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师》藏遗

14、酒馆

　　某个边陲的酒馆里，今日也一如既往的热闹。
　　赏金猎人们在大谈自己的功绩和遇到的艰险，披着遮光斗篷的黑暗精灵安静地坐在角落进食，盘腿坐在另一角的矮人族在兜售自家打造的武器和防具，吟游诗人在唱着流行的歌谣，几个巨人弯着腰在吧台饮着地精调酒师刚酿好的番儿果烈酒，人类侍者穿梭其中，为客人们递上可口的饭菜和酒水。

　　萨缪斯坐在猩红色绒布包裹的柔软沙发上，怀中搂着一个漂亮的精灵族姑娘。
　　那姑娘并没有理会她的天生死敌黑暗精灵，而是依偎在萨缪斯怀中，声调柔美地劝他再喝一杯她递到他唇边的酒。
　　萨缪斯将唇贴在那尖耳旁，好似与那姑娘耳鬓厮磨，身上的香气诱惑勾人，连口中都没有太大的酒气，他像个放浪的贵族一样行事，将一枚银币轻巧地丢进美人诱人的双峰之间，对那精灵族姑娘说：
　　“噢，美丽的女士，我的宝贝，您可别再给我灌酒啦！我可不想让这酒迷了眼睛，教我看不清您那如圆月般完美的面容了。”
　　那精灵族姑娘看着那枚银币一喜，更加娇媚的往萨缪斯怀里靠，俏皮地说：“为了您这夸赞，我可要好几天都欢喜得睡不好觉了。”

　　正当二人说着甜腻的话时，几个由狼族兽人组成的赏金猎人突然爆发了大笑，精灵族姑娘转头看了他们一眼，颇为无趣地说：“他们肯定又在说那件事啦！”
　　“哦？”萨缪斯往那群赏金猎人看了看，问着怀中的美人儿：“他们在笑什么事呢？要知道我可太喜欢听这些乐子了——你知道的，就因为内地我的那些贵族兄弟姊妹们都太无聊了，我才到这边陲之地来寻刺激呢，既然你们都知道的事，何不与我分享分享，让我也快乐一下？”
　　这消息显然在这儿并不是秘密，这精灵族的姑娘知道如果自己不说，这英俊又富有的男人不用费任何力气也能知道事情始末，还不如自己说了，让他更依恋自己一点呢。
　　“还不是大约半个月前，有一位骑士先生突然衣衫不整地冲进了酒馆，大声向众人宣布他遇到了魔鬼——是真的魔鬼，那些在撒旦统治下的邪恶生物。可我们都知道，无论是天使还是魔鬼，那都是传说中的物种了，这可怜的骑士可能是第一次见到了我那可恶的表兄黑暗精灵，给吓破了胆，竟然大声疾呼着看见魔鬼，疯疯癫癫地拉着人就说，说完一圈又飞奔出去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讨论没什么比这更可笑的事儿啦。”似乎被自己所说的乐到了，美人儿也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竟然有这样有趣的事儿！果真这儿比内地要有趣得多了！”萨缪斯大笑，“现在竟然还有人相信魔鬼！就连我小时候伺候我的那没文化的仆人都知道，魔鬼只在童话故事里拿来吓吓不听话的小孩儿的，我小时候还真的被吓过，乖了好一阵子呢！”
　　随即悄悄对那姑娘说：“快告诉我那可怜的骑士是什么模样，偷偷告诉你，我和国都骑士团长私交甚好，我去问问他，是他的骑士团出了个疯子，还是那只是个发了疯的游侠骑士。如果真是骑士团的人，我可得好好嘲笑嘲笑他了。”

　　一个与骑士团长有私交的贵族！

　　这个信息立马让这位卖笑的精灵族姑娘乐开了花，更加真诚地说完了她那天亲眼所见的一切：“那骑士虽然穿得破破烂烂的，但那盾牌上的花纹可气派了！底下握着一头雄狮，上头两柄交叉缠绕着荆棘的长剑，还有一对面对面的雄鹰在顶上。我虽然见识少，可也能看得出来是正规骑士团出来的骑士，游侠骑士除了那些有名的，其他人可用不了这种花纹的盾牌。若不是他疯疯癫癫的，也算得上是一个一身正派气的俏骑士，浓眉大眼的，一头黑发若是把灰尘好好洗一洗，不知道要让多少姑娘羡慕呢！噢对了，他还有一颗漂亮的泪痣，可能只有我注意到了，毕竟我自己也有一颗，就一眼发现了。”
　　“这样貌我记住了，等回头就去问问老友。至于您说的泪痣，是的，您的泪痣让您的美貌更加诱人，你看，我就是被您的美貌俘虏了，这泪痣可起了不少功劳，我想，有不少绅士也倾倒在您的罗裙之下吧？”萨缪斯巧妙的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好像真的是一个为了美人儿争风吃醋的无聊公子哥，为此还再塞了一颗银币过去，让那姑娘笑得停不下来。

