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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50章 ...

  •   “反正等他养完病回来,办了场解散live就彻底结束了。那会儿为了照顾他,还把演出时间给缩短了三分之一。”

      季吟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并未浮现出特殊的表情,盘子里剩下的食物早就凉透了,而坐在桌前的两人显然也失去了食欲。

      “他现在怎么样。”

      听见这句话的向诗突然意识到,对方之所以会提及这么多往事,或许就是为了抛出这个问题而作的铺垫。

      “最近特别拼命。”

      “是吗?他好像一直自认为没什么天赋,只能靠后天的努力来补,也经常把自己往死里逼,又从来不跟别人说。”

      季吟顿了顿,声音忽然放轻了下来:“算了,这点估计是我害的。”

      联想起付晶这阵子的种种表现,向诗顿时理解了方才那番话的含义:他会在背地里如此较劲,其实是由于内心存在着强烈的不安。

      “那你的乐队呢。”

      季吟的手指习惯性地凑到了嘴角边,而这里早就没有东西可以给他拧着缓解情绪了,于是向诗就这么看着那只手落寞地垂了下去。

      “这次的合约到期了就不准备再续了。我要回去了。”

      今年季吟已经二十八岁了,他说这个年纪再不红,基本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同样的,对于即将迈入二十五岁这条分界线的付晶来说,沙利叶如果不成功,那么等待着他的只能是又一次的解散——以及,彻底出局。

      记得上一次见到季吟时,他才二十岁出头。在如今的向诗眼里,这岁数也不过是个刚刚被分进组里的新人。

      彼时的自己觉得他强势得可怕,因为季吟深谙成人世界的规则,知道通往成功的捷径,比其他人都更早一步地实现了关于人生的部分野心。而他倚仗着这份力量差,肆意攻击着暂时处于弱势状态的人。

      可惜在这条道路上,聪明而自负的季吟走到了尽头,但付晶依然在前进。

      将那只用纸套子叠成的红色纸鹤放进向诗的手里,季吟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他就交给你了。”

      ·

      “全部在这里了。那个做娃娃的人也找到了,待会儿给你推联系方式。”桃果将一个纸袋递给了向诗,里头装着好几本薄薄的杂志。

      他们待在livehouse的门口。演出才开始不久,离沙利叶的出场还早,排在前面的乐队又全是早就看过且并无兴趣的,索性找了个空档出来聊天。

      “我翻了以前的采访才知道,J居然当过Eri’s的roadie,而且跟我是同担。”

      一听到付晶早年的经历,向诗的好奇心马上被勾了起来:“这个Eri’s就是你的白月光?”

      “对!真——本命!”桃果拢了拢肩上披着的毛巾,由人骨和凶兽构成的精细图案带着呼之欲出的厄运气息。即使呈现在眼前的只是静止不动的线条,仍然能让人感受到一阵不寒而栗。

      “我还没听过他们的歌。”

      “快去听,随便挑哪张,听了就知道什么叫做天才。”

      “跟沙利叶比呢?”

      “不一样的。”桃果思索片刻,正色道:“沙利叶是养成系,看着他们一点点进步和改变。Eri’s一出来就是完成体,无论作品还是舞台风格都非常成熟,直接跪地磕头就完事儿了。”

      她这样不吝溢美之词地夸人是很少见的。桃果属于那种热衷钻研的性格,但凡喜欢上一样东西,就会大量地进行同类对比,直到分析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告诉你为什么这个好而那个差,不会一顿无脑乱吹。

      这个习惯养得她品味颇为刁钻,听起歌来要求特别高。坏处则是很容易陷入倦怠期,翻来覆去地只觉得乏味,她最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抱怨就是:一届不如一届。

      “那你最喜欢谁?贝斯?”

      “不是。”桃果难得一见地有些不好意思,连说话的声音也莫名变细了:“我跟你家J一样,喜欢主唱。”

      正在这时,迟到的妙妙赶来了,见两人在闲聊,便主动凑过来加入了对话。

      “Eri’s啊,就那样吧。”

      一听这话,桃果的脸色当下就不好看了。妙妙趁她不注意,偷偷吐了下舌头。

      “他们那些高深莫测的东西我可是越来越听不懂了。前几张是真的惊艳,到后面就是换汤不换药,把用过的元素拆开做个排列组合,重新编排到新专辑里去。以为别人听不出,其实就是钱挣够了懒得多折腾,自己抄自己。”

      此时此刻,向诗觉得这两个女孩子在他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完全对调了。一向犀利的桃果突然开始趋于盲目,而整日笑嘻嘻的妙妙却冷静了下来。

      不由地向前迈了一步,桃果看上去相当不服气,“哪里换汤不换药了,把一种风格做到最极致不是很厉害吗?”

