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灯》回收废品

2、失物招领

　　江湾没有注意到小孩的失神，她又低下了头，在那个白色的塑料购物袋里翻找起来。
　　夏凛的眼睛随着她手的移动而移动，像是粘在了她的手上，分毫移不开。
　　他看到她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上面印着红色的字样，像是某个药店的名字。
　　江湾解开袋子，掏了一个白色的包装袋出来，低着头递给他，“这个是解酒药，把它吃了，饮料等会儿再喝。”
　　又是那只带着红绳的手腕。
　　夏凛愣愣地看着那只手，任凭东西递在他眼前，忘了去接。
　　他好像是中了什么蛊，平时活泛的心思在这时候变成了一团浆糊，只会盯着她看，因为她的某个动作而出神。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不可控、不明状……
　　江湾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接过药，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见他盯着药看，便解释道：“这个真的是解酒药，我不害你，放心吃吧。”
　　她的语气诚恳，没有丝毫恶意，就像是温言哄着他的邻家姐姐。
　　夏凛却因为这句话看向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黑色的，眼周泛着青色，有些疲惫，又有些红肿，像是刚哭过不久。
　　夏凛看着她的眼睛，“你哭了吗？”
　　少年的声音还有一些变声期的沙哑，却也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单纯，让人听了忍不住想笑，可江湾听了却有些想哭。
　　她想起这些年来，听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每一次并非痛彻心扉，却也让她难以承受。
　　江湾笑，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看着不远处的热闹人烟，“是啊，刚刚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不过……已经找回来了。”
　　她说完这句话，又笑着回过头来看着他。
　　那双隐在黑暗中的眸子里的情绪难以看清，夏凛只能靠着自己的感觉，揣测道：“所以你刚才是因为他哭的吗？”
　　江湾笑，有些哭笑不得，“不然呢？我又不是个爱哭鬼。”
　　夏凛瘪瘪嘴，看着她眼中的红血丝，有些不信任，可他又没有立场去问她，毕竟从刚才到现在，他们认识才不过一个小时——不，还不能说认识，因为他们连对方名字都还不知道。
　　看他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江湾手指轻颤，像是在害怕什么，连声音也在颤抖，“夏凛，你……怎么了？”
　　夏凛……
　　夏凛瞪大了眼，有些惊讶地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他们明明从未见过面，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江湾一愣，视线下移，落在了他还没收好的钱包上，“啊……刚才拿你的钱包买东西，不小心看到的。”
　　夏凛将信将疑，“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又要给我买这些东西？”
　　方才的杂乱仿佛还在眼前，酒吧里混乱的人群、嘈杂的音乐，以及……无比清晰的她，可是现在周遭却是寂静一片，只有偶尔传来的车鸣声、若隐若现的虫鸣声。
　　他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多年，从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能够供两人静坐着，俯瞰整个城市的霓虹繁华。
　　江湾轻轻地笑了，“不为什么，看你有缘，你没听到吗？刚才有警察进去了，你还是未成年吧？未成年进酒吧，还喝的迷迷糊糊的，随便一拉就跟人走了……这要是被抓到了，可是要叫家长的。”
　　想起自己先前跟丢了神一样跟着她走，夏凛的脸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说话也有些磕磕绊绊，“我那是……去给朋友过生日，就喝了半杯啤酒……”
　　说到最后，他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一个大男生，只喝了半杯啤酒就醉的不认人了，丢死人了。
　　江湾忍不住笑出了声，“嗯，知道你就喝了半杯，不多，但是下次不要这样了，你还小，那样的场合不适合你去。”
　　听到她像教训不懂事的小孩一样教训自己，夏凛忽然有点不舒服，他看着对面的人，“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去酒吧？你多大了？”
　　或许是他脸上的红潮连夜色也挡不住，江湾又笑了，“我啊，我是去找人的，忽然看见一个傻乎乎的小孩，我就鬼迷心窍地把他抓出来了，至于我多大了……”
　　她笑的嘴也合不上，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而眼下的那片青色仿佛成了月牙的背景，她支着食指抵在唇边，笑问道：“你们英语老师没教过你吗？女生的年龄、婚姻、个人隐私都是不能问的，不过要是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点。”
　　夏凛被她说的脸越来越红，这时候更像是有把火在烧，只能嘴硬道：“那是外国……”
　　江湾又笑了，“我可比你大多了，小孩……”
　　夏凛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看着她。
　　她仿佛从少年的眼中看出了几分倔强，笑容收敛了一些，她把手中拿着的东西再次递到少年眼前，道：“问题问完了吧？喏，快把药吃了，再吃点橙子散散酒气、吹会儿风，你就该回家了。”
　　夏凛盯着那包药看了会，接了过来。
　　一旁的江湾又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
　　夏凛再次接过，撕开解酒药的包装，小声道：“你怎么这么熟练，连怎么散酒都知道……”
　　他的声音有些小，刚巧又有一阵风刮过，江湾不知道听见没有，反正她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夏凛吃了解酒药，又吃完了她买来的两个橙子，她才站起了身，捞起地上已经空了的购物袋，拍了拍身上的杂草，朝他伸出了手，“来吧小鬼，我送你回去。”
　　那只手素白纤细，除了一条红绳，再也没有戴其他装饰品。
　　夏凛盯着看了会，伸出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就算年纪有些差距，他到底还是男生，也已经发育的差不多了，手还是比她的大一些，也不知道她那声“小鬼”怎么叫的出口。
　　夏凛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看了眼四周。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年久失修，时暗时明，看上去有些骇人。
　　江湾掏出了手机，开锁的速度很快，夏凛只来得及看见屏保上一闪而过的一个人影，还没来得及分清男女，她就已经划开了，倒是她手机上的壁纸看的很清楚，不过那像是一张白纸，写了几个字，被各式的app挡住了，看不完整。
　　夏凛没有偷看别人手机的嗜好，因而只是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他用余光看了二人的肩头一眼，一黑一蓝，两个肩头并排着，黑的那个稍微厚实一点，也壮一点，蓝色的那个则低一点，削薄一点。
　　夏凛现在是高二下学期，不久前才过了十七岁生日，已经有一米八的身高了，江湾穿着普通的平底鞋，竟然比他矮不了多少。
　　不知道为什么，发现这件事的夏凛气压有些低沉，站在原地，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