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系我心》果灯阿珀

3、第 2 章

　　在住进同一幢房子前，尹玥和姜天泽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见面是意外，没人想到会见到对方，双方都很尴尬。
　　第二次见面，是两个星期前，8月31日。

　　百世市一家的私人会所里，身着休闲装的中年男人举起手中的酒杯，笑道：“那，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坐在他对面的明眸女性举起酒杯，同他碰了碰杯。

　　女人是尹玥的母亲，尹莱拉，男人是尹莱拉的再婚对象，姜渊。

　　尹莱拉和姜渊上个星期领了结婚证，两人都是再婚，尹莱拉不想办婚礼，四人坐在一起吃餐饭，宣告了一个再组家庭的成立。

　　尹玥不大适应“一家人”这种描述，拿起装了果汁的杯子，对面坐着的男生主动轻碰了她的杯身。

　　“听说小玥比我小两个月，我一直都想有个妹妹。”男生好似天生带笑，看上去格外柔和。

　　他是姜渊的儿子，姜天泽。

　　“哈哈，小玥这丫头学习很好，也考上了附中，以后要多多照顾她。”姜渊语重心长。

　　“说到学习，天泽才是。”尹莱拉笑道：“都被世界顶级的私立高中破格录取了，留在百世还真是有些可惜。”

　　“现在去和大学去也没区别。”姜天泽认真道：“以后我肯定是会回来继承家业的，去海外顶多是积累些人脉。而且阿姨您也知道，我奶奶年纪也大了，我留下来也可以多陪陪她。”

　　“好啦，知道你小子孝顺。”姜渊拍了下儿子的肩，对尹玥道：“过几天就开学了，我安排了，让你们同班，有什么事就和天泽说。一家人了，不用客气。”

　　“谢谢姜叔叔。”尹玥点了点头，看向姜天泽。

　　他朝她露出笑容，尹玥试图回应，扯了扯嘴角。

　　吃了饭后，尹莱拉和姜渊去逛街了，尹玥说她想回去收拾行李。这几天，她和尹莱拉的行李已陆陆续续从小破屋搬走，送到了姜家。

　　“我也一起回去。”姜天泽笑着对尹玥说：“毕竟你对家里还不熟。”

　　坐车去姜家的路上，姜天泽问了她不少问题：以前在哪所学校上学，感觉学校怎么样，平常看什么书，有什么兴趣爱好，还聊到了血型和星座……

　　他看上去格外亲切，尹玥一一作答。

　　听到她喜欢莫奈，姜天泽似乎有些意外，当她问他喜欢哪个画家时，姜天泽说“我并没有讨厌的”。

　　姜家是独一幢的庄园，主楼别墅被花园环绕，从大门到正门开车都要两分钟。

　　车开进姜家宅院，下车时，姜天泽提醒她说这车底盘高，下的时候要注意，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是尹玥第二次来姜家。站在草坪上看远处，天边飞鸟行过，视野开阔，从小在这种环境长大，怪不得姜天泽看上去毫无烦恼。

　　“待会儿带你逛，先进来吧。”姜天泽走进房子，问道：“奶奶呢？”

　　侍者接过外套：“老夫人在自己房间。”

　　“小玥见过奶奶了吗？”姜天泽问她。

　　先前来时没仔细看，尹玥正惊叹客厅里摆满了艺术品，摇了摇头：“还没有。”

　　尹莱拉倒是见过了，从她的语气听来，不是很好相处。

　　“那先和奶奶打个招呼，之后再去整理行李？”

　　尹玥不知自己是否能应付来，但看到姜天泽亲切的样子，又不好拒绝，让他失望。

　　她点了点头，跟着姜天泽坐上电梯。

　　到二楼竟然还要坐电梯，明显爬楼梯更快，尹玥心想。

　　走过地毯，到了一扇厚重的木门前，姜天泽抬手敲了敲：“奶奶，是我。”

　　“进来吧。”门内传来的声音虽显苍老，却很有力。

　　姜天泽推门而去，示意尹玥跟上。

　　诺大的落地窗前，一把镂空黄花梨椅背对着门，黑胶唱片缓慢转动，上个世纪的模糊歌声于四下流淌。

　　“奶奶，您今天也去多好。”姜天泽说着走到椅子前，面对椅子上的人道：“主厨还问您了。”

　　“我可不去。”椅子上的老太太哼了一声：“娶了个蠢女人还当成宝贝似的，那女人还带着个拖油瓶？”

　　尹玥惊了一下。

　　这话真是毫不留情，她承认自己是能被叫做拖油瓶，但这样说她妈妈，实在太过分了。

　　“您说尹阿姨蠢，那娶了她的我爸不是更蠢。”姜天泽看了眼尹玥，露出一丝苦笑：“而且拖油瓶什么的，我不也是我爸的拖油瓶？”

　　“说什么呢！”老太太喝道：“谁说你拖油瓶了？谁敢说，我立马把他赶出这个家。你爸爸是够蠢的，什么女人找不到，这么多年了，竟然就找了这么个——”

