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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5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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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晴海定做的东西赶在去出差之前拿到了,就在向诗以为再也不会跟这个人产生任何交集的时候,一场意外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事情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
最近,沙利叶准备把上半年没卖完的周边弄成福袋的形式折价出售,正好之前定制的带有乐队logo的礼品袋和丝带到货了,于是大家抽了天时间聚在工作室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边像做手工似的打着包。
门铃突然响了。他们租的工作室很小,没有所谓的前台,向诗离门口最近,正要起身去应,却被坐在身旁的付晶按了下去。
他也不拒绝,等着人走远了,小声而迅速地跟其他三人说道:“九月底那场应该没问题。”
奥斯卡正在给手中的袋子打蝴蝶结,闻言忧愁地叹了口气,“我做好回不了本的心理准备了。”
“呸,乌鸦嘴。”Ten用余光狠狠剜了他一眼。
加京和向诗当中隔了个付晶的位子,他努力凑过上半身,悄声问:“你确定先不告诉他?”
“嗯。万一他生气了,你们就怪在我头上好了。”
“你怎么脾气这么好。”
“……”难得受到如此评价,向诗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
因为付晶一直没回来,他觉得奇怪,就冲着门口喊了声:“怎么了?是不是要印章?”
但是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就在他准备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与付晶擦肩而过,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之中。
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向诗本能地以为他是朝着自己走来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那个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钉在屋子最深处的座位上,对其余的一切视而不见。
他停在了加京的面前。
众人的视线齐齐聚集在这位不速之客身上,整个房间就像是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维持着当下的状态被持久地固定住了。
他的一整条左臂上满是纹身,小臂最显眼的位置盘踞着一条纤细的毒蛇,蛇的头部围绕着一轮空心的金色太阳,线条的入墨很轻,看起来丝毫不显得凶神恶煞,反而散发出一丝诡异的优雅。
“你闹够了吗。”那个人说。他的嗓音仍旧像在不久前的雨夜里听到的那般,带着矜持的冷艳,只是因为语气颇为不善,彼时的疏离感化作了悬在头顶的冰锥,刺出了锋利的敌意。
那张脸上没有出现向诗所熟悉的懒散和轻佻,而是清晰地雕刻出了傲慢与不悦的棱角。
没有人敢出声。Ten张开嘴巴好像要说些什么,却被奥斯卡给硬生生地瞪了回去。
此时,作为中心人物的加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继续挑拣着桌上的物件,对周围的动静恍若未闻。
男人显然是被这样的态度给激怒了,他居高临下地掰住了加京的脸,迫使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睛。
那双上扬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他似乎很缺乏耐性,在说话的同时粗暴地收紧了涂着黑色甲油的手指,“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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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利叶还没找到吉他手之前,经常会三个人随便找间排练室一起自娱自乐,性质类似于下了班去KTV唱歌,不为演出,不为磨合,纯粹是图个开心。当时的京河——后来的加京,一有空就会去找他们玩。
记得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对着狭小而破旧的排练室,提出了个非常单纯的问题:没人看有什么好排的?
付晶回答:没人看才静得下心啊。
加京闷闷地没说话,他在屋子里慢悠悠地踱上一圈,视线落在了陈旧的设备上,颇有些难以置信,“我从来没在这么破的地方排练过。”
后来,当他初次以沙利叶吉他手的身份登上舞台,进到livehouse里说的第一句话同样是:“我从来没在这么破的地方演出过。”
好在这些不适应逐渐被强烈的新鲜感所取代。因为和观众离得近,玩儿法也多,对于没有经历过地下时期的加京而言,如今所遭遇的一切,全部变成了前所未有的崭新体验。
至于Eri’s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付晶并不清楚。在沙利叶正式进入前期筹备的阶段以后,他就把roadie的工作给辞了,自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加京,只是偶尔发消息聊上几句。
再次联系上是在一天夜里,对方突然提出要上门来找他。付晶那时还住在酒田的破公寓里,知道这位少爷肯定受不了自己家的环境,就关着门没让他进去。
“换个地方吧。”
“不要,我人都来了。”
不出所料,他一进门就后悔了。埋怨屋子太挤,待着浑身不自在,最后演变成两个人缩着肩膀,并排靠在小阳台上吹晚风。
夜空中漂浮着厚重的云层,云片稀薄的地方漏出了些微天光。深浅不一的渐变泼墨似的倾洒在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宛如陷落于浑浊的灰蓝色海底。
“找到吉他手了吗。”加京问。
“在找。”
身边的人用两只手托住自己的脸颊,出神地望着天边遥远的景色,一语不发。
就在付晶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加京忽然低下了头。手掌覆住了他的整张面孔,而微弱的说话声就是从那双看起来不像是会弹吉他、甚至不像是大人的手底下传来的:“能不能带上我。”
那个瞬间,付晶在他身上看见了似曾相识的沮丧与失望,尽管它们的起因不尽相同,却在加京灰暗的目光里刮出了一道道深刻而难以磨灭的伤痕。
当时他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加入沙利叶。
问他怎么了,对方的态度仿佛是面对着一片危险的雷区那般如临大敌,只说没跟公司续签艺人约,现在在Eri’s不过是挂了个名字,可以随便做自己的事。
其实,当roadie的付晶对于Eri’s内部的人际关系略知一二,他清楚加京在乐队里有点受到孤立。
五个人里最出名的就数他跟桓梦。两人都是在赞美声中长大的自信家,听不得反对意见,一旦产生冲突,谁也不愿意轻易让步。可是争吵的结果往往是由加京低头——毕竟他年纪小,缺乏威信。
另外有一点,虽然他本人毫无自觉,也不带任何恶意,但大家多少觉得加京平时待人的态度有些高高在上,所以很难得人心。
见他不愿意多说,付晶就随口提了句,是不是桓梦又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男女女搞不清楚了?如果是的话,让他别往心里去,本来就是工作关系,光看业务能力就够了,人家私底下再怎么海王,统统跟你没关系。
听到这番话,加京的眼圈儿瞬间就红了。或许是皮肤薄的缘故,他稍稍一用力,就憋得眼角到脸颊周围红通通地连成一片,既像是生气,又像是怕羞,却硬是忍着一滴眼泪也没掉。
等到平复下来以后,方才涌现在皮肤上的潮|红就如同一层被削掉的苹果皮,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漠然的神色,以异常清醒的口吻说:“Eri’s迟早是要出问题的。对于桓梦来说一切来得轻而易举,所以他对待任何事情都是随便玩玩的态度,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可能长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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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加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毫无波澜地说道。
听见这句话的人没有出声,只是抿紧了嘴唇,针锋相对地盯着他的双眼。
过了会儿,男人绷直的身体出现了懈怠,像是压抑着巨大的空虚那般深深吐出一口气。就在他松开手指的时候,终于注意到了身后的向诗。
那张好看的脸上闪过了短暂的空白,不过立刻恢复了原状,甚至不紧不慢地冲着他笑了笑。
这个笑让向诗非常不舒服,好像他早就缠进了一张蛛网却浑然不觉,直到遇见了姗姗来迟的捕食者。
而适才发生的一切并未逃过付晶的眼睛,只听他倒吸了口凉气,警觉地逼问道:“你们俩认识?”
句末的疑问语调高高扬起,仿佛抬手挥起了一条鞭子,抽在了向诗的脸上。
“不但认识,还一起出去过好几次。”
“认识,是偶然遇见的。”
表情迥异的两个声音激烈地相互冲击,在众人的耳边撞了个粉身碎骨。
“桓梦,”加京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他冲着向诗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能找过来是因为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