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林]和月折梨花》阿褔

2、第2章

　　一个时辰前，大同府的衙役手忙脚乱将人送进监牢，又行色匆匆快步离开。而后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有一衙役打扮之人再度出现，来到方才关押之人的监舍前。

　　“如今大同府可是乱成了一锅粥，咱们可趁良机赶紧走。”边说边低头摆弄眼下的铁锁，却被人阻止。
　　男子笑盈盈轻巧拦下那人动作。“别呀，这里管吃管喝管住挺好的。”
　　“我的祖宗啊，您说的这是什么胡话。”来人睁大了眼，又伸手去开那铁锁，还是被男人拂下。

　　“先别急着救我，”他收起笑脸颇为严肃。“那东西送出去了么。”
　　来人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拍拍胸脯甚为得意。“我办事，您自当安心。物什早悄摸地递到人府上去了。”
　　“不是让你烧了么。”话锋忽转，吓得对方变了脸色，心中惶恐不住眨眼。唇瓣嗫嚅，倒是半个字都吐露不出来。

　　见诓骗住了人，男子才噗嗤笑出声道。“送去哪个府上了。”
　　来人哭丧脸小心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回话。“莱阳小侯爷。”
　　“你倒机灵。”

　　“二公子那儿咱们也想送来着的，”看他面色一沉，声音渐渐趋弱。“可他亲自下河取得了沉船残骸，咱们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
　　男人冷冷笑道。“也是，谁不晓得他寒潭小神龙的威名，更何况还能在姑娘面前出出风头。”
　　“您真是一语中的。问过摆船的船夫，当时二公子的确带了位姑娘同往。”自以为拍上马屁，却又遭到无端怒火。

　　“出去！”

　　话音一落，他连忙低头捣弄铁锁。反被男子桎住手腕，动弹不得。“我让你走！”
　　啥？
　　“你若不走，我便喊人了。”男子冷言冷语。

　　没等他反应过来，男子已沉下嗓大声呼喊。
　　“来人呐，有人劫狱！”

　　大同府牢狱外侧门停着一辆车驾，那人慌不择路地窜上车中，捂着胸口十分后怕。马车内一女子煮着热茶，淡淡瞥了眼喘着粗气的儿郎。
　　“黛螺姐，姑娘为什么总是这般喜怒无常。”

　　他此时声音软软糯糯，脸上特意抹的黑粉也慢慢擦净，露出白嫩的脸庞，一双灵动有神的杏眼提溜直转，分明女儿家作态。
　　“阿绾，你跟着姑娘的时日不长，还不晓得姑娘的性情。”
　　黛螺斟了杯热茶递给她，漫不经心悠悠道来。
　　“我们家姑娘除开嘴巴坏些，心眼小些外，”阿绾接下茶盏，端坐方正听得认真。“心肠也是一样狠的。”

　　她端坐的身体不自然地抖擞了下，干笑几声又默默将茶盏放回茶案上。“那..咱们现在还救姑娘么。”
　　黛螺边说话边再重新拿起那杯茶送回到她掌中。“姑娘既乐意待在狱中就随她待着，我们稍待片刻便离开大同府。”

　　阿绾知道黛螺向来说一不二，赶紧换好衣裳下车遣走车夫，不作停留离开大同府。

　　张府尹到底没见过惊险场面，后背冷汗涔涔，手脚不住哆嗦。钱参领死时的惨状还深深印在自己眼前。
　　他面如土色垂头丧气盘腿坐在监舍里杂草铺满的简易木榻上，狼狈不堪。

　　萧平旌看张府尹呆坐，视线却不时转到另一间牢房里。

　　男子瘦弱，身着大同府府上仆役的衣裳。双手负背，在监舍中悠哉游哉左右相看，一点也不像是个囚犯，倒像个游玩之人。

　　“你究竟是何人。”萧平旌转至其牢外，上下认真打量。待回来仔细调查时才得知，这人并不想对张府尹下手，反而还出手搭救。

　　既然与段桐舟不是同伙，也不是来灭张府尹的口，况且他还是盗走自己婚盟之物的小贼。萧平旌想来想去，这个人只可能与琅琊阁有关。

　　老阁主会不会有些过分了，不仅让人偷走自己的婚约信物，还派其来大同府。可连自家老爹也是一般行径，他早已命元叔带着齐州纪琛所领的善柳营前来襄助。

　　这么一思忖他心中又暗暗生恼，到头来大家仍然只当他是个孩子。

　　林奚是萧平旌特地请来替张府尹诊脉，并且察他是否有寻死之心。等她从关押张府尹的监牢内走出，瞧萧平旌面对那人束手无策便开口相帮。

　　“你不会说话。”林奚语气寻常，更像是肯定而非反问。

　　萧平旌不知林奚唱的是哪出，偏头瞥了她一眼，就听见男子开口。

　　有些喑哑，但也没刻意隐藏自己的声线。女子清丽的嗓音在沉闷的牢狱中十分抓耳。“你才不会说话。”
　　萧平旌当然也有怀疑，可总不能去扒了人家衣裳验明正身吧。如今得到验证，他眉眼微挑，却明显能感觉到眼下奇怪的氛围。

　　林奚见她回话便转身离开。萧平旌看了眼她的背影，又转回头继续打量眼前这名女子。

　　女子面容掩在阴影里，萧平旌近一步她反退一步。
　　“你是琅琊阁的人？将我的长命锁还予我。”

　　她又不说话，萧平旌只能撞见那双眼睛慢慢蓄起泪珠。他只好站回原位，抓耳挠腮无可奈何。
　　自己语气也不算太重吧，怎么还要哭出来了呢。
　　爱哭鬼...

　　女子发丝散乱，盈盈目光盛着泪花，双手此时握上牢栏，委屈地望着他，仍然不说话。

　　萧平旌见不得人落泪，又是个姑娘家。他转开眼，颇为无奈。“你这小贼，难不成还是我冤枉你了。”
　　“明明是你自己做了错事怎么反而还委屈地看着我。”

　　女子突然笑出声，含在眼眶的泪滴滑落脸颊。萧平旌越发生疑，见她轻巧地擦开滚落的泪水，唇瓣上下翕动。
　　“都说长林王府二公子最见不得姑娘家掉眼泪了，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是句谎话。”

　　“姑娘家落泪，任谁都会怜香惜玉心生不忍。”
　　“可你这小贼姑娘，落泪不过是装可怜罢了。”
　　萧平旌品出这女子就是在戏弄自己，立刻正色言道。

　　“你一口一个小贼，你又有何证据能证明是我窃了你的物件。”

　　萧平旌听得只想发笑，“你戴着我的长命锁，还问我有没有证据能证明。姑娘，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在下恐怕比不了你。”

　　“既然你一口咬定这是你的长命锁，那你便来取吧。”她也不再与他逞口舌之快，大大方方地敞开领口，扬起脖颈招呼他。

　　“你...”萧平旌怒极反笑，竟也不知该如何收场。“姑娘自重。”

　　“与自重相比，我觉得还是我的清白更重要一些。”她想了想，煞有介事地回嘴。“况且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真想不到长林王府二公子其实骨子里也是个极重礼法之人。”

　　萧平旌哑口无言，“姑娘一张巧嘴，当真厉害。”
　　“不过窃没窃，姑娘自当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