　　“不好意思。”尹玥听不下去了。

　　声音戛然而止，椅子上的老太太回头看来。

　　姜天泽弯下身，在她耳旁小声说道：“她就是那个拖油瓶。”

　　老太太盯着尹玥，拿起拐杖，敲向姜天泽的腿：“混小子。”

　　姜天泽躲开了，笑道：“本想带她和奶奶您打个招呼，还没来得及介绍，奶奶您就说起来了。”他说着朝尹玥招了招手：“您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孙女？”

　　“奶奶好。”尹玥还是走上前打了招呼。

　　老太太上下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见过了，走吧。”

　　难掩排斥，与对姜天泽的态度是天壤之别。

　　老太太身着旗袍，满头白发烫染后盘在脑后，即使在家中，也戴着成套的首饰，完全是大户人家小姐的气质。

　　只是背后说人话，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

　　想了想，尹玥还是开了口：“和天泽哥哥说的一样，以后我们就要一起住了。我会尽量做个好孙女，请奶奶不要为难我妈妈。我还要整理行李，先走了。”

　　她点了下头，往外走去，老太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还真将自己当成姜家人了，我不认同你妈妈，也不会认同你。”

　　却没能阻止姜叔叔娶我妈妈，我们搬到这里，尹玥心想。

　　她到了走廊上，姜天泽随即走了出来，轻关上了门。

　　“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奶奶会这样，可能是她太喜欢我妈妈了。”

　　“……那，你会排斥吗？”尹玥问道。

　　姜天泽眸色微动，沉默片刻：“我妈走的时候我还小，记得也不多。这么多年，我也觉得我爸可以再婚了。”

　　意思是说能接受吧，不仅家境好，人也很好，就和姜叔叔一样。
　　——直到此时，尹玥依旧这样认为。

　　她的房间就在姜天泽的房间旁边，简洁的现代风格，有一个大客厅，连着卧室，淋浴室和小阳台，光客厅就和她前几天住着的房子差不多大大。
　　客厅角落里，放着她全部的行李：一个24寸的行李箱，一个蛇皮袋还有一个琴盒，堆在一起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尹玥走去，放倒了行李箱。

　　“我来帮忙整理吧。”姜天泽也走了过来，看到行李箱里的书，他怔了一下，拿出一本。

　　“这本散页了。”尹玥紧张道，要从他手里接过：“我自己来整就好。”

　　姜天泽望了她一眼，低头看着泛黄的封面：“这书值得这么宝贝？”

　　“这是妈妈给我买的第一本童话书。”

　　姜天泽顿了顿，递还了书，起身走向蛇皮袋。

　　“都是衣服。”尹玥要阻止姜天泽打开：“真的，我自己来就好。”

　　内穿的衣服都在里面，翻到就麻烦了。

　　姜天泽并没碰它，他不知道蛇皮袋怎么开。
　　“就这些？”他看向尹玥，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失望：“真是没意思。”

　　尹玥一时失声。姜天泽的神情未变，可不知怎么的，却像是另一个人。

　　他走向她，一步步朝她走近，尹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背轻撞到了墙。

　　她的余光游弋，姜天泽已到了她身前。他抬起了手，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住了她的两颊。

　　事发突然，尹玥瞪圆了眼睛，被迫撅着嘴，头抵在墙上，昂头看他。

　　姜天泽俯身低头，深渊般的眼眸望入她的眼中，轻声道：“为了什么？”

　　尹玥的眉头跳了跳，手指蜷缩起来，指节用力地按住了墙壁。

　　“家产，还是权力？”姜天泽唇角还带着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姜家对百世意味着什么，一般人不会知道。处心积虑接近我家，你们母女到底是要做什么？”

　　尹玥看着姜天泽的眼睛，她从中看到了自己，脑袋里也蹦出了越来越多的问号。

　　当下发生的一切，都令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所以说，这个人从刚才开始，都是装成友好的样子？还是说，现在的样子是装的？

　　姜家对百世市意味着什么？她只从妈妈那儿听说姜叔叔是个商人，时常要去海外，以前她也来过这里，能看出姜家有钱。

　　“拉个，楞送艘么（那个，能松手吗）？”尹玥瞪大了眼睛，口齿不清道。

　　见她没多余反应，甚至可以说是迷茫，姜天泽挑了下眉，短暂停顿，放了手。

　　脸上骤然一松，尹玥轻吸了口气，往旁边走去，拉开了和姜天泽的距离。

　　“……你不喜欢我，我可以远离你。”她边说，边用手背用力擦了擦两边的脸：“但我妈妈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人，请你不要针对她。”

　　姜天泽眯起了眼睛。

　　她看上去极为坦然，说是请求，却又不像在服软。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不过警告了一次，也该知道不能胡来。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明天在学校里，不要说认识我。”姜天泽留下一句，转身走了，拉开门后，小声嘟囔：“莫奈，实在没意思……”

　　门关上了。

　　尹玥立在原地，腿骤然一软，坐到了地上。

　　她的身体抖得厉害，弓起膝盖，将头埋进手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