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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锦帕 ...

  •   深秋的午后落了一场大雨,扑簌簌的雨水夹杂着凛冽的大风,吹得落叶纷纷,空气中湿冷的气息仿佛直接把人带入了隆冬,寒意一片。

      这样的坏天气大家自然是都不愿出门的,大门大户小家小户都门窗紧闭着,窝在家中燃一个炭盆围炉取暖什么的,总归比出门感受这天地间的一片湿冷要来得好。

      红墙黛瓦的皇宫之内也是如此,仿佛一场大雨把各宫的主子奴才们都滞留在了自个儿的宫内,也没了串个门,争个宠,耍个小心机的心思了。

      而此时,城中的一品大将军封家的府邸内,一个身着玄黑色常服的男孩儿站在屋檐下负手而立,在他的右后侧站着的是一个一身墨色武袍的高挺少年。

      少年的身量要高出男孩儿许多,墨色的武袍也显得有些肃杀之气,再配上少年脸上稍显刻板刚毅的面容,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模样。

      然而此刻,少年站在男孩儿身边,却是略微侧着身,落后一步的,行止间全是恭敬的神色。

      男孩儿的身形略显单薄,站在室外的屋檐下也没添加个披帛什么的,任由大风裹挟着大雨往他的面门上斜斜的吹,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一般。

      甚至,在那张平静的面容下,貌似还有些隐秘的不易察觉的喜悦之色。

      “你说,师傅就快回来了?”男孩儿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天地间的这场大雨,淡淡问。

      “是的,殿下,昨夜收到的书信,家父说他不日即将启程,回京述职。”身后的少年毕恭毕敬的回。

      被少年称作殿下的男孩儿正是当今的四皇子殿下,萧漓。

      而站在他身后侧的少年是封大将军的长子,封府的大公子,封锦荣。

      此时的萧漓嘴角略微勾了勾,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他今天会冒雨前来封府,一是这样的气候出行能避人耳目,二来也是得知了师傅将要回京,他想着亲自来确认一番,此时听到封锦荣这样回答,自然是满意的。

      “对了,殿下,家父这次回京会在京城待上一段时日,所以会把锦绣也一块儿带回来呢。”说到唯一的妹妹,封锦荣那张刚毅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柔色。

      “嗯,你妹妹如今也有五岁多了吧?”萧漓的神色并无任何变化,他虽然师承封大将军,又与封锦荣交好,却是没有见过封锦绣的,此时听到封锦荣提起自家妹妹,他也就这么随口一问。

      问出口时,才想起这是某个小姑娘的年岁,随之脑海中闪过那小姑娘笑着时、哭着时、缠着他说话时的小模样,眼中不自知的浮现出了些许暖意。

      “锦绣现如今有六岁多了呢。”封锦荣落后萧漓一步,自然是没有看到他眼中难得的暖色的,自顾自的说着。

      萧漓微微点了点头,没什兴趣的样子,封锦荣也就收了口,提及了另外一桩事。

      “殿下,据探子回报,曹家近来在南方一带动作颇多。”

      萧漓闻言没有作声,反而好兴致的伸手往外探去,没有了屋檐的遮蔽,手掌顷刻间被雨水打湿,萧漓看着落在指尖上的雨水,又看着那些雨水从指缝中坠落,失去踪迹,沦为雨幕中的一缕,嘴角扯出一个嘲弄的嗤笑。

      大皇子萧沣已经十三了,再过几年要是再不被立储就要封府搬出宫了,而五皇子萧渊虽与大皇子是一母同胞所出,但一来年纪尚小,二来资质与城府远不及大皇子,曹家把希望压在大皇子身上原是没错,只是----

      萧漓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就像甩掉那些终将消失匿迹的阻碍般。

      只是,曹妃处心积虑的谋划着这一切,不知是否有想过,她自己的身子可能等到建元帝倒下的那一日,或者说,他们成事的那一日?

