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之郎君个个不好惹》戏子无俦

65、第65回

　　拔营，撤军，退回葫芦谷。

　　一切按部就班，很是顺利。

　　眼见约定的三日之期就要到了，林冲的眉头却常常紧锁着。

　　走马入峡谷。
　　洛云见缝插针，找着机会便往林冲跟前凑。倒惹得张放忍不住打趣：“林小妹子，你虽然和咱们大哥认了本家，可到底是英雄佳人……你这边倒是好说，我只怕有人心黑，少不了吃醋嫉妒，日后和咱们大哥翻旧账。”

　　洛云脸上登时挂不住了，心里暗骂张放这个人委实可恶，面上熟了三分，说话便这般口没遮拦了。

　　张放的话说得不清不楚，洛云只当他是在暗点三娘和林冲的情义，却全然没想到还有其他。心里只道：扈姐姐才不会吃这等闲醋呢。

　　她找尽机会和林冲套近乎，不过是想再探探林冲心意，或许可以砸了宋江此番的算盘。

　　终于，她等到了合适的机会。

　　前军入谷口后，林冲命队伍原处修整，自己却牵着马自去了葫芦谷肚里水泊边饮马。
　　他一人一马，对着一汪清泉发呆——不知是在想什么，或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策。

　　洛云拾了一块石头，朝水泊里一丢。

　　水花泠泠，翻作涟漪悠悠荡开。林冲回头瞧见是她，不由地一笑：“传闻果然不虚，林小姐还真是与众不同——很是促狭。”

　　“教头这么说，可真是不识好人心。小妹是瞧着教头忧思郁结，特地玩笑打断，免得教头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心忧过盛，反伤己身。”

　　听她这么说，林冲面上和气的笑登时消失了，他沉声道：“你说什么？”

　　经了这几日，洛云对于林教头其人——心中已经是七八分的有底，如今见他板正了脸，却也不慌，只是笑着，随便赔了个礼：“小妹说话无状，教头当世英豪，可就不要同小女子一般计较了。咱们不过是替教头抱屈罢了。”

　　“我有何屈？”

　　“教头文武之才，一世英豪，只可惜明珠蒙尘，还不值当人抱屈么？况且，”洛云说到这儿，顿了一顿，端详着他神色，方又道，“小妹从前曾听家兄提过些，教头身负血海深仇……却恨报不得……哎，罢了，便是不提的好。”

　　“你是来劝我的？”林冲嘴角浮起一丝苦笑，“那倒是不必。”

　　当然不是，林洛云心道，开口却转了话头。

　　“三日马上就到了。到时，兖州府兵必会生死血战，想那青州张叔夜有些厉害，他的手下多半也不好打发。教头可都想好了？”洛云说着，又笑着加了一句，“我和扈姐姐逃到这里可不容易，可没打算一条小命搭在这个鬼地方。”

　　“你在担心这个？到时候，我自会派人送你们北上离开，”林冲说着，转而望向了远方的峡谷口，“至于我，也只好勉力一搏了。”

　　洛云见他如此说，分明是已经立定主意，决定按吴用说的办了。事到如今，只怕之后就更没有机会了，洛云心一横，决定赌一把。

　　她走到林冲身边，嘻嘻一笑道：“看来是世人误了，教头是当世大丈夫，看得开得很，哪里还需要旁人费心劝呢？什么夺妻之恨、杀身之仇……到底不及眼下的好处实在……”

　　“你说什么？”
　　林冲勃然怒气剪断了她的话头，血红杀气逼上眼眶，手握成拳头，上面青筋毕现。

　　洛云见状不惊反喜。她收敛了那副嬉笑，认真道：“教头且问问自己的心。你真心甘愿‘勉力一搏’么？”

　　林冲一怔：“你什么意思？”

　　“其实教头看得远比我这个小女子明白。梁山的出路不多，宋先锋的盘算，只怕不是永远做个虎踞一隅的山大王吧？从下唐庄，到如今的兖州府，早晚有一天能挣一个和朝廷合议招安的筹码，”洛云顿了顿，“到了那时，教头的仇——还能有指望报得吗？”

　　林冲一愣，半晌挤出一个笑：
　　“那个人说的没错，你这个小妮子，有一双能看穿人心的眼睛，可怕得紧。”

