“啊，红纹！”虽然被说是魔纹，不过挺好看的！红色的一道浅浅映在又黑又亮的瞳孔里，圆圆的大眼睛更好看了！
“嘿嘿，好看吧？”计都看百眼里那么惊艳，觉得自己开心的有点飘啊飘，“所以这鸟叫什么？”
“听山下的人说，叫银喉长尾山雀。罗浮山我听过那，在很南边，我家在北边，附近有雪山的。”
俩人一边闲聊，计都一边拿出吃的投喂。计都发现百有点好酒，还拿出一瓶桃花酿，两人对着瓶子一口一口喝了。
计都尽兴了，有点迷茫地往四处看着。百迷糊了，翻出一把笛子，悠悠吹了起来。。
7
其实百技术还行，只是天色已晚，小广场上突然传来笛声，就有点吓人了。
放在这个近来有妖怪作祟，人心惶惶的镇子，问题就更大。
不一会儿，几家门户打开，男人们举着火把走了出来。
人们本以为能看见什么魅惑人的妖魔，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小道士并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
“喂，”领头的男人冲他俩喊，“你们是干什么的？”
计都忙用法术清理了吃剩的狼藉，装的很正经，“师门派我下山游历，途径此地，暂时休息。”
“那，那他呢？”
“这，这是…”他也不敢说这是小妖怪。但他经历尚浅，又编不出什么瞎话。
“我是行商的儿子，我们商队在附近被妖物袭击了，父亲他们受了伤，在山脚下修整，让我到镇子买些东西。今天碰到小道长，想请他与我同去，护卫一段。”百张嘴就编出一大串，听着不算真，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镇子比较偏僻，人们心思单纯，也没追问，只跟百说，“小公子，附近这妖颇为厉害，不是这年轻小道长对付的了的。你啊，别平白牵扯人家性命。”
这群人里正好有那个客栈的掌柜，给人安排了两个房间。
进了客栈，他俩才发现，这里面比外面热闹多了。
“这位师兄，”计都看见几个修士服的，过去搭话，“请问这么多修士聚在一处，是要做什么啊？”
8
百没往大堂凑，早早去房间了。
计都问了两人无果，看那边淡青道服的师姐面善，又凑过去问，“这位师姐，请问这是有什么活动吗？”
好歹师姐颜控，看在他好看的份上，给他说了。
“今年的门派试炼就在附近，大家这是都憋着劲要拿头筹呢。”
“什么试炼啊？”
“当然是降妖啦。这只妖怪前辈们放在附近山上几年了，就为这次决个胜负啊。”
“镇子里…”
“那小妖怪没有什么伤人的能力，可能是过于调皮吧。哎，但是你可别跟这里的人说啊。”
“可是…”计都没说，老实着跟师姐到了谢，蔫巴巴地往房间去了。
9
说是要安排两个房间，其实也安排不出，好歹还剩一个俩床的，掌柜问过百，没得抗议，就这么着了。
计都回到屋子，没什么精神地往地上一坐，不动弹了。
“计都？”百凑过来问他怎么。
计都捡了些重要的说与了百，看着对方脸上也浮现出糟心的神色，到觉得自己心情好了那么一点，“这里的人们都这么供着这帮人，以为他们能来帮忙除魔的，但是，但是…”
“而且一帮修行者来都来了，不好好看看镇上到底何事，只想着去抓那只无辜的小精怪，真是，真是…”
没办法，计都他师父师叔们品行高雅，没教过孩子说脏话。
百却不同。鸟儿向来听四处风声，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会些，计都讲完事骂不出口就由他接上，什么丧心病狂，草菅人命，猪狗不如说了一个遍。
“计都？”百摸摸自己的脸，“你看我干什么？”
“吾听你说猪狗，吾觉得不合适，”计都慢条斯理地跟他解释，“毕竟我们也没见过猪妖狗妖啊，万一他们都是好的，你这么类比，他们会生气的吧？”
百：“……”我这都是跟人学的，他们生不生气能怪我咯。
10
“那，计都要如何？”百越发觉得这个小道士还挺不错的，与他商量要不留在这里做点什么，“你修为比他们想的要强吧？要不要出手护佑一下百姓？”
计都也是这么想的。他下山本就是要除妖魔，卫正道的，无奈一路上遇到的妖魔，画风都有点问题。
景苑的小猫才刚成精，除了切换本体人形的时候吓到个纨绔的公子，不曾为恶。计都抓了小猫只能找附近山林，放了。
独同村的花精倒是有几百岁了，也杀了人，可她本性那叫一个与世无争，只在山上培育自己的种族。村人不慎烧了林子，才惹得花儿狂性大发。计都给她破了障，想了想，直接连根带土挖出来，交给师兄带回山上了。凡间无益，看她开花还挺好看，去给师父凑个景吧。
凌安镇刘员外家那个花瓶，呵，全家都知道那是个花瓶，不还是和员外伉俪情深了几十年。计都问及时一家人只说，不足外道不足外道，差点当他是上门威胁的痞子，要交保护费。
还有莲野那个魔，知恩图报的很，和无意救下自己妻儿的猎人成天把酒共饮，那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对话听得计都脸色通红。