      “让探子继续跟踪着曹家的动向,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了。”萧漓收回手,吩咐。

      “是。”封锦荣躬身拱手领命。

      “年后开春,你去陈家找舅舅,他会安排你进京畿营。”

      “……京畿营?”封锦荣有些吃惊,稍稍抬了抬头。

      他才十一,不管他本身的身手如何,年龄上来说也是远达不到进京畿营的资格的。

      而且他这几年一直在西北军驻京的军队中勤学苦练,照他刻板的想法,他有朝一日,也是要跟随着父亲的脚步,出征驻守在西北边界,阻挡北方蛮夷的侵略,保家卫国永保一方平安的。

      萧漓侧了侧身,看向封锦荣,“师傅已经常年驻守西北了,你自然是要留在京中的,你留在京中,父皇能安心,师傅也能放心,所以让你进京畿营,自然是没问题的。怎么,你不愿?”

      手握重兵的将领家属留在京中是历来的惯例,封锦绣是女孩儿而且年纪尚幼,能让她跟随着封大将军留在西北边境已是建元帝的格外开恩了。

      但作为帝王,从来不会有什么完全信任的臣子,很多事都是相对而言的,所以封大将军把封锦荣留在了京城,换来了建元帝的相对信任和嘉许。

      只要封大将军驻守西北一日,封锦荣就不可也不能离开京城。

      这点他明白,封大将军明白,建元帝亦明白。

      所以,为了在这之间维持平衡点,让封锦荣进京畿营也算不得多大的事了。

      封锦荣听萧漓这么一说,再次躬身拱手道,“但凭殿下安排。”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只要是面前这位少年郎的安排,他自然会听从吩咐。

      虽然萧漓比他小了三岁,才是一个八岁多的小小少年,但他身上偶尔流露出的与生俱来的威慑力与从容淡定的气质却让人不得不信服,追随,信仰。

      正事谈完,萧漓看了眼依旧淅淅沥沥下着的透着丝丝寒意的秋雨,来了点兴致,“趁着今日有时间,不如你陪我练练去岁师傅教授的那套剑法吧,等他老人家回来了,是一定会考我们的。”

      “啊?这……,不要了吧?”封锦荣闻言面色一僵,下意识的要拒绝。

      开玩笑,别说他虽然虚长面前的这位四殿下三岁,也长得高大有力的,可身手却远不是看似消瘦虚弱的萧漓的对手啊。

      就算是他迷之自信自己有这个能力,能同萧漓打成个平手或者侥幸略胜一筹的,但问题是,他可敢?

      况且,“老人家”什么的,封锦荣抽了抽嘴角,估计也只有这位四殿下敢这么称呼他父亲了。

      要知道他父亲虽然成亲生子较晚,又常年驻守边关的,一介武夫也不擅长打理自己,看着是有那么点不修边幅的,但与“老人家”这个词还是完全没有一点搭边的好不好?

      呃,最多也就是个看上去魁梧些粗矿些的中年人罢了。

      “啰嗦什么?快去把我的剑拿来,动动筋骨也好抵抗这突然的降温与寒意。”萧漓看封锦荣这幅吞吞吐吐的模样,更是有意比划一番了。

      他因着身份的关系,又要瞒过宫中众人的耳目,一向是谎称虚弱多病的,瞒下了私下偷偷习武的事,自然也是不好随身佩剑的。

      所以,他的剑一直是常年放在封府的,每次出宫要习武时,都会来封府取剑。

      前些时日,沈贵妃把沈之娴诏进了宫,沈之娴又逛来永宁宫找二皇姐玩,连父皇都多次过来永宁宫小坐,他脱不开身,已经有段时日没有出宫了,今日出宫,难得有机会,正好借着比试活动活动手脚。

      而且,看封锦荣这般样子,想来是疏于练习那套剑法的,他就更想要敲打敲打他了。

      万事还未成,怎可有一丝的懈怠?