　　那个人，什么那个人？
　　这下轮着洛云摸不着头脑了。

　　*

　　智多星的“良策”，这一番到底是没能成事。

　　青州军前部原本忌惮梁山兵盛，逡巡不敢前，直待探子报得确实兖州北的贼寇退军了，大军才开动入了州境。

　　可没想到，大军行至兖州城北三十里，就忽然听到西北方火炮、战鼓雷动，葫芦谷以外峡谷土沟更是浮尘万丈——

　　浑似埋伏着千军万马。

　　青州军先锋不由得大惊，心中暗骂李诚误我。忙下令前军转后军，一气后退百余里避出了兖州境。

　　被这番火炮锣鼓声骇着的，还有南边大营里的吴用和宋江。

　　林冲所率人马虽盛，却绝不至千军万马能掀出这般鼎沸的动静，更何况他部下多是弓/弩、轻骑一类奇袭之兵，却乏有火炮营……

　　他分明是故意弄出这番动静，惊走了青州兵。

　　“林冲，好个林教头！”宋江一张黑脸越发沉了三分，“为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吴用是个瞧一知百的，西北方传来第一声火炮动静时，他就心道不好，当即便明白林冲叛了梁山。心下也猜到，到底他还算念着几分兄弟情义，唱了一出空城计，总算给南边的梁山人马留了能全军撤出兖州的时间。

　　事已至此，吴用也无力回天，只好劝宋江道：“哥哥如今再说无益。眼下青州兵不过暂时退去。他们只怕很快就会发现北边实则空虚，更会大军重入。请哥哥立刻下令，三军撤回山寨，千万保全以图将来。”

　　宋江心虽不甘，但也无法，只得下令退军折返。

　　*

　　林冲派了张放布置谷口，自己却先引本部兵马悄悄过了葫芦谷。直出了七十里，方同治下吐露了心意，自道——

　　林冲当日落草为寇，实非本愿。如今领兵攻打州府、屠戮一州百姓——更是同大丈夫立世之道有悖。
　　林冲今在此解散部众，只望众兄弟们随愿自去，从此能一改前非，寻个去处过安生日子，再莫要做伤生的营生。

　　那些军将卒子喽啰，大多也不过是村夫百姓，图了一时的便宜富贵做了山匪，也不过是混口便宜饭吃。如今眼瞅着梁山越做越大，恨不能和一州府对打——分明是造反的架势，他们却大多是不敢、不愿的。
　　如今既听着主将都如此说话了，窸窸窣窣一阵，也就谢别而去了。唯有几个心腹军校，直说无论是做贩夫走卒、务农耕作，总愿意一直跟着大哥。

　　*

　　葫芦谷口，缰绳套着一排十数匹马，个个马尾都束着十几丈长的麻绳，麻绳上还缀着些柳条。

　　马匹摇晃，登时便带起尘土无数。

　　张放见状，颇为满意，策马往谷中走了百丈，看这边也是一切安排妥当——

　　从营地、附近村子里收集来的一千个瓦罐、瓦盆半埋在土中，个个当中藏有火药爆竹，另有长长的引线伸出，编织成阵。

　　到时候引线一点，时辰到了，火星便会烧到瓦罐中的爆竹——自有百万火炮营的动静。

　　旁边扈三娘陪着洛云，正在做最后的检查。

　　张放忙抓住机会拍马屁道：“林家小妹子这招儿真是妙得很。有劳林家小妹子，还有，还有扈姑娘了，张放替我家大哥也跟姑娘道个辛苦。”

　　他在旁边磨蹭着不愿离开，一张热脸贴着总没话找话——分明是在替他那又死板、脸皮又薄的大哥铺路套近乎。
　　林洛云瞧着他在三娘跟前那副小心翼翼赔笑脸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偷笑。

　　只可惜三娘冷着一张脸，对他总是爱搭不理，反而转头找洛云闲话：

　　“既然都已经打定了主意反了梁山，又何必这样费事。宋江既然挑起了这战事，那折损成败——自然他也只好兜着。就叫青州兵教训教训这个贼头也没什么不好。”

　　“我想，”洛云冲她一笑，“我想，林教头到底是个记情重义的人。不论是非，他终究心里是不忍的。”

　　“他记情重义，那你呢？”

　　“我？”洛云想了想，“姐姐多半是要笑我束手束脚、烂好人管闲事吧。我只是在想，兖州八乡这一向已经死了够多的人了。这一回，就让阎王爷得个空儿歇歇罢。”

　　三娘总算是笑了：“你总有歪理。”

　　“倒不是歪理，横竖人生难过得很，旁的计较都是白白累人，若能平平安安地过小日子，不伤人、也不被人伤——那也就算不错。若是再能有个真心相待的人，便是十足欢喜了。”

　　“是么？”扈三娘心中似有一动。

　　洛云见状了然，心里暗暗一笑，遥遥瞧见对面过来那人……她使了个促狭，悄悄把手里的东西一擦、一抛。

　　“哎哟，不好！扈姐姐小心！”洛云惊叫道。

　　一个闪着火星子的物什直冲三娘面门而去。

　　对面过来的那人见状，竟一掠数步，疾扑过来，将三娘环护在怀中，一连转出数丈远。

　　那带火的物什在他背上划过，直坠在地上，却不过是在土坷垃里滚了滚——
　　并没有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