还有平湖的鲤鱼，连山的野鸡…哦，还有百。
百的原身周边有一圈亮光，若非神明，便是上善。
这…都都委屈。
你们做妖魔做到这个份上，就过分了啊。
难得是个好机会。
计都摩拳擦掌。
11
他俩赶得到巧，第二日，各路弟子齐齐出动，浩浩汤汤就去旁边山头捉妖了。
计都和百也出了门，青天白日地一个扛着剑，一个抱着琴跑到小广场上，看着是要给人们表演一段。
竟然还有人磕着瓜子围观的。
想多了兄弟们，他们是要捉妖。
那些修道的聚在镇子里，白日满街乱走，作恶的那只避其锋芒，这才有了白天的好日子。这会儿那帮人都去抓那不知是啥的小东西了，这妖怪怎么可能放过到嘴的血肉。
“你说它啥时候会来？”计都凑在百耳边说悄悄话，“吾一会儿可还要去山头呢。”
“等着等着，”百一边拨弄着琴弦吸引妖怪，一边勉强敷衍，“这招来曲我昨晚才学，不得让我适应适应啊？”
11
插播一条说明，招来曲这谱子是计都拿给百的。
小师姑善乐，感于退除无道，凝修为作曲以唤罪孽，取名招来。
说人话就是，计都他师姑擅长音律，又觉得不分青红皂白的斩妖除魔不对，用自己毕生的修为作了一个曲子，奏起能吸引作恶的。然后就不会错杀，也不会放过了。这个曲子，就被她取名招来。
计都昨天找法宝的时候，才发现小师姑给他收拾包裹时把招来也放进来了。
正好百会乐器。
计都半夜醒来还看了一眼旁边的百。
他俩咋就这么合适呢？
百招来，他消灭，嘿嘿嘿。
就这么合适。
12
不一会儿广场上血腥弥散。计都持剑而立，百不会战斗，就负责驱赶想要看热闹的人。
“请回去，走这边就好。”这是一开始的百。
“都赶紧跟上，别逼逼了都跟我走！”这是最后的百。
那团血雾都到巷口了还不撤，这些人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吗？！
看到血雾，人们才终于知道着急，三两下跑了个干净。
百原本是飞的，不善奔跑，落在了很后面。
他感觉眼前都一片绯红，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么大一团血雾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核。
是个人形。
13
“何方…不好！”计都眨眨眼，拿剑劈开血雾。螺旋散去，掉出来一个茧。
计都把茧劈开，里面正是客栈掌柜失踪的儿子。
他知道这不是妖孽本体，燃了太清符四下张望，镇子里那股血气，确确实实是消失了。
“怎么？”压根没跑远的百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怎么是个人？”
“现在不是了。”
俩小崽子低头，眼见着人面色由白转蓝，一股妖气顺着天灵灌了进去。
“这是人修了妖法么？”百骇了一跳。
“这是妖孽用人炼人！被茧束缚的人会问他收集精血，怨气自然在这人身上。”
替身之法，李代桃僵。妖孽本体可能根本不在此地。
他们这次清掉了里水镇的替身，起码这个地方是安生了。
“那他怎么办？”百探了探，嗯，活着。
“我背着吧，”计都把地上的抄起来，“还有活呢。回头再说。”
14
山头山，那些弟子果然在比赛。
祭出法宝的，御剑而行的，掐诀念偈的，还真有点本事。
可惜对付的只是一个周身无黑气，就靠本体防御力强撑的龟。
计都拦了他们的动作，却只会说你们不必。
百聪明，他刚就收拾了地上碎了的茧，往地上一扔，“这，才是你们该除的妖！”
一时间，整个山都安静了。
修行者也是有脑子的，看他们不仅在镇上除了妖孽又留了凭证，要这俩愣头青真跟他们较起劲来，事情怕是要遭。
镇上都看到他们早早出城上山，又看到这俩崽子把留在场上对抗，昨儿还有人给这小子透了底，真让他们大肆宣扬一出，师门面子不好看，他们仙途也就断了。
“你们要如何？”
“你们把这小妖怪交给我们，我俩立刻就走，回去要怎么说法，随你们编。”百说完看了看计都，计都只觉得龟壳好玩，正把妖怪变小了几号抱在怀里揉搓。
那些人同意了。三五成群里一边商量如何与师门报告这次的情况，一边回了镇子。
“计都，你，”百看那乌龟被计都玩得七荤八素，拉了一下嫉妒的手，指着它说，“不会想一路带着它吧？”
“当然不啊，我们带几天，找个水池给他放了。”
百接收到乌龟的请求，接着问，“几天，是几天啊？”
“嗯…”计都想了想，“你找个什么乐器把茧放进去，演奏招来，然后应该能有个方向。咱俩顺着那个方向走，几天遇到水，就几天呗。”
“不行。我舍不得。”
“那，咱们先随便挑个方向，重新置办一把琴，然后找？”
……
15
乌龟：我能怎么样呢，你们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