      “你硬要这么说也行,但我是没看见努力的痕迹,跟沙利叶比比就知道了。”

      “那是因为他们起点不一样啊!越往上越难走!”

      眼看着快要打起来了,向诗无奈地出声制止:“停停停,别吵。”

      他原以为桃果追星是很理智的,没想到她的理智仅仅作用于没有那么喜欢的人身上。一旦触及到逆鳞,即使是再要好的朋友也免不了一场争执。

      当天回到家,向诗特意把提到Eri’s的那期《黑桃新闻》翻出来看了,里面是这样写的。

      Q:有想要同台的前辈乐队吗。

      A:Eri’s。

      Q:是因为给他们当过roadie?

      A:和那个没关系。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做音乐的思路跟我们完全不同。我们是以顺应观众的偏好为准,而Eri’s更加以自我为中心。有差异的东西放在一起比较才会有趣,所以想和Eri’s同台。

      ·

      经不住邵珂的软磨硬泡,这周末,他终于要来向诗家里做客了。来之前还特别叮嘱,说必须把传说中的田螺姑娘给喊来,他要为上次吃到的三明治当面道谢。而付晶的周末通常是有演出的,于是时间排了又排,总算是选在了今天晚上。

      付晶下午就来了。因为向诗接下来要去国外出差半个月,有些关于沙利叶的事情需要提前跟他交待清楚。

      在下一季度的时间表上,9月28日的这天标注了个醒目的绿色五角星,底下却反常地没有附上任何具体的说明。付晶指着那个小方格,问:“这是什么意思?”

      “有演出,不过还在跟场地方谈,没正式确定。”想了想,向诗补充道:“是专场。”

      付晶挑眉看了他一眼,“哪里?”

      “先保密,反正你以前去过。”

      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如果是没去过的好了。”毕竟吴市以及周边城市的小型livehouse,他几乎去了个遍。

      “对了,我碰到季吟了。”

      面对这句突如其来的自白,付晶愣了半晌,竟是一时没说出话来。

      “你们聊什么了?”

      向诗悄无声息地靠近他背后,然后猛地将下巴枕在了付晶的肩膀上,“聊你。”

      微微侧过头,他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接着,向诗将与季吟遇见的始末简单说了,其中包括了对方告诉他的那些陈年旧事。

      付晶的反应也很坦率,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没告诉你不是刻意想隐瞒,既然养好了就没必要再拿出来提了,谁没遇见过点挫折,我可没那么矫情。”

      偏偏向诗心里在意的却是:关于你的事情我全部想知道,而且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不是通过其他人。

      只是他转念一想,又认为这种想法过于肉麻,索性抿了抿嘴唇,将滚落在舌尖的话重新咽回去了。

      “现在想想你也挺狠的,说走就走。”说完,才发现这句话的语境似乎同样适用于他们两个人,于是向诗有些尴尬地没再出声,令人措手不及的沉默骤然降临。

      付晶显然是察觉到了。他转过身,牢牢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仿佛要通过皮肤接触的部分,将内心的情绪传达过去。

      “因为当时有许多东西不是我自己争取来的。”他语气平静地说。

      “就好比中了张彩票,然后理所当然地去兑奖,尽管最后的结果都是挣到了钱,但这跟我的个人能力无关,单纯就是运气好。”

      “换到现在,我知道沙利叶能有今天的人气是如何一步步积累起来的,知道为了得到这些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所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挥霍掉自己少得可怜的本钱了。”

      随后,向诗感到手腕被松开了,而右手的指间渡上了另一个人的温度。付晶用自己的手指穿过了他的,紧紧扣住掌心,“你就放心吧。”

      ·

      对讲机的铃声突然响了,付晶离得比较近,直接摁下了通话键:“喂,是邵珂吗?”

      而这位客人出现在玄关前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家用了什么自动答录机,他说话的声音像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

      对于这样的形容,向诗反而表现得颇为诧异,“有吗?”

