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工俭学我奔小康了》好野一头熊

1、小唐营业

　　寒冬里的日子昼短夜长，早上六点多地铁线开了灯，载着形形色色的人东来北往。没占到位置的人靠着车壁，想着地铁线跟无休止该死的生活一样乱成一团。
　　一座城市的苏醒没准是从众人被闹钟唤醒的烦躁开始，唐记这家占地两层楼的餐饮铺子也是早有人起——一楼开店，二楼住人。

　　“咔哒。”唐子仁惺忪着睡眼开了自家店子后门，穿着人字拖跟老大爷长裤，细胳膊细腿儿，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热气被屋外的冷风散了个彻底。
　　门外敲门的是个男的，染着黄毛，远看像朵黄蘑菇。
　　岁数跟唐子仁差不多大，都十七十八的岁数。虽然穿着打扮像个混混，可长得跟痞搭不上边儿，长得清秀，如今脸上挂着一道眼泪。
　　他裹了层黑色长棉服，喊唐子仁：“老大...”

　　唐子仁这会子醒了，给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给他，温柔全无地伸手抹掉对方可怜兮兮的眼泪，说：“我去——小裴同志，你怎么这么不上道！”
　　来人叫裴邓新，这名字起的干脆利落，据本人亲口诉说，老爸老妈的姓取的前两个字，裴家新的一口人，就叫裴邓新。
　　“你爸妈起名真凑合。”来自唐子仁最真挚的评价。

　　被恶狠狠瞪了一眼又被拽进屋，门还没关上，裴邓新吸吸鼻子，说：“老大...你怎么就...”
　　“小没良心——”唐子仁打断他，直接拉上门再上锁，开了屋里的小灯，“你哭啥啊，我就转个学，小爷我还没入土呢！”
　　都说兄弟哥们儿真感情，唐子仁觉得自己带着裴邓新这个小弟，仿佛提前当上了爹，照顾一个偶尔哭哭啼啼的小乖孩子。
　　“老大，我不是那个意思...”裴邓新如有心梗，张嘴反驳，又看见老大穿的少，“你不冷啊！”他急急忙忙脱下棉服要给唐子仁套上。
　　“我听你楼底下喊，就从床上爬起来，你说我能穿几件？得了，衣服你自己穿着。”唐子仁没接外套，瞧了眼墙上的挂钟，“诶，你来刚好，快六点了，搭把手。”
　　“噢，来了。”

　　唐家的店子就叫唐记，没有后缀——早上卖早点凌晨宵夜档，怎么能跟上个明晃晃的后缀呢。店子在一座废弃商场一楼一户，隔壁是些修自行车修摩托的老手艺店。
　　家里老二唐子仁是有些小聪明，可惜家境不大好，哥哥欠债跑了，年纪轻轻被迫上阵成了家业继承者，也自知不是念书的好料瞒着家里没怎么在原来的高中念书。
　　破布总会被掀翻在地，唐父一气之下抓着机会给小儿子转了个学，等这个寒假一过，唐子仁就该去成安五中度过高三下学期。

　　“倒霉孩子！起来跑后门去做啥？”肠粉器械跟前，唐妈妈带着口罩跟手套忙活，头都没回，她听那步子就知道是儿子过来了。
　　裴邓新站老大后头，规规矩矩打了招呼：“阿姨好。”

　　“嗯？小邓来啦，快去坐——”唐妈妈一转头答应，顺着看见自家儿子飞啊飞的小身板，立即开口，“唐子仁！你穿这么薄大冬天你对得起老天爷啊？你看看小邓多听话，给我赶紧上楼把衣服穿好！”
　　“知道啦妈...”他妈这么一说，唐子仁吸着了冷空气，“是有点儿冷。”
　　他搬了个凳子放着让小弟坐稳，咚咚上楼披了件棉服再咚咚下楼，洗了手再给老妈搭把手和面，磕了俩鸡蛋搅和进去，张望两下问：“没看见老唐啊，妈，我爸呢？”

　　“今天有活，你爸出去卸货了，打住——”唐妈妈一下拍住他和面的手，“把葱花放进去，一会煎着才香。”再抽出烫水高温消毒的肠粉盘子，面浆糊做好了，就差这。
　　“疼！我知道啦唐春花女士！”
　　案板上切碎了的葱花用刀收拾了裹进面团里，低头这才发现，人裴邓新顶着黄脑袋看着他，唐子仁啧啧称奇：“小裴同志，把头发染回黑的吧，黄的对你太精神了。”
　　“这样吗？那我今晚就换。”裴邓新眨巴两下眼睛，继续看他和面。

　　唐妈妈外头细细看着儿子和的面，几眼满意地点点头，招呼：“再揉一会就放盆里吧，坐隔壁桌把这盘云吞皮包虾肉去。”
　　“今天卖虾肉云吞啊？妈，我觉得猪肉香菇的好吃！卖的又好...”
　　“猪肉香菇那是饺子！这倒霉孩子别打岔，哎？”唐子仁这一顺口，让他老妈想起东西，忽然问他：“你加你们班长微信没？你爸听说了哈，人家成绩老好了，你跟人关系搞熟络点，好好学一学听见没！”