      封锦荣看萧漓坚持,到底不敢违背,苦着一张脸进屋去取来两人的佩剑。

      不多时,在这漫天席地的雨帘中,有两道矫健的身姿不畏严寒冷雨,一同对抗出精彩纷呈的招式。

      不漂亮,不花哨,却是真正实用的招式,杀敌制胜的招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此时,城中的另一座府邸内,沈之娴正披着厚厚的狐裘大氅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望着窗外已经下了一日的秋雨,神情有些悻悻的。

      自从前些时日她摔伤后又恰巧碰上了降温,她就又很不争气的病倒了。

      不过,她在宫中因着五皇子的无意之举摔伤这件事,她央求着苏子成给瞒了下来,没有让爹爹知道。

      虽然身为臣子,爹爹就算知道了她在宫中受伤,也不能拿那五皇子怎么样,但,到底不好。

      “怎么下榻了?”身后的门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随之是某人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清润的少年音。

      沈之娴转头看去,正是苏子成,于是弯了弯嘴角,乖巧的叫人,“苏哥哥。”

      “嗯,怎么起身了?还穿得这么单薄?”苏子成走近,方看到沈之娴的衣着,不赞同的皱眉。

      虽然她披着厚厚的狐裘大氅,屋内也燃着金丝炭,暖意融融的,但她的里衣单薄,只有一身秋季的罩衫,如果是其他人这样穿着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沈之娴的身子骨自小就比不得旁人,更应该穿得厚实些。

      “刚刚觉得好些了呢,就起来坐一会儿,这是要给我喝的汤药吗?”沈之娴看向苏子成手上的药碗。

      “嗯,把这个喝了。”苏子成把手上的一盅黑乎乎的汤药往沈之娴面前递了递。

      沈之娴抬手接过,很乖的喝了下去,没问一句苏子成这是什么药,用来治什么的,这两年多来的默契,凡是苏子成给她喝的汤药,她从来不会想到去问一下是什么。

      只是,这次的汤药有些特别的苦味,沈之娴喝尽后,皱了皱两条秀气的眉毛。

      苏子成看她被苦成这样也不抱怨的乖巧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从袖袋中掏出油纸包裹着的一包蜜饯,拣出一颗蜜枣递到她的嘴边,“吃一颗这个,就不觉得苦了。”

      沈之娴听话的探出小舌头,把嘴边的蜜枣卷进了嘴里,略微嚼了嚼,嘴里立刻充满了甜甜的味道,让她弯了弯眉眼。

      “好好吃哦,谢谢苏哥哥。”

      而此时的苏子成却有些略微的晃神,听到沈之娴的话,不自在的低咳了声,若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耳朵有些微的发红。

      刚才小姑娘探出的小舌头无意中舔到了他的手指,让他有一瞬间的僵硬,还有些莫名的心跳加速,和微微的尴尬。

      为了缓解这份突如其来的让他有些无措的突兀感觉,苏子成避开她的目光,转身去取放置在一边的厚锦被,想着给她覆在身上,以免她再着凉,病上加病。

      搬起锦被时,他的视线无意中扫到锦被下压着的一方锦帕,苏子成的目光顿了顿。

      把锦被盖在沈之娴的身上,苏子成斟酌了一番,状似无意的问,“刚才看到锦被下压着一方锦帕,不像是你常用的。”

      沈之娴嚼着甜甜的蜜枣,盖着暖暖的被子,心情很好,点了点头,“嗯,那是漓哥哥的。”

      “漓哥哥?”

      “嗯,我受伤时,是漓哥哥用他的锦帕帮我擦拭的伤口,我想着洗干净了后还给他,可他的锦帕看着太素净啦,我就想着绣几朵好看的花花后再还给他,这还没绣完呢。”沈之娴完全没注意到苏子成的神色,絮絮叨叨的说着。

      “你……和他很要好?”不知为何,苏子成觉得这几个字说得有些艰难。

      沈之娴毫不犹豫的点头,“嗯,漓哥哥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的。”

      “……”

      十二岁的少年侧目望向窗外的大雨,是窗户没有关好么?为何他会觉得有些萧瑟的冷意呢?

      就像,这场雨是下在了他的心间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锦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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