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骄矜》又宁

6、第 6 章

　　她后半句说得轻而含糊，以至于站在门口的林润彤没怎么听清楚，还以为只是抱怨嘀咕。当下松口气，觉得总算大概解决了问题。

　　南舒突然指着床上的朱若玲，告状说，“她刚才骂我，泼我水，还打我，说相机肯定是我偷的。”

　　朱若玲立刻掀开帘子，探出头瞪着她，“你…你……我没有泼你水！更没有打你！”

　　“……”

　　南舒没想到她瞪圆眼睛“你”了半天，最后居然只冒出来这句。

　　她低头忍笑，抬起胳膊假意试了试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说，“我平常哪儿得罪过你？非得把我逼死才行吗！”

　　林润彤果然听不下去，仰头问朱若玲，“因为她去了四季公园，所以就是贼了吗？”

　　洗完澡出来的程瑄瑄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立刻维护朋友说：“难道不是她偷的吗？她要不心虚，为什么看见我们就跑？那天你没去，当然不知道她有多会装模作样！”

　　南舒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坐好，看着她们吵。
　　一边听，一边观察着几个人的面部表情。眼神里满是思忖。

　　林润彤有点头疼，“你们先说去打人了，又说没怎么样……为什么跟我都不讲实话啊？”

　　“因为本来就没拿她怎么样啊，”程瑄瑄拿毛巾吸着头发，避重就轻地说，“你宿舍的人稍微打了她几下，陈雨菲还被她推湖里了。”

　　“菲菲没跟我说啊，”林润彤讷讷，转眸望了眼旁边坐着的南舒。

　　“那天晚上我太害怕了，不小心拉了她一下，”南舒站起身，吸吸鼻子，又委屈又倔的样子，“是我先被推进湖里的，差点淹死。其他都没事，我只想知道是谁推我的。”

　　她扯住林润彤的衣袖轻声说，“我就想要一个道歉，你说，很过分吗？”

　　宿舍里空气很僵，女生分成两边面对面对峙地站着。

　　站在南舒这一边的是林润彤。

　　被扯住衣袖后，她怔了下，这个小小的信任动作有种同仇敌忾的气氛，以至于林润彤下意识地说：“对啊，是你们谁做的快点承认了啊！”

　　本来只是和事佬，不知不觉就变成给南舒出头的了。

　　南舒低头抿笑，本以为突然出现的林润彤是装模作样的心机选手，原来只是个单纯孩子。

　　其实她早就可以玩苦肉计的，动静小，风险低。

　　凌晨两点半爬到谁的床上把人叫醒，拿着她的手机可怜巴巴地说自己委屈，就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相信这么磨，没人会不说实话。

　　可林润彤没来前，南舒满心都是想以暴制暴。
　　没办法，谁让她刚复活就被几个初中生按在泥里揍了一顿，这个仇总归是亲手打回来最解气。

　　不过既然她来了，南舒不顺手利用一下实在浪费。

　　借助林润彤在班里不错的人缘，应该能立刻把真相查明白。

　　只要南舒假装愿意接受道歉，在这种情况下，也没人会一直躲着不肯承认。毕竟推南莹下水，表面上看并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可是南舒没想到。

　　“你真的掉水里之后脑子坏掉了，”朱若玲快要疯了，抓抓头发语气焦急地说，“指天发誓，我亲眼看见你自己跳下去的！”

　　程瑄瑄也语气激动，“我离得远没看清，但肯定没人推你！是不是你自己踩到石块绊倒的？我们在后面追你，离你还有好几米呢，追你不代表推你下去吧！”

　　南舒心下冷静，“你有什么证据吗？”

　　“你要什么证据？这能……等等……我们可以去找黄燕文，她好像拍了视频的！”

　　**

　　几个女生转换阵地，跑去五楼敲门喊黄燕文出来，让她把拍的视频拿给南舒看。

　　黄燕文长得矮矮瘦瘦的，胆子也小，被这阵势吓了一大跳。她那天跟在她们后面纯粹凑凑热闹，手机一直举着在拍摄。
　　一个多小时的视频，从她出门后就开始拍了。

　　南舒接过手机，跳到中间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几个女生抱着手臂，站在旁边。

　　只有林润彤敢凑过来跟她一起看。

　　黑黢黢的环境里看不清过多的细节，她们几个女生离南莹有三五米远的距离，确实没办法伸手隔空推她下去。南莹大概迷了路，或是没看清前面的情况，她跨过及膝的护栏直接掉下了湖。

　　后面是女生的尖叫，还有陈雨菲的那句，“快去把她捞上来！”

　　林润彤看到这儿，悄悄抬头看了眼南舒。

　　她脸上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连看见自己掉湖里时，眼神也冷淡，简直像在审视什么陌生人似的。

　　南舒重复看了三遍，没察觉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把手机还回去。真相竟然那么简单。
　　“……”
　　她走前，转头剜了眼躲在别人身后的卢云初。
　　然后一脚踹翻她的椅子。

