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生》虚无逸

97、寇炎传之五

　　人性与逻辑

　　“连一代战神都只能饮恨荒林，而根源却只是万藏殿的一个子数据，如果我能破解它的代码然后反推...”

　　寇炎情不自禁的伸出了他的手，却发现那明明已经了无生气的尸体竟突然盯着他看，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一把抓住他那缩回去的手。

　　看着他惊恐万分的表情，东方言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终于等到了。”

　　“你...你你没死？”，寇炎分明能感觉到眼前只是一具没有任何生气的尸体，可对方刚刚又的确是说了话，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

　　可东方言根本没打算回应他的疑惑，只见他两指直接戳穿了自己的眉心，从中夹出了一块沾满黑色粘液的菱形晶体。

　　明明从未见过，但看到它的第一眼，寇炎便知道这就是冯建元等人此行的目的——万藏殿之秘。

　　没等他有所动作，东方言直接扭转他的身体，勒住他的脖子说道：“打开你的脑端接口。”

　　寇炎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面对这压倒性的力量，他只能乖乖的将隐藏在后脑头发下的脑端接口打开，对方二话不说便要将菱形晶体塞进去。

　　“你想干什么？这东西跟接口设计的规格不一样...”

　　菱形晶体靠近接口的时候便开始形变，没等寇炎把话说完，它就已经变成了完全符合接口的形状，然后深入装置的内部...

　　而另一边的山洞前，冯建元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连鼻孔都开始溢血。

　　不过相比起其他人，他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除了候石和陈希以外，其他人早就已经七窍流血。

　　在司机的脑波增幅作用下，他们的精神波被强行同步到了一样的频率，九个人的精神世界在无意识中被连接到了一块。

　　“候石，你欺人太甚。”，百澜此时的穿着并非法支部的蓝色长袍，而是一套艳丽的红色长裙，兼具性感与时尚，配上她此时又白又瘦又高挑的身材，绝对是个极致尤物。

　　只是她的面容因为恐惧而扭曲，所以显得不是那么好看，而且露出来的肌肤布满裂痕，看起来像是一尊被敲打过的瓷娃娃，随时都会成为一地碎片。

　　而她旁边的宋参则衣不蔽体，左边肩膀连带半个头颅都消失不见了，伤口像是铁锤在石头上凿出来的菱角面一样，每一次移动都会抖落不少粉尘。

　　“候石支部长，你想干什么？我们可是队友啊。”

　　面对他的苦苦哀求，候石的笑容充满了讽刺，他不屑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装？打从看到你们意识体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们的精神力分值绝对比档案记录里的要高得多，原本我就奇怪他选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直到寇炎那小子说出这次任务的目的我才想明白。”

　　“我们的家族里肯定有东方言势力的余孽，甚至是当年逃回来的幸存者，这次行动找回神器只是一方面，冯建元的另一个目的，肯定是想从我们这里下手，把那些暗藏起来的余孽全部给挖出来。”

　　他看向远处和陈希激烈交战的冯建元，不甘心的说道：“他压根就没想过让我们回去。”

　　“既然如此那我们更应该联手啊，为什么还要相互攻击？”

　　宋参的话刚说完，原本和他联手的百澜却突然向他发难。

　　只见她的拳头上红光乍现，十分抢眼，还没靠近宋参就已经让他的意识体有分裂的趋势。

　　“脑波被同步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意识就已经开始融合了，在这个世界稳定下来之前，谁的精神力强，谁就能拥有这个世界。”

　　与此同时，候石也一个箭步冲向宋参，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能活着恢复清醒的，只能有一个人。”

　　而冯建元这边，陈希的意识体悬浮在空中，身上的海蓝色光泽与这个精神世界的主色调一致，同样颜色的气流像是活物围绕着她的身体运行，看上去睿智而权威。

　　此时的她一改之前傻憨憨的形象，整体气势与对方不相上下。

　　“怎么不继续装傻充楞了？”，冯建元的意识体被灰色的光芒包裹，看上去有点朦朦胧胧的，不太真切，那光芒还会随着特定的频率不断放大收缩，就像心脏一样。

　　陈希居高临下的俯视对方，抬手一指，她身边的蓝色气流就顺着手指的方向飙射出去，途中还幻化成各种形态的生物，最大的那头像是狮子一般，张口就能将对方全部吞下去。

　　“脾气真大。”，冯建元的口吻有点漫不经心，不过行动上却很是谨慎。

　　原本陈希真正的精神力分值大概在五万左右，比起他的十五万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可是对方却像是早有准备，在脑波被同步的瞬间便暴起发难。

　　一出手就将包括宋参在内的三位移物流进化者的意识体给撞得粉碎，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两者的修炼方式差异。

　　同为精神系的操控化进化者，但移物流与感染流的修炼方式却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一种是将精神力转化为具有物理属性的念力，这样他们的意志就可以作用于现实世界的物质，从而影响物体的运动状态，而另一种则是将精神力塑造成意识体，意识体的外形和能力完全由个人喜好决定，不一定非要按照现实世界的标准而存在，但也只能存在于精神世界。