　　“妈！小裴接一下盘子，小心。”几盘和好的虾肉泥经由唐子仁手上，往裴邓新手上跑，看小弟接牢实了他才撒手，反驳他妈，“高三就下个学期我不如不学，老唐想什么呢？”
　　话音刚落，一只漏勺从汤锅里被捞起来，唐妈妈拿着它作势要打人：“说什么傻话！起码你得高考吧？儿子，家里目前不差你这点挣钱的力道，书读多点没坏处，啧，越看越烦，去包你的云吞！”

　　唐子仁知道他妈那只是作势，并不是真要打。他拉开椅子一坐，打小生在这个铺头，就算是耳濡目染也会做些早点手艺。
　　擀皮子一拉扯几个来回，一勺馅儿裹一层芝麻，再挨个包上。唐记煮云吞用的是鲜虾汤，成本有点高但好在口碑好买的人也多。
　　以前是老唐熬，如今换唐子仁接手。

　　忙活有段时间，就差等到七点开门——太早开也不大好，显得门面冷清。唐子仁难得有机会下厨，三碗现下锅的虾肉云吞，鲜肉包酸菜包各占竹笼两半地界，添两竖碟煎饺。
　　“小裴，好吃吗？肉馅咸了淡了？搞快点，说话。”他看着小弟吃完一整个云吞，搓搓手满脸期待。
　　裴邓新嚼得慢，半天没咽下去，逼得急性子大哥催，睁着眼睛好一阵才说完一句:“好吃！”

　　“那就好，我凌晨使筷子裹匀，还担心不好吃——”他将视线看向母上大人，等着评价。
　　唐春花女士回答的很利落，不愧是掌柜的，说：“怪不得我说今天虾肉云吞这孩子嚷嚷，有进步。”如此一来，唐子仁才彻底放了心，慢慢筷子勺子兼并咽下这顿早点。

　　后门送走要去补课的小裴同志，唐子仁陀螺似的转回了店门，不情愿地在老妈的注视下围上了猪肉铺标志的番茄鸡蛋色围裙。
　　一大早来的不是相伴到老的夫妻，就是年纪尚小就要被送进补习机构的小孩，还有些工厂的工人，小唐今天很是紧张，毕竟云吞内馅儿是自己做的，虽然不比监护人做得好，可也不至于太难吃。
　　从前学校的光荣大哥，为了家业低头，一笑还是乖巧样。
　　“刘叔叔刘阿姨，又来啦，吃点儿什么？”
　　“小朋友别乱动，喜不喜欢吃小猪包子？”
　　“您的牛肉汤河粉，小心烫。”
　　...

　　忙到八点多人才慢慢少，趁着休息，唐子仁毛巾往肩上一搭，手上沾着的面粉洗个干净，往围裙上顺道一擦。
　　家里开店的好处就是随手饮食，冰柜叼了只站在角落的酸奶，纯牛奶想都不要想，小唐不爱它。
　　他划开手机，那位微信新加的班长大人正静静躺在列表，听老唐说，这位学习成绩极优，长得挺好的班长是个男的。
　　“逆天吧，怎么英语这门课都能这么好...”他看着对方的成绩表犯嘀咕，自他看来对方估计是个戴眼镜的穿好学校校服的，看起来怪书生气的小古板。

　　再看那头像，拍的啥看不清，糊成一团活像个马赛克，唐子仁犹豫几番点开对话框，也不能吓裴邓新似的吓书生是吧？于是删删减减打了个：“你好。”
　　加上个中老年常备的微笑——就那个瞪着眼珠子不露齿的笑，看着怪奇异的。
　　“见鬼，怎么越看越讽刺。”等上一分钟对方也没回，唐子仁估计人家是好好学生，寒假开头必定也得去补习，索性放了手机，“真惨...招呼客人去算了...”

　　赶巧来了个人，看着也是十八九的模样，领口不正经的衬衫加条懒散校服裤，五官端正，单眼皮戴着眼镜看着怪好看的，就是这气质不大符合，看着有点恶劣。
　　只是那人眼神令他不舒服，就像是对方在打量什么物件，又得到了比预想还要低的情况。
　　唐子仁，一个痞里痞气的颜控，但是很有原则，大不了打量回去。

　　僵持好一阵，人先说话了：“盯着我做什么。”

　　听见这话小唐一挑眉，常人必定缩回眼神，但唐子仁天生反骨，凡事或人，看不顺眼的就非要对着干，一大早气头过个招，想着：“这位是个冷人。”
　　巧了，他最不怕的就这种。
　　唐小爷将笔往衣领一夹走过去，虽说顾客是上帝，互相招惹的另当别论。他混混样大咧往人跟前一站，问：“见你好看，看看不行——莫非只准你打量我？行了，大哥吃点儿啥啊？”

作者有话说

　　有存稿，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