      “对啊!你肯定是听习惯了,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心想邵珂今天讲话怎么如此浮夸,而这顿没完没了的絮叨才刚刚起了个头,一见到付晶,他就开始大呼小叫。

      “我的天啊,你这根项链好酷!穿衣服太有品位了吧,头发也弄得好好看,这发型是怎么抓的?跟我们这种七天里有五天穿衬衫,剩下两天穿睡衣的社畜完全不一样!啊——我土死了。”

      尚未见识过他站在台上的样子,邵珂就心甘情愿地沦陷成了颜粉,好像付晶是什么稀有动物,身上的每一寸发毛都与众不同,非要这里摸摸那里瞧瞧,惹得向诗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让开,那里是我的位置。”

      “不让!你坐对面!”

      为了招待他,两人特地从日料店订了个挺贵的刺身拼盘送到家里,向诗跟邵珂一起喝清酒,而付晶喝茶。

      “他培训的时候可好笑了。”酒精一下肚,邵珂的话匣子已经不能说是打开了,是直接爆炸了。

      “我们那批进公司的有两三百个新人,当时搞了个比赛,就是咨询公司最喜欢的case分析,赢了的小组可以公费去国外一个礼拜,跟海外分公司的新人接着比。”

      “那会儿又不算上班,有的人心思也不在比赛上,天天想着在当地寻欢作乐,不是泡酒吧就是去夜店蹦迪,而且人在国外胆子大,彻底放飞自我,通常要玩到第二天早上,回酒店稍微睡两个小时就换衣服出门了。”

      喝了口酒,他毫不客气地斜睨了向诗一眼,继续往下说:“这位哥们儿可是天天有人找,不管男的女的,都想带着他出去充个门面。”

      付晶耐心地听着,觉得他描述起这些事情来格外生动,不禁笑着问:“那他去了吗?”

      “去了呀。但是去了一两次就不干了,说无聊。你知道的,我们这行里金玉其外的少爷公子哥特别多,大家上班的时候人模狗样,一出公司就玩得很疯,所以好多人在背地里说他冷冰冰的没意思。”

      这下轮到向诗不高兴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邵珂鼓着腮帮子,反驳得理直气壮:“说坏话难道还要当着你本人的面啊。”语毕,他一脸坏笑地往付晶那边凑了凑,“你们粉丝里是不是有好多漂亮小姐姐?真是羡慕死我了。”

      下意识瞥了眼坐在对面的人,付晶小声回应道:“嗯,大家都很漂亮。”

      “听说乐手的圈子玩得挺开的?”

      “算是吧。我有个前辈,只要长得美型,男女通吃。”

      听到这个回答,邵珂瞬间来了兴致,问起话来口无遮拦:“这样啊,那你身边有喜欢男生的吗?”

      “有的。”付晶面不改色地替两人将清酒满上,“向诗还认识。”

      邵珂的视线随之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只见他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直到将东西咽下去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没认识几个人,不就你那三个队友。”

      思考片刻,向诗换了种提问方式:“他男朋友我认识吗?”

      付晶转了转眼珠,“认识吧。”

      “节奏组那两个人在谈恋爱?”

      “那也不奇怪啊。”付晶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他们俩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

      “真的假的?”向诗惊讶得连说话的音调都变了。

      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付晶这才悠闲地往椅背上一靠,轻声道:“假的。”

      敢情刚才的那通话全部是在诓他。向诗气得探出身子,伸手捏住了付晶的鼻子。而对方被他捏得透不过气,只能张开嘴巴呼吸,同时恶作剧地发出了声可笑的猪哼哼。

      手指上的力气一下子就被笑没了,“你几岁了啊。”

      付晶干脆耍起了无赖,将下巴尖儿枕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看看他,“三岁。”——甚至配合着模仿起了小孩儿的音色,听上去细声细气的,带着股幼稚。

      “三岁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

      “那就六岁吧,上小学了。”

      邵珂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来回睃巡,蓦然发觉自己有点像电灯泡。而且向诗跟付晶说话时的态度明显不正常,简直是一只被主人训着玩儿的大型犬,还是摇起尾巴求顺毛的那种。

      “我怎么觉得你们俩有奸情。”

      “什么奸情。”向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正大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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