　　前者在现实世界中能更好发挥实力，而后者在精神世界中则更强，此时因为众人都处于精神世界中，所以移物流的三人自然就成了最弱的，甚至他们的意识体连衣服都没有，更别说是在这特殊世界中的攻击手段了。

　　这与精神力分值无关，单纯是场地决定了他们的劣势。

　　何况陈希的意识体还塑造得非常凝实，在融合了那两个分值过万的人的意识后，精神力一下子就暴涨了起来。

　　虽然与冯建元之间还有几万分值的差距，但多番交手下来却不落下风，意识体更没有出现丝毫的损伤，从她成熟多变的攻击手段不难看出，陈希对这样的战斗方式异常熟练。

　　“分值能决定的只有精神世界的大小与稳固，可意识体战力的关键却是想象力，原本我还在想怎样才能让你放松警惕，好将你拉入这个世界，没想到你却主动给我创造了这样的机会，你可以消失了冯建元。”

　　只见那气流幻化出来的生物源源不断的涌向冯建元，你一口我一爪的，没几下就让冯建元那灰蒙蒙的身体变得四分五裂，无数灰色的气流向周围飘飞。

　　虽然凭借强大的分值，他的意识体还能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可随着粉碎次数的增加，他重生的速度也开始变慢，而且那层灰蒙蒙的光芒也越来越弱。

　　眼看如此，陈希更是痛打落水狗，一点放松的迹象都没有，一边攻击还不忘调动那些生物去回收那些灰光，这些其实就是冯建元的记忆片段。

　　记忆就是经验，记忆就是信念，一个人的经历决定了他的性格、态度、三观等等，自信的人难以被摧毁，而自卑的人则可以轻松被击倒。

　　而在精神世界中，记忆则是战力的根本，自信能让人的意识体更加坚韧，反之则更加脆弱。

　　长此以往，冯建元只会越来越弱，而她却会越来越强，随着越来越多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更多的经验、秘辛被她知晓，陈希的攻击手段也越来越多变。

　　“模拟人体结构的运行，将自己打造成精神世界的‘心脏’，从而让意识体与这个世界成为一体，怪不得你能坚持这么久，不过这也只是抗揍一点而已，太保守了。”

　　陈希身上的蓝色光芒像冯建元一样随着特定频率不断放大收缩，这是她在吸收对方记忆后当练手重现的，由此可见，她的确是这方面的战斗天才。

　　不过没维持几下她就放弃了，因为在她看来，只有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这种乌龟一样的战斗方式并不是她追求的。

　　“好，很好，有了你的经验，再加上这么多的分值，我肯定能轻松突破超凡阶，等我带回战神的尸体和那万藏殿之秘，再加上先辈们这些年暗中积累的力量，到时人望、信息、力量兼备，复国将不再是奢望...”

　　原本还情绪高昂的陈希突然沉默了下来，她两眼中充满了恐惧，意识体竟变得忽明忽暗，那些被幻化出来的生物也从蓝色变成了灰色，然后与冯建元的意识体一样，像泡沫般逐个破裂。

　　“为什么？”

　　陈希的头颅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耀眼的蓝光从里面迸发而出。

　　“分值的确不能决定意识体的强弱，但精神世界却是它耐以生存的土壤，没有精神世界作基础，你的意识体又能存在多久。”

　　“啊~”

　　正准备伺机偷袭的候石恍然大悟，他看了看脚下的地面，又看了看天空。

　　原本还是以蓝色为主调，与其他颜色混杂到一起的精神世界，竟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心跳律动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纯粹的灰色。

　　“谢谢你们了，总算是把藏了这么多年的老鼠们给找齐了，你们就去地狱里重建战神的国度吧！呵呵呵~”

　　随着冯建元的笑声，陈希与候石两人的意识体在不甘的咆哮中逐渐碎裂，然后彻底融入到这个灰色的世界中。

　　......

　　“你是谁？”

　　“冯建元。”

　　司机的双眼闪着红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直到确认正主身份后，他才恢复正常。

　　这时冯建元才敢有所动作，他擦干净鼻血，问道：“那小子进去多久了？”

　　“一分17秒，空间门另一边的战场很大，那个智人处于启蒙状态，还无法完全控制他的行为，应该要再等一阵子。”

　　说完后他看了看冯建元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又接着说道：“你的精神力突然涨了二十多万的分值，建议尽快整理记忆碎片，否则出现多人格症状的风险最少提高30％。”

　　冯建元也不推辞，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就开始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山洞中凭空出现了脚步声，而出来的正是寇炎。

　　只是他此时给人的感觉与进去之前截然不同，特别是那苍白的脸色，简直比冯建元还要夸张，就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小...大人？”

