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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向日葵 番外 A 答案(附加B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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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住嘴开始咳嗽,跪在浑浊的积水上,膝盖被泥水浸得冰冷。
咳得太厉害,即使弯着腰也无法制止。越是咳嗽越想干呕,嘴唇上的唾液滴在泥土表面。
读书之时看过无数具尸体,还常常面对浸泡着福尔马林的尸体读书,现在竟然产生了这么强烈的身体反应。
旁边的人递了纸巾过来,池户低着头,用手背擦去嘴唇上的唾液,再用纸巾擦拭湿润的手背。
和其他见到亲人尸体而哭泣起来的人们相比,自己的干呕做法非常令人厌恶。
慢慢地朝盖住尸体的草席伸出手,是因为想习惯作为尸体存在着的浅仓。
紧闭的眼睛旁布满青紫,鼻腔和耳孔里面布满了泥土,干涸的血液在皮肤上划出河流的形状。
对以前的池户来说,这是具非常普通的窒息而死的尸体,会被放入充满福尔马林溶液的池子,供教学解剖使用,自己总是毫不留情地用手术刀在它的腹部划开口子。
池户轻轻地抹去男人嘴唇上的泥土,身体猛得掠过一阵寒意,又一次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像是第一次看到尸体一般,无法忍受突然袭来的反胃感。
这个男人曾经叫浅仓弥介,现在成为了尸体,称呼变得没有意义。
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山,群青一会儿变近,一会儿又离远,跪在地上的池户不住地揉眼睛。在意识中改变事物的形状和大小,可以是某种神经性疾病的症状。
古老的东方医学无法治愈和大脑有关的疾病,而古老的西方医术中,治愈精神疾病的方法就是在大脑上钻上一个空洞,期待不好的东西会从那里逃逸。
池户拨去浅仓的额头上的泥土,他尽量温柔地进行这个动作。如果伤口进了沙土,一定很痛吧。
浅仓冰冷的手指蜷缩着,指缝中都是泥土。
会有多痛苦呢?以这种方式死去。
池户想象着永远也不会得出答案的问题,把脸贴到了男人的手心上,冰冷的触感唤醒了沉睡着的幸福和剧痛。
他像是看爱人一样看着躺在地上的浅仓,体会到满溢到喉管的爱。
浅仓的手臂内侧有细小的针头和乌青的淤血,一看就知道是前段时间检查身体时留下的痕迹。嗜睡的病伴随了他十几年,不断地化验、不断地治疗,为了没有意义的检查不知道被抽掉了多少血液。医生们拿着针头插进他的手臂里,抽出属于浅仓的红色液体,做同样的化验,得出同样的结论,给这个男人同样的失望。
就算这样他还是会认真地接过报告,真诚地道谢。
又或许他根本就不想去治这种治不好的疾病,只是没有任何人问过他的想法。
人类变得越来越沉默是不是因为没有谁在乎自己在说什么?即使有人在乎,也应该无法了解那些简单的话语中包含的情感。
在拿到那颗玻璃珠子之前,他不知道浅仓有多么爱自己,拿到了珠子之后,却更加疑惑起来。
他明明记得人体的细胞只需7年就会全部更新一次,为什么已经过了七年还是在爱呢?
这份爱过了这么多年,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池户握住浅仓冰冷的手,蜷缩着的僵硬手指再也无法回到以前柔软的状态了。
“弥介……”
“弥介……”
轻轻地唤着男人的名字,却如以往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为什么细胞更新了却没有放弃爱呢?为什么人类能够持续地说喜欢呢?生锈的情感难道不会随着细胞的更新而流逝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任何医学书上都没有写,自己根本无法知道。
所以快点告诉自己为什么吧,不要丢下愚笨的自己。接下来的时间让自己一个人找寻所有问题的答案是不是太残忍了呢,既然爱着自己就陪自己一起找下去啊。
远处的群青是山吗?
如果是山,为什么它会在哪里?
太多的事情都不知道了,连要怎样爱一个人都无法回答。
从口袋中掏出冰凉的玻璃珠,池户把眼睛凑上去看,不透明的珠子里什么也看不见,他换了一边继续看,还是看不见。代表爱的玻璃珠廉价而渺小,不能提供任何答案。
“虽然现在的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努力地去寻找它。如果七年之后我找到了答案,你就回来见我吧。”
他放眼望去,成熟的向日葵呆立在那里,褐色布满眼眶。再往远处看,那些深深浅浅群青应该是山,死去的人们会提着灯笼在那里寻找回家的路。
(答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