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川岚

2、002

　　在这个点，图书馆是很安静的。但是林静怡仿佛听到春风拂过时带来的细小呼啸声，看见一簇簇夏花在他身旁慢慢展开它们羞涩的花骨朵。

　　林静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是那样快，那样急。
　　她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缓了口气，甩甩脑袋，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的花痴属性，向座位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叶柏文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见是林静怡，愣了一下。
　　他拔掉一边的耳机，笑着和她低声打了个招呼：“嗨，我们又碰见了。”

　　林静怡觉得自己的心跳更急了。
　　但是她表面上却十分从容：“你也在这儿呀，这儿很少人来的。”

　　叶柏文失笑道：“那今天可真是巧。”

　　“是呀。”

　　收了话头，两个人埋头自习。

　　时间滑到6:15，叶柏文开始收拾东西，林静怡也把草稿纸收拢到一块儿，塞进书包里准备回教室。

　　“一起回去吗？”叶柏文叫住她，神情诚恳，“正好顺路。”
　　“也行。”林静怡停住还没迈出去的脚步。

　　两个人是踩着时间点回到教室的。

　　张嘉倪见到两人一前一后迈进教室，坐直了身子。

　　林静怡发誓她绝对看到了张嘉倪眼里闪过八卦的精光。
　　还未等张嘉倪开口询问，林静怡就先发制人，迅速把胡乱猜测的苗头掐死：“什么也没有，我和他只是碰巧遇到罢了。”

　　“喔——”张嘉倪肩膀垮下来，“我也没说有什么嘛，你不要急。”

　　林静怡想大声反驳：我没有急！
　　可这样显得她此地无银三百两，林静怡认栽，郁闷地翻开作业本。

　　S中有个优良传统——放假少考试多。

　　开学以来这段时间已经考了不少次试，班里已经出现了两级分化的苗头，大家对彼此的水平已经有了个底。

　　几次考试下来，林静怡分析了一下自己的成绩，非常忧伤地发现她偏科偏得厉害，理科全线亮红灯警告。在S中这种偏理科的学校简直郁闷到想找块豆腐敲自己脑袋。

　　下午第一节是物理课，这节课会评讲上周考的卷子。

　　“静怡！你的试卷。”张嘉倪接过传过来的物理试卷，递给同桌林静怡。

　　“谢谢啦。”林静怡拿过试卷，瞥了眼上面的分数。
　　65分。

　　林静怡有点难过：“物理怎么还是这个鬼样子啊。”

　　张嘉倪闻言，凑过来看了看她的试卷，抖了抖自己的试卷：“其实也还好啦，这次考试有点儿难。你看，我也不是很高。”

　　林静怡叹气：“可是再难也有人考得很好啊。压力真大。”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看向她们的前方。

　　那里坐着一个野生的大学霸——叶柏文。

　　林静怡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受上天偏爱。长得好看就算了，还是个大学霸。别人考40+的分数，他可以拿到90+的分数。没有短板，各科都挺好，理科尤其好。

　　反观自己，从小学到初中都比较顺风顺水，虽然从小理科类的就不是特别拔尖，但是也还过得去，不会与旁人拉开太大的距离。上了高中以后，难度猛然增大，让原先那点不算特别远的距离一下子拉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除了语文英语以及偏文科的历史政治依旧在班上独领风骚外，她其他各科都有点“泯然众人”的感觉。

　　虽然不算差，但是这种与初中巨大的反差和在S中重点班的压力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试卷分发完毕后，老师打开了投影仪，用Excel表格的形式展示了班上前列同学的分数。

　　张嘉倪堆着眼睛看了半天，转头对林静怡说：“这次的最高分又是叶柏文哎，简直变态，这么难的题他也能考到94分！第二和他差好多，第二名才八十出头。”

　　“嗯。”林静怡叹了口气，“我都排到二十五，都快三十了。”说着，沮丧地翻了翻自己的试卷，咬紧嘴唇，“我真是拿物理一点办法也没有，简直都不想学它了。”

　　张嘉倪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不要这样嘛，现在不行以后可以变好的呀，可以学习一下阿Q的精神胜利法啊。而且你想一想开心的事儿嘛，今天周三啊，家长可以来学校探监！你姐姐今天不是要过来看你吗？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呀！”

　　林静怡知道好友的一片好心，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于是她勉强自己笑了笑，“我知道啦，我只是……一下子有点难过而已，现在已经好啦。”

　　——其实才没有呢。

　　还是好难过。

　　明明有很努力地去做一件事，不想辜负家里人和自己的期望。

　　但是发现，自己的努力没有取得成效，一次次期许都被打破。与此同时，其他人却表现得游刃有余，可以很好的调节自己。

　　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学好，越来越不自信，变得急躁又敏感。那种感觉真是令人又难过又心酸。

