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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身世 ...

  •   有些人借着岁旦的光景好好放纵,给懒得做事找了很好的借口。可有些人却不得不忙碌,余子墨便是后者,守岁的新鲜劲儿还没过,便又要匆匆而行,无有定所。

      晨起,飞鸽扑扇着臂膀,落在屋檐上,想了又想,又扑腾到窗台上轻击窗棂。人过来也不怕,温顺的收着翅,直到小小布条从红足上被解去,才振翅而飞,回到窝棚啄饮粳米,缓解一路的疲惫。余子墨捏着字条看了两遍,眉宇又紧了一些。

      与公荀密谈了一个时辰,余子墨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不见了踪影,与公浚说好的“再来看你”,也变成了一纸书信,寥寥数字,无限期的拖延了“再来”的日程。公浚把暂别的信纸好好收在枕下,复又提笔,却忘了刚才自己写了什么,再落下的时候,纸上只有“愿君安好”几个字。

      公荀心情挺好,苏韵锦盯上了周北,虽没出兵讨伐,却用了条妙计来了招儿祸水东引,让周北和晟国起了争端,那俩家现下闹得不可开交,战事一触即发,这打起来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这两国折了哪方与公荀而言都是好事,苏韵锦算是给公荀清障平路了。既然外忧一时半刻不用自己动手,那内患就要好好的考虑周全,公荀心里正想着之后该怎么料理陈氏和公庆,可又出了旁的事扰得他乱了心神……

      苏韵熙怀了子嗣,按理说不能,每每云雨,公荀次日特意叮嘱苏韵熙喝的补汤都是含了断绝孕事的药物。直到苏韵熙抚着肚子喜极而泣,公荀才隐约想起家宴那天,他心中郁结吃酒失了分寸,本是想去宴厅暖阁歇息,却醉了神志,在那种情况下临幸了前来照顾他的苏韵熙。因着转天还有宗祠敬拜,服制繁琐,苏韵熙便让人将睡梦里的公荀送回寝殿,自己则回了华盛宫,转天公荀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自然也忘记准备“补汤”。

      喜闻得子,前朝后宫都是一片欢腾,唯唯公荀面露喜色,心中却笃定这个孩子不能留,不为别的,就为这孩子有那样个胆略兼人的舅舅,也不成。

      不过现下还是要好好安抚苏韵熙,她怀着龙嗣多少眼睛瞪着呢,尤其是苏昭那双狼目,定是时时闪着寒光,谁要敢动他姐姐一根头发,怕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怀上子嗣又正巧赶上苏韵熙生辰,公荀自然是要给她好好过,于是便带着苏韵熙去了行宫温泉,一路上对苏韵熙更是宠爱至极,未现半点算计。公荀枕着苏韵熙的腿,吃着苏韵熙特意为他准备的奶卷,卷皮软糯,豆馅鲜甜,一口下去满满奶香,公荀就想,先这样吧,左右也是要十月怀胎,还有时间好好筹谋,这孩子不留是不留却要死得其所。

      春寒料峭,洗个温泉让人倍感舒适,可是公荀却没能借着这样的放松一觉到天明,半夜的时候,便被薛子睿唤醒。公荀捏了捏困顿的眉心,“余子墨什么时候脾气这么急了,都追到行宫了!让他去前厅吧,别扰了王后休息。”

      公荀嘴上埋怨,可手上不停,穿上衣服便去了前厅。

      余子墨背手而立,挺拔如松,一身黑衣把他整个人勾勒得更加犀利。余子墨一动不动,更显得跪在地上那位觳觫的厉害。

      “大半夜的,这是唱得哪一出啊。”公荀慵懒的卧在椅上,抬手接过薛子睿的浓茶,呷了一口提神。

      余子墨顿首开言,“王上,换子之事以得实证。这老媪便是当年偷换孩子出宫的稳婆。”

      “什么?”公荀的身子不自觉的就端正了些,那日余子墨收到密信,追查公庆与陈氏结党营私之事有了新发现,貌似陈氏与公庆交好不仅因为公庆之母是陈氏的姐姐,还可能因为公浚并非陈氏亲生。

      当年陈氏与公荀母妃先后怀上王嗣,公荀母妃早早就料定是个男胎,可是陈氏那面却始终说脉象不稳,号不真切,不过盛传陈氏孕相像是女胎,直到落地才知道是个男婴。当时无人质疑,可是追查公庆这条线的时候却发现了端倪,公庆明知道有公浚在,为什么还那般肯定陈氏会扶他上位?当日给陈氏接生的稳婆,怎么就突然失踪?暗卫起了疑虑,赶紧禀明余子墨,余子墨同公荀商议的时候,便提出换子的可能。

