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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终不似,少年游·贰拾叁 ...

  •   浮生梦一场,终归两相忘。
      ·骠骑将军府上·
      “怎会……”花想容抱着生机一线的青年,常年稳稳的手臂此刻颤抖不已,泪花溅碎,泛出无尽冷寒。
      千年人参哪是人人都有的?那几近传说中的灵药,大概哪位大臣就算有也舍不得拿出,只甘愿收藏着。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御医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随后后退着身子退出去。见着站在门口手执拂尘的总管太监后,再度摇了摇头。
      “您辛苦。”总管太监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小太监,小太监连忙上前将一袋有分量的布袋交到御医手上。
      御医为难地停在原处,随后抱拳道:“此乃分内事,不敢劳公公。”
      “这不关此事,只是太子殿下遣老奴对您说上一声,”总管太监的眼眸定定,语气坦坦荡荡,“太子殿下要您务必尽心尽力。”
      太子与这青年究竟是何关系——竟叫太子连这等保命之物都慷慨送出!
      御医愣怔住,回过神来忙弯下腰身,俯首道:“定当竭老臣所能。”
      于是合抱着双手接过绣金布袋,收在怀中。又从小太监那处取了锦盒,转身重新进了屋子。
      两个时辰前·东宫·
      “殿下,”总管太监淡眉一皱,把握着分寸试探道,“这可是千年份的救命之宝,怎可用于此事?”
      太子一袭墨色金龙的长袍,发冠采和田青玉雕为腾龙,英姿飒爽,眉目威严。他的眼眸含笑,启唇道:“公公,有劳了。”
      总管太监知晓太子的脾性,及时收住了嘴,自掌两下,讨饶道:“咱家多嘴了。”
      太子唇微微开合,语气平和:“替孤带句话。”
      总管太监低头应“是”,随后缓缓退出东宫,将东西交予小太监,仔细叮嘱道:“你可要收好喽!”
      小太监机灵地点点头,跟随着总管太监出了宫殿。
      “孤不曾食言,”太子站起身来,眼眸微眯,望着庭院,语气莫名,“你可莫要让孤失望啊。”
      孤燕一点,消失在碧天一角。
      ·骠骑将军府·
      京城的雨下得异常狂热,凄凄冷冷绵绵连连,倾盆之势若墨云中隐隐有腾龙乱舞,分明是要入夏的时节却叫人多添披风一件。
      乌云低压压,团聚在京城的上边,是谁力挽狂澜,终还是落得无力回天?
      连绵的阴雨来得怪异,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久居京城的人群中开始流传起各式各样的说法,有的说这是天怒,有的说是大妖渡劫,有的说是……
      可最让人信服的还是“神明来使”这一流言。说的是有卖菜人曾见着雷电照得整片天空光亮,随后就听得一声巨响,恍然间看见一抹人影渐渐升起,身边跟着一只莹白的鹿。
      于是坊间流传道——“鹿是神明来使,而那人正是神灵,与来使同归天宫”。
      又有说是大理寺卿归来之时那极为聪颖的百灵才是神明来使,而神明来使之所以消失,正是因为大理寺卿之前带走的青年——那个容颜都沾染仙气的人。
      一时间众说纷纭,洋洋洒洒的说法一传十,十传百,渐渐被有心人利用,变作针对大理寺卿而设下的局。
      ·皇宫·
      养心殿中,皇帝罕见地冷了脸,将手上的奏折拍在大理寺卿面前,言语中压迫感极重:“人是你亲手杀的!?”
      大理寺卿温和地像是平常,他俯下身捡起一本奏折,随意翻看两眼,哂笑道:“臣还以为——陛下默许了此事。”
      此话一出,皇帝肉眼可见的颓然几分。
      皇帝手握成拳,重新坐下,闭上眼长叹口气。随后语气都带着疲倦地说道:“往日你的动作不至于动荡朝野,朕也就不曾将事摆在台面上。”
      大理寺卿一挑眉,丹凤眼带了三分嘲讽,他似乎并不畏惧眼前这个人主。
      皇帝以手扶额,继续说道:“而今由不得朕不管了。”
      见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大理寺卿,皇帝重重地叹一声,显出几分苍老:“朕不明白。”
      大理寺卿这时才掀了眼皮瞧上一眼,语气薄凉,失了往日的温和:“怎么,难道真的有神明,值得让你费这份心?”
      皇帝将一枚锦囊放在案上,再没有说话,可眼眸中却含着失望。
      或许当初那青年从一袋大小相同的圆物中——那混着一粒珍珠的鱼目里摸出那枚珍珠时,结局就已被料定。
      大理寺卿上前几步,随意打开锦囊,里边是一张折叠后的宣纸,展开,正中央写着一个干练极有气势的墨字。
      见着这个字,大理寺卿一愣,显然有些迟疑,他的唇微启,莫名叫人觉得他的眼眸隐隐积蓄着泪光。
      为何有泪?
      想不明白,这般冷情的人,竟会因一张纸一个字而有泪。
      一阵不知打哪来得风夺过那张纸,宣纸一路飘向太极殿外,泛着清光,若天幕乍破,突现曙光。
      雷声渐渐远去,乌云浅浅最终淡作天云白,阴沉沉的雨终于落尽。
      终于——天晴了。
      大理寺卿随着那纸踉跄几步走到殿门,望着漫天的卷云舒云,丹凤眼似乎剥却了冷漠的底色,他伸出手,手腕上一串念珠,檀木珠泛着润泽,在天光照耀之中显得尤为夺目的仍是它安宁的檀木原色。
      大理寺卿仰头,看到“养心殿”的字样,他唇一弯无言地笑起来,宽大的官服下是消瘦的人。
      忽地又想起那句被捉摸许久仍是不得满意的话——
      “你与他——你可会害怕?”
      那时解语狐说话时,目光却没落在他身上,当时不觉如何,此刻却顿感寒凉。
      怎么只留下半句意义不明的话?
      什么叫“我…从来不怕,我只怕我一个人……”?
      容明檀想不明白。
      可翛念已经死了,死在自己手上,能扰乱自己心神的威胁不在了,他还是那个等待梦中神明垂怜的人,一个人,就像之前过去的九年,守着画,等着他来。
      神明到底灵不灵?
      容明檀从不知道。
      容明檀的偏执落空,南山日落夕阳斜,天南地北普光照,什么时候能遇见?
      先前的来者不少,有胆到容明檀面前闹的也有,最后都没得到好下场。那么多的人,每一个都有像他的地方,却都不是他。
      原以为借助武林的力量或许会有收获,可不曾想,那群武夫竟连真假都认不清!
      那人分明是清冷至极的,淡然的,却独独没有温和,怎么会有人认错他的冷情?
      没有人替容明檀解答,这个十足的狂热者过于偏执,叫人略感惋惜,却不好露出怜悯的想法。
      一春烟雨,一湖垂柳,京城的热闹紧随着天晴而燃。
      雨后再没有人还记得那阴沉的天气,落了一地的春花只叫人觉着新鲜,绵软的花毯引来许多人结伴而来,或邀三五好友花间共饮,或约一人下棋……
      ——或许还会有人记得那名温和的青年,但也只能是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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