　　忽然好想哭，好想回家，好想快点见到姐姐。

　　下午放学后，林静怡拐进学校的一个少有人去的花廊里。她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看见有三个未接来电，是姐姐打给她的。

　　姐姐大概是到学校了吧？
　　想到可以见到几天没见姐姐，林静怡一个下午都的抑郁心情放晴了一点；一边想着，拨通了姐姐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林静怡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喂？姐姐！你是到了吗？”
　　电话那头出人意料地顿了一下，姐姐的有些涩涩声音穿了过来：“……静怡，姐姐今天下午忽然有急事，不能去学校看你了。下次，下次妈妈和姐姐一起去看你好吗？”

　　林静怡鼻头一酸：“……啊。”
　　想要说什么，但喉间却像是被哽住了一样。
　　为什么啊？

　　姐姐或许能感受到她的难过，连忙说：“静怡不要难过好吗？都是姐姐的不好，姐姐不是故意要爽约的——是姐姐的一个好朋友，就是你笙笙姐姐，她忽然晕倒了，好像旧病复发，姐姐得去看看她。”

　　“没有啦，我没有难过。姐姐你想太多了！”林静怡忍着鼻尖的酸意，“笙笙姐生病了，姐姐你确实应该去看看。”

　　“那你一个人在学校好好的啊，要乖乖的，知道了吗？”

　　“嗯。”

　　“姐姐这边还赶着去看笙笙……那姐姐先挂了啊？”

　　“好。”林静怡觉得她的眼前泛起一层薄薄的水汽，让她有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而且鼻子好酸，好难受。

　　挂掉电话，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一直压在喉间的哭声也得到了释放，她忍不住抱紧书包，把头埋入双臂小声哭泣。

　　压抑心情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反而是开学以来的所有负面情绪像开了闸门的洪水，瞬间把她给淹没了。

　　“……咳。”耳畔忽然传来一声不自然的咳嗽声。

　　林静怡心一紧，连忙伸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这才抬头看向来者。

　　“我是无意中路过的。你还好吗？”叶柏文站在她面前，朗目如星，表情看起来有点不自然。

　　林静怡看着他，下意识摇摇头。

　　出人意料地，叶柏文走了过来，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喏，我觉得你或许需要这个。”

　　林静怡楞了一下，接过来，向他低声道谢。

　　叶柏文本来不是个多事儿的人，但看到她眼角鼻尖的薄红，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为什么不开心呢？如果不介意，可以和我说说？”

　　“啊？”林静怡懵了一下。

　　拒绝的话在喉咙滚动，但是抬眼看见叶柏文关切而沉静的双眸，心防瞬间土崩瓦解了：“其实也不是大事。”

　　“……就是我本来就不太适应高中生活，最近的学习状态也不是很好。所以，近来心情不是特别好。我姐姐本来说要过来看我的，说会给我带我喜欢吃的水果来安慰我，但是她忽然有急事。”

　　“我一下子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林静怡埋着头，捏紧了手里的书包带，“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呀。”叶柏文笑了笑，“对了，话说回来，你喜欢吃水果？”

　　林静怡揪着自己的书包带，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他，“是啊。我心情不好就喜欢吃水果。”

　　“我小时候觉得，烦恼就像水果，吃到肚子里，然后消化掉，烦恼就也被消化掉了。这个论调听起来是不是很奇怪？”

　　但是叶柏文只是笑：“不会，其实是是很有意思的想法。”

　　他迟疑了一下，追问道：“那你最喜欢吃什么水果呢？”
　　是很轻的语气，很随意，就像好友随口一问的话那样自然。

　　和叶柏文在一起真的很放松，林静怡放开手里的书包带子，看着他的笑容，紧绷的状态也松弛下来了。

　　“车厘子。”
　　叶柏文挑了挑眉，有点意外：“车厘子？我也喜欢吃车厘子。”
　　“是嘛？”林静怡侧过脸看他，看到他眼里微闪的笑意，也忍不住笑道：“那还真是巧呀。”

　　两人坐在长廊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从学习和日常生活聊到文学，再从文学绕到哲学，最后漫无边际地闲聊。

　　林静怡发现，叶柏文实在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温柔又稳定；聊到别的话题，他似乎也有很深厚的积淀，总是也能很好地接住她抛出的话梗，再巧妙地递回给她。

　　太有意思了。

　　时间逼近6:30，校园里匆匆奔往教学楼的身影由多减少，最后慢慢沉静。

　　“快上晚自习了，但是我还不想回去。就让我今天做个逃课的坏学生吧。”林静怡伸长腿，戳了戳身旁的叶柏文，催促他，“倒是你，你快回教室吧。”

　　“可我也不想回去。”

　　“什么——为什么？”

　　“因为不想呀，”叶柏文站起来，看着她，伸手发出邀请，“不如，我们一起去逃课吧。”

　　林静怡抬头看他，看到他诚恳的神色和伸出的手，内心忽然生出来一股子冲动。

　　握住他的手——

　　“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