      公荀其实是不想相信的。他知道这宫闱之中亲情凉薄,但生而为人多少是该有些人性的吧!陈氏狠辣,难道都到了这般地步?公荀让余子墨去查,尚未有结果的时候,他其实多少猜到这可能是真的,但是公荀却还留了一点希望,希望只是他们敏感多虑,毕竟若换子之事是事实,那置公浚于何地啊。

      然而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不会怜惜谁的存在,谁的情感。

      抖如筛糠的老媪把当年秘密换子之事倒了个一干二净,连从孤苦女人手里买下她肚里的遗腹子都描摹的清晰。

      杯盏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应声而炸,公荀声音阴冷低沉,夹杂着滔天怒火,“你说的,可句句属实!”

      “句句实话,王上,草民哪敢拿王室血脉玩笑!”老媪声音惶恐,带着浓烈哭腔。

      “哼,玩笑!你当初帮着陈氏瞒天过海不就是把王室血脉当儿戏!”

      公荀怒极,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那老媪几乎是趴在地上叩着响头!

      “王上啊王上,贱民当初也实属无奈,陈王后母家殷实,以我夫儿相挟,我哪敢不从啊!”

      “那换出去的孩子现在何处?!”

      听闻此话老媪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再也不敢起来,声音也因此模糊,战栗着磕巴起来,“王、王上,当日正是腊月初八,送娃出宫的人怕孩子受冷,棉被就捂得紧了些,等到了府邸孩子……孩子已经咽气了!”

      “你们!”

      到底是怕孩子冷还是怕东窗事发掉了脑袋,这不言而喻,公荀知道这世间要想成事总是要用些非常手段,自己也是心狠手辣之人,可是比起这世间有些人性的残忍和恶劣,他还真是望尘莫及。

      公荀怒极反笑,“朕有些好奇啊!你若真是在乎你的夫儿,为什么当初拿着陈氏给你的佣金和你夫家的家当出逃,二十几年没有音讯?!”

      老媪颓然在地,一时找不到为自己争辩的言辞,只能一个劲的哀嚎。

      公荀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即便纤长的手指捂在了嘴上,依旧掩饰不住他让人骨寒的低笑,公荀突然抬头看着老媪,笑容一丝不收,“你可知道,你夫君见家中被洗劫一空,妻子下落不明,竟然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你那儿子更是可怜,竟然和疯狗抢食被活活咬死!”

      老媪抬头看着公荀,脸上的表情退得干净,一个人在承受巨大的打击时,不是什么歇斯底里,而是像她这般面无表情,眼神灰败,热泪扑簌流淌,老媪颓然的瘫在地上,静默几秒,终是唤来了一声身穿百孔的痛呼!

      公荀被她吵得头疼,带着满脸鄙夷和憎恶挥了挥手,凉凉的看着老媪,就跟看死人一样。地上的老媪一凛,终于停了哭嚎,脚蹬手刨的向后退去,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一般连声说着,“不,不,王上,王上,您饶了草民吧!饶了草民吧!”

      公荀无动于衷,从椅子上站起,舒展了一下背脊,鼻中发出轻蔑的嗤笑。老媪明白,这是要她死啊,但谁不想活,她突然一跃而起,疯了一样的奔向门口,可一瞬间整个人就拍在了门扇上轰然倒地,眉心血红,片刻之后脑袋下便晕染了一大片血迹,一颗黑钉贯穿她整个头颅。

      “啧!在这里见了血腥不好打扫的。”

      余子墨收势,面无表情道,“若不是想让王上亲耳听听,我早就处理掉了。”

      “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冲了。”公荀看着余子墨比往常更加阴沉的脸,开口道,“抱歉,方才不是有意提及,你不要在意。”

      余子墨微怔,颔首行礼,“若不是主子当年救子墨,子墨便同她儿子是一般下场。”

      公荀眉宇轻挑,竟品不出余子墨的阴沉是为着什么了,“你也累了,早些休息,让薛子睿差人处理。”

      “处理?这样的人该是挫骨扬灰,哪配有个尸身!”

      “啧!”公荀摇头,转身要回殿中休息,他懒得管余子墨,这人上来脾气,拗的很。可刚走两步又顿住身形,“陈氏作恶太多,今天是你我发现了这些秘闻,若是哪天被有心之人知道了,公浚甭说圈禁,怕是活命都难,我岁旦之时的话,你当真吧。”

      公荀说完也不等余子墨回答兀自离开,却不知余子墨的眉眼比方才的时候晴朗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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