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烟与饭》谓无声

1、王德雁和王茂生

　　坐暖炉前听姥姥说那些久远久远的故事（二） 40年代的爱情故事
　　姥姥小姨的婆婆王德雁，年轻时候是个极漂亮的姑娘。是那种长大后的姥姥偶然看到了手夹洋烟的中年的她时仍觉惊人的漂亮。
　　年轻时候的王茂生是个有名的后生。大高个子，能说会道，家家户户都曾走个遍，据传是为了卖他自己从山里挖的药材。
　　那时候在姥姥家一带兴盛着一种风潮，认干爹干娘。和现在的观念很不大一样，那时是因为太穷吃不上饭，认干娘只是为了找稍有富余的人家来接济自己。王茂生虽然挖了几年药材，但还是个穷后生，自然也认了干娘——正巧是王德雁她娘。
　　盲婚哑嫁的年代，多的是一对对不满婚姻的怨偶。
　　德雁的娘眼看着自家闺女一天天长大，模样越来越好看，心里骄傲欣慰之余，也在愁找女婿的事。正在这时候，认识人多的干儿子王茂生积极起来，说让他来找，绝对能给干妹妹找个特别好的婆家。于是德雁的娘就让他多留意着。
　　后来说找到了。问起他找的那个后生怎么个样的，他笑说：“看我就知道他长什么样了，跟我长得一样。”她娘暗自发笑，这干儿子在开玩笑了。哪里会有什么人长得一样，许是个头相似长得一样周正罢了。茂生他一直以来办事很是利落，识人总是清的。于是便同意了嫁女。
　　待得嫁娶那日，王茂生背着戴了红盖头的干妹妹进轿子，看着摇晃走远的轿子，德雁的娘抹了抹眼角准备回去。却见干儿子也顺着那条路要走。问他干嘛去，他只说有极其紧要离不了他的大事，还没等说清楚就着急忙慌跑走了。
　　这边德雁下了轿子，和不知是何模样的“他”顺着一套流程拜过天地，坐在木床上，暗自期待着。
　　直到晚上掀盖头了，德雁抿嘴含笑抬眼一瞧，却惊诧张口“怎是你！”
　　只见眼前穿着新郎官衣服的人不是王茂生又是谁。

　　——我听到长得一样就觉得不对劲，一猜就是他自己，还真是他啊。那后来呢？
　　后来？已经拜过天地了能怎么办呢，那德雁就跟着他过了呗。
　　王茂生对她好吗？
　　好啊，特别好。什么都听她的，怕着她呢。但是她对王茂生可太差啦。
　　怎么呢？
　　不给他做饭吃啊。老头可可怜了，都没饭吃。德雁做饭只做自己和孩子的。她生了五个孩子，三个闺女两个儿子，做饭从来就只做自己和孩子的饭。还天天骂他。
　　他们以前肯定是见过的，比不认识的人相处起来应该好点吧。为什么王德雁不给他做饭呢？
　　德雁心里有个坎过不去嘛，是王茂生把她骗来的啊。她就着这把柄一直拿捏着他呢。
　　那为什么要骂他？
　　他也是个懒性子的，王德雁要种菜的时候他不愿干活自然要被骂的嘛。后来他家也因为他懒，一直都很穷，穷了一辈子。
　　王德雁一直抽洋烟吗？王茂生家不是很穷吗？
　　一直抽。穷也不耽误她抽洋烟嘛。
　　她喜欢王茂生吗？
　　不知道哇，咱也不知道。反正她骂了她老头一辈子。
　　他们现在得有90多岁了吧？
　　哪呦，都早没了。几十年前王茂生得病死了。王德雁上吊没的。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王茂生一辈子没吃上她做的饭吗？
　　不知道不知道啊

　　他一辈子没吃上她做的饭
　　她一辈子抽的是他的洋烟

　　就像所有故事中一样，年青的后生遇见了漂亮的姑娘，情窦初开，辗转反侧。王茂生亦然。
　　不像那些故事里一般，他没有可以向姑娘家提亲的父母，也没有粮票布票能给说媒的。
　　而究竟他是因为王德雁才认了干娘 ，还是先认了干娘才遇到了她。王茂生的心思，直到后来，人们也无从知晓。至于那个“给自己做媒的王茂生”，后来也就只是存在于茶余饭后的闲谈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