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废土玫瑰》若叶子

5、第五章

　　在一片黑暗中，温行迟举起白天里的药瓶，金色的眼睛好像蒙了层雾，带着些朦胧。

　　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在这片静寂中，只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

　　良久，他终于放下药瓶，坠入了梦乡。

　　在光怪陆离的梦里，他又遭遇了一遍前世经历过的一切。不同的是，他看见了他死之后的景象。

　　他看到激进派彻底陷入疯狂，大力铲除异己，最后成功控制了帝国。在他们的大力推动下，下城区陷入了彻底的炼狱。

　　绝望的人群在被屠戮时还在喊一个名字，渴望那人能回来拯救他们。

　　被推搡和殴打，哭声与哀嚎遍布整个区域。他们的心声在这时被层层放大，进入温行迟的脑海。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你承诺过的，求您回来吧！”

　　“温行迟！”

　　“！”温行迟猛然惊醒，汗水布满了整个额头。他重重地喘了口气，随即下床倒了杯水。

　　头隐隐作痛，他现在什么也不想想。他慢慢吐出一口气，靠在椅子上。

　　他又掏出那个药瓶，在手上开始把玩。

　　如果能成功——

　　他摇了摇头，前世他从没听说过这项实验，看实验室里面整齐的样子，很有可能是实验失败放弃了。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前世，却感到一种沉重的负担。似乎前世死去的人都化作了鬼魂缠着他，诉说他们的不甘与痛苦。

　　渐渐地，他呼吸放缓。再看时，他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大地上，却只有一片废墟和尸体。疲惫不堪的人都睁开眼，重新加入新一轮的争斗，为新一天的生存开始奋斗。

　　温行迟打了个哈欠，走出门就看见对面秦珏走了过来。

　　“早。”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靠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挤出这两个字。

　　温行迟挑了挑眉，应道：“早。”

　　“没睡好？”

　　“——还好”温行迟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关心，忍不住问，“我们很熟吗？”

　　“还好。”对面用同样的两个字回应了他，让温行迟有些无语。

　　不想管秦珏的不对劲，温行迟慢吞吞地向大厅走去。

　　走进大厅就看到信徒早已在一旁恭谨地等待。为首是一名看上去忠厚的中年人，他上前一步，用卑微的语气道：“请您带领我们祈祷。”

　　在做好离开这里的准备前，如无意外，这里将会是温行迟接下来的安身之处。

　　因此，就算再厌烦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他因为不得不做演戏演全套。

　　本就疲惫的他更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示意中年人开始，温行迟又站在了那个传教台上。

　　看着台下一束束虔诚的目光，他有些恍惚。突然，面前的人影开始扭曲、旋转，直到变成了前世那些执着跟随他的人。

　　但不同于过去的完全信任，这些人现在都面露仇恨，恨不得剥其肉饮其血。

　　“都是因为你，背叛者！”

　　“如果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温行迟忍不住后退一步，瞬间台下恢复了原状。原来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个幻觉罢了。

　　真的是幻觉吗？接二连三发生的一切就像个预兆，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里浮现。

　　会不会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早就死了，只是大脑被用来研究，被植入了这个虚拟世界。

　　尽管不知道上城区的科技发展如何，但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这一切简直太像一个美好的梦境，一切的一切都还没开始，都还来得及补救，完全符合他心里的设想。

　　他可以在这里冒充神，也可以再走一遍前世的道路，选择与上城区硬碰硬。

　　凭借自己先知先觉的优势，他甚至能在下城区掀起更大的波澜，能用更轻松的方式完成下城区的统一，逼得上城区不得不重视。

　　等他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时，上城区的人却在笙歌燕舞，为毁灭了下城区而开庆功酒。

　　那他变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这可真是——

　　温行迟捂住自己的眼睛，可嘴角却忍不住挂起了愉悦的弧度。

　　太有意思了！

　　一切都是他的妄想，是他在愧疚下的产物。如果一切都成了定局，那么他现在就是在无谓的挣扎，如同在杯子里努力往上跳的青蛙，一切都只不过是徒劳。

　　但，那又怎样？

　　人生本就是行驶在大海里的小舟，面对外来的风暴而不断前进。如果陷入虚无主义的陷阱，那么任何生命都可以看作南柯一梦。

　　活着本没有意义，是行动为它赋予了意义。

　　这也是温行迟所奉行的原则——如果迷茫，就继续往前走。等站到了足够高的地方，自然就会有所明悟。

　　所以，现在突如其来的伤悲春秋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他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吗？