　　等萨缪斯从酒馆脱身，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他匆匆赶回住宿的旅店——当然是这小城里最好的一个——脱下手工定制的高筒皮靴，换下染了一身脂粉香料的华贵衣物，把那些贵重的饰品随手扔在桌上，洗了个澡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脚下踩着一双平民常穿的那种便宜而柔软的布鞋，发梢还湿着，便扣响了隔壁的房门。
　　敲过了门，不等里面应答，他便自顾自进入了未上锁的房间，看见正在等候他的人此刻正看着窗外想得出神。
　　他斜靠在门板上，再敲了敲门，这回终于把那少女的思绪拉了回来，于是他关上门走进房间，走到少女身旁，走在她身边的椅子上，突兀地说了一句：
　　“贞，斯里塔尔来过。”
　　贞坐到床边，与萨缪斯相对，对这句话并不感到意外：“嗯，你确定是他？”

　　原来当初二人从骑士团离开，萨缪斯特意找骑士团长要的五位失踪高阶骑士最后出现的地方的情报，打算以此为线索，去追查骑士团发生的这一连串不幸的事，试着找到线索，解开逆向光明魔法之谜，也算是替骑士团长确认这些高阶骑士的生死。
　　这个边陲小城，正是高阶骑士斯里塔尔最后出现的地方。
　　像这样的小城，最好打探消息的地方就是酒馆，由此进出的都是冒险者，他们知晓太多“正派人士”不知道的消息，许多黑市交易也在这些酒馆出没。
　　恰巧，萨缪斯看起来也和“骑士”相去甚远，身为安魂骑士，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不少交道，见过的达官贵族不知凡几，在刻意模仿与耳濡目染间也养出了身放浪不羁的气质，游走在不同派别之中，别人也只会把他当作一个富贵浪子。
　　萨缪斯往椅背上一靠，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后才开口回答贞的疑问：
　　“我确定。那盾牌的花纹是骑士团的骑士标志，在失踪的五名高阶骑士里，只有斯里塔尔的画像与信息里模样完全相同。据说就因为那颗泪痣，斯里塔尔在骑士团里还得了个‘蔷薇骑士’的谑称，是说他明明长得正派英挺，孔武有力，却像个美人一样长了颗泪痣，仿佛一朵娇嫩的蔷薇花。为此斯里塔尔还发过好大的火。”
　　“好，既然能确定那就是我们要找的高阶骑士，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你我比那一般人都清楚，天使与魔鬼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在亿万年前被分隔到了其他位面，所以成为了一种传奇故事。我不觉得是魔鬼真的降临了，你觉得呢？”
　　“我也是同感。”萨缪斯认同了贞的话。
　　正如安魂契约缔结的那天，贞所说的誓言那样，他们是此间平衡的守卫者，既然存在“此间”，那必定就还存在“他空间”，这些道理是在萨缪斯当了多年安魂骑士后贞才告诉他的。
　　“现在的传言是我们无知的‘蔷薇骑士’初次遇到黑暗精灵被吓破了胆，但我对此存疑。”
　　“如果是一般的骑士或许真的对那些生存在地表之下、偶尔才有一两个叛逃上来的黑暗精灵一无所知，但斯里塔尔作为高阶骑士，就算没有与黑暗精灵打过照面，也肯定知道这个种族的样貌与特征，不可能被黑暗精灵吓成那样。”
　　“高贵的黑暗精灵祭司不会轻易走上地表，叛逃上来的多是那些被视作低贱的男性战士。他们所擅长的是隐匿与刺杀，而且他们大多成为赏金猎人，不与其他种族多加接触，毕竟地表上的一切对黑暗精灵而言都有危险。如果斯里塔尔遇到的真的是黑暗精灵，作为一名骑士，他大有克制对手的能力；如果不是正面交锋而是遭到了刺杀，那斯里塔尔连发疯的机会都没有。”
　　“也是，”贞看着萨缪斯随着动作微微敞开的领口，从隐隐可见的交错刀疤可以想象这具身体上有多少伤痕，“连你第一次遇到黑暗精灵袭击都受了伤，‘蔷薇骑士’先生的确难逃黑暗精灵的攻击。”

　　正在两人讨论着斯里塔尔到底是看到什么致疯，以及他随后的动向时，从不离身的通讯戒指震颤了起来，萨缪斯点开快速扫了一遍，扭头对贞笑起来：
　　“我想，我们的讨论可以等到去会会黑暗精灵之后再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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