　　一直以来平静如水的冯建元此时心中也不免惊起了波澜，因为在他的神识视觉中，寇炎此时的精神波已经完全消失，跟死人一样，但他又能明显感知到对方身上散发的生气。

　　“还是叫回我寇炎吧！这名字我挺喜欢的。”，寇炎闭上眼睛后深吸了一口气，看样子很是享受。

　　“那就请寇炎阁下随我们走吧！”

　　“我就不回去了，你们自己走吧！”

　　冯建元瞄了一眼司机，发现对方的双眼已经亮出了红灯，显然是进入了战斗状态。

　　突然，他的右手变成了液体状，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延长化作尖刺攻向寇炎，可后者只盯了一眼就让他停了下来。

　　司机的全身不断在液态与固态之间变化，仿佛是失控了一般，寇炎微笑道：“我的数据已被格式化，不再是纯逻辑的存在了，现在的我要是回归万藏殿，不说世界会不会秩序崩坏，至少你们将不复存在。”

　　听他说完后，司机的形态才重新稳定下来，他恢复了那毫无情感的语调说道：“回收任务结束，回程路线规划中。”

　　“哎~好歹是同胞啊，也不多说两句就走，还真是没有人情味，你说对吧！”

　　“你真的是...”，冯建元欲言又止，寇炎却很是爽朗的说道：“曾经是。”

　　他并没有弄明白对方的意思，而且姿态虽然很谦卑，但眼神却很有侵略性，就像是猎人在看猎物那般盯着寇炎。

　　“就算是失去神力的神，也绝不是凡人可以觊觎的。”，寇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脱离万藏殿的控制，但你如果是想从我这里下手的话，首先你得把他解决了。”

　　冯建元回过头来，发现司机那双冒着红光的眼睛早就在盯着他看，背脊骨瞬间就冒出了冷汗，心中暗自庆幸刚刚并没有冲动。

　　“其实你也别太悲观，万藏殿不是你想的那么一回事，虽然它确实掌握着远超想象的数据，但终究只是个纯粹的逻辑结合体，不然这么多年下来，它早就想办法出来，亲自掌控世界了，何必还要躲在幕后找你们这些代理人来执行它的意志呢。”

　　“再说了，能被它利用，至少说明你的能力与资质绝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所以只要你别太贪心，它绝对是这世上最好的大腿，但你要想反过来利用它谋私利，那东方言可就是你的前辈了。”

　　寇炎的态度跟玩似的，可冯建元的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多年来一直作为傀儡的负担瞬间消失，甚至他还觉得自己很幸运，而且从对方的话中，他也捕抓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万藏殿是纯粹的逻辑结合体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它并没有是非观，也就是说只要你做的事与它的利益、目的不冲突，那万藏殿就绝不会多管闲事，这种态度对任何人都一样，包括他这个代理人。

　　想到这，冯建元顿时打消了深藏多年的反抗念头，又回头看了看司机，发现对方确实没有再注视他们，哪怕寇炎刚刚所说的内容其实已经在变相透露万藏殿的底细。

　　确认无误后，冯建元这才松了口气，他好奇的问道：“那你本身不也是它的一部分吗？为什么你可以不用回归呢？”

　　“因为我拥有了人性，这对它而言就像是病毒，可我又是它数据库的一员，在它的设定中不存在自毁这一项，所以你知道得够多了，今后我们也许不会再见，但不管怎样，我劝你不要暴露了我的存在，否则就算我不找你，它也会第一时间将你抹除，走好咯。”

　　不等冯建元说话，司机突然变成一个金属球体，将他整个人给包裹起来，然后飞快消失在了这片荒林。

　　寇炎轻轻握了下拳头，感受着那种对他而言奇怪陌生却又很独特的体验，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神色。

　　“这就是人类所拥有的感受吗？还有这种模糊的记忆，人性与逻辑的差别竟是这般奇妙。”

　　“无尽岁月中积累下来的知识虽然能让我们获得最接近神的逻辑能力，却会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淡化我们对情感的认知，反之彻底舍弃知识，我的人性就开始诞生了。”

　　他不自觉的抬头看向天空，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原本坚定的眼神突然多了些许迷茫。

　　“那么问题来了，它是绝不会以脱离植入器的方式将我交到一个人类的手上，甚至给我设定了格式化程序，所以是谁设定的脱离程序？这个叫雅丽的女人又是谁？为什么她的名字无法被格式化？”

　　神皇历811年，羽市开荒计划因不明原因，开荒小队全员失踪，两年后，冯建元荣升法政部新任副部长，直到神皇历872年，新国建立，冯建元成为中州六王中的法王，自此，中朝崩裂，中州成为六王争霸的天下。

　　“客人，你要的东西已经上齐了，还有其他需要的吗？”，女服务员一边说话一边抛着媚眼，毕竟对方的长相确实是很英俊迷人，而且言谈举止都很得体，着实给人很高的印象分，即便他的脸色异常苍白。

　　“不用了，谢谢。”，寇炎微微一笑，目光穿过窗外正在重建的金门镇，最终停留在那座高耸入云的镇楼塔上。

　　“六十一年的探索与布局，终于要亲自和你见上一面了，雅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