　　还是说，命运终于发现了他这条漏网之鱼，试图激起他的愧疚来让他自我了结？

　　不论如何，这都证明他的重生应该不是又一次的安排，很有可能他现在的行动也不会受命运的影响。

　　但仍须小心，在三个月之后，荒野猎人会突破设下的牢笼。他们的身影将会成为废土下的又一个噩梦。

　　虽然已经决定逃脱，但是命运既然无法让他由内部瓦解，很可能会在外部施予压力。

　　因此，这次的逃离之行很可能不顺利。

　　就在他心绪纷乱之时，下面的祈祷已经结束。

　　众信徒说出最后一句：“赞美吾主。”随后在之前那个中年人的带领下自行散去。

　　沉迷于思索的温行迟这才恍然醒悟，感到有些尴尬。他还什么都没干，这次的祈祷就结束了。

　　不过，这也符合之前的神父的形象。他太自信于自己的洗脑功力，根本不担心有叛徒。在随便听了些上古的传说依葫芦画瓢编了几句神言后，他就开始当甩手掌柜了。

　　这反而便宜了现在的温行迟。不得不说，这群信徒遇见的两个领导者都没有好好扮演这个角色的意思，而他们之所以不能走出这个被编织的幻梦中，还是在于他们自己本身不想醒来。

　　陷入绝望不可自拔，从而封闭自己。温行迟在前世已经遇到了太多这样的人。他们总是浑浑噩噩，出于惯性而寻求生存。

　　在他们的眼里，只有一片漆黑的木炭，是希望的火焰燃尽后的麻木。

　　在这时，温行迟又想到了秦珏。想到他，就仿佛在耳边闻到了一缕清淡的梅香。就如同这个人一般，都有一种看破一切的从容。

　　对于昨天的一切，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秦珏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脑海回放，直到最后定格，看见那一双醒世的红瞳。

　　也许，他们是两个极端，是天平的一左一右，是黑与白不可调和的界限，是疯狂和理智的重重博弈。

　　无谓的思考对现在的情况无益，温行迟走下祷告台，在一面虚拟屏前站定，上面是这片区域的设定值。

　　尽管经历了大清洗，仍有一些智能造物可以运作。透过它们，可以一窥从前的辉煌。

　　而这个屏幕上便有这片区域的据点情况。

　　温行迟拖动了几下屏幕，观察这片区域的情况。

　　比他所想的最坏情况还要糟糕，区域上只有几格是亮的。这意味着只有几块区域是完整的，其他的要不已经毁坏，要么落入了其他流浪者的手中。

　　感到有些难办，温行迟决定先去巡视一下那几个区域。

　　他手指飞速运动，划出一道道残影。很快便设定好了数值，将之前隐藏的自主防卫系统关闭。

　　那么第一个就决定是“前任”的办公室了。

　　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温行迟向之前的房间走去。

　　途中，他遇到了秦珏。

　　任何人看到秦珏的一瞬间，都能感觉出这人是一个冷感的人。

　　一袭白色风衣，双手插于裤兜，银色的长发因风而散于空中，如同天上的繁星闪烁。

　　他面上冷然，眉间微蹙，身上自带的气场就无形拒人于千里之外。

　　即使是棱角分明的面容上那双看似多情的丹凤眼，里面也只有一片平静。整个人如同幽深的古井，无情又无意。

　　在与之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温行迟好像看到了他眼里厌世的光。

　　就在他离开的时候秦珏经历了什么，温行迟笃定地想。是经历了与他相似的梦境和幻觉？

　　温行迟回过头，看到秦珏一步步走远，似乎如同天上的云，风一吹便散去。

　　刚向回迈出一步，温行迟就难得地迟疑了起来。

　　平心而论，他们之间并不熟。之前的一切虽然无形间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是并没有消除了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

　　不论是秦珏口中的异世界，还是他自己背负的宿命，都注定他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温行迟自问自己绝不算是个好人，就连前世唯一的好心都给了李薇，最后却收到了背叛。

　　所有人都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就在这么想的同时，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昨天他侧过脸时那人温热的呼吸。

　　他终于下定决心，叫住对面正要离去的身影。

　　“秦珏？”

　　对面回过头，就在这一刹那，温行迟清楚地看见了他眼里的痛苦与挣扎。

　　直到这时，温行迟才有所领悟：眼前之人从来没有出世，而是冷静地旁观他自己的痛苦。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攻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