　　“哐”的巨响，南舒凶悍的举动嚣张至极。
　　但所有人都没说话。

　　卢云初对上她那种眼神，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直到她离开室友去把门关上了。她才敢默默把自己的凳子扶起来。

　　“你过来一下，”南舒偏头，跟身旁的林润彤说，“去走廊那儿，我还有话问你。”

　　“好，”林润彤穿得单薄，被窗外的寒风一吹，立刻闭眼打了个喷嚏。
　　她觉得自己也很倒霉。

　　整件事情，本来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要不是周五偷听到的话。

　　**

　　上周五，林润彤胃疼不想去跑操，跟班主任打了个报告就去办公室躲起来了。如果呆在教室会被学生会的人扣分。

　　办公室里暖洋洋的。
　　她拿了个玻璃杯，灌满热水，人躺在班主任平常午休用的可调节椅子上放松。还惬意几秒，就听见办公室门开的声音。

　　学生会一般不来查这里的。

　　林润彤紧张着，犹豫要不要起身解释自己是请假的，听见个熟悉的女生声音说：“不是林老师叫我搬本子吗，到这儿干什么？”

　　轻轻的关门声。
　　然后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温和悦耳，透着点儿无奈，“可以把相机还给我吗？”

　　“……”
　　办公室里是绝对的安静。

　　沉默半晌。
　　那个女生试着反抗说，“什么啊？你想冤枉我？”

　　“教室里的角角落落全部查过，连男女厕所都查了，那么大的东西，还能在哪儿呢。你胆大，聪明，但并不擅长撒谎，老师和警察的几次问话，还有我刚才故意在教室里那么说，都在看你的反应。”

　　“周四中午，你去五楼的放映室提前下载片子了，所以，相机现在还在放映室吧。社长？”

　　“我先问一声，内存卡你没销掉吧？”

　　林润彤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但最后这句话，明显听出一些冷下来的味道。

　　女生没说话，但应该是点了点头。
　　他的语气恢复一如既往的温和，“放心吧，没事儿，我特意把你叫到这里来说，就是保密的意思。”

　　女生终于妥协地说，“在书柜下层的抽屉里，我把钥匙给你，周日晚自习你早点来，自己去拿。”
　　“好，走吧。记得去林老师的办公室把作业抱回来。”
　　“……嗯，对不起。”

　　林润彤听完对话，按捺着等他们离开，这个突如其来的秘密让她的心跳得很快。

　　矿泉水咕噜了一声。
　　旋即是轻轻的关门声。

　　林润彤松口气，拿着杯子，终于慢慢地坐了起来。她转过头却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曹扬尘竟然站在门口还没走。

　　他视线望着她，又看了眼饮水机，无奈地说，“你怎么在这儿藏着呢。”
　　接着说，“听见的话别告诉别人，行吗？”

　　“……”林润彤呆呆地点下头。
　　然后他笑了下，开门走了。

　　林润彤在办公室里坐着，心砰砰乱跳。知道拿走相机的人是谁她很震惊。

　　但更震惊的，还是看见这个品学兼优，彬彬有礼，标准的模范生曹扬尘同学，竟然手段那么高明。连老师和警察都查不到的东西，他都能找出来。

　　**

　　放学时，她听见几个女生在说晚上去四季公园捉贼，她们让林润彤也去。
　　林润彤摇摇头不说话。

　　她们又在猜谁偷的相机，一致认定是南莹，毕竟她家里穷还存在感极低，平常没人去注意，很具备作案条件。
　　几个人对晚上抓贼的活动很期待。

　　林润彤坐在那边呆呆地听着，心想，你们能碰到个鬼！大冬天白白在公园吹个几小时冷风。
　　被问到什么想法，她随口附和着：“你们猜南莹那就南莹呗。”

　　因为说过那么一句话。

　　林润彤知道南莹真被她们揍了之后，心中特别后悔，总觉得自己得担点责任。毕竟她是知道真相的人，就算为了保密，也不该明知南莹是被冤枉的还在一边附和。

　　出于愧疚，所以帮着女生们道歉。
　　还三番两次安慰她。

　　其实她跟南莹原本关系一般般，说过几句话而已，远算不上什么朋友。

　　**

　　谁能想到南莹会跑去那公园。希望事情快点过去吧……南莹和那偷相机的女生，两个人她都想保护。

　　那么想着，林润彤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转过身，刚要笑着问南舒想说什么话。

　　却冷不防地对上一双深如潭水的漆黑眼眸。

　　南舒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毫不掩饰目光里的打量。

　　“怎么了？”对视几秒，林润彤移开目光仓促地笑了下。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呢，”南舒轻声提出疑问，并不需要她回答，自问自答地猜测说，“哦，其实你早就知道是谁偷的相机，但又不能说，对不对？”

　　“……”

　　林润彤彻底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