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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4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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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其他乐队正在台上表演,向诗搬着纸箱,悄悄穿梭过被黑暗吞没的观众区,来到了控制台前方的位置。
他将纸箱里的东西按照种类一样样地摆到桌面上,边上冷不丁有人凑过来跟他搭话:“你是沙利叶的乐队经理?”
瞥了眼那个同样站在桌子后方的人,向诗回答道:“不是,偶尔过来帮个忙。”
“这样啊……天哪!你们居然有扭蛋机!好高级!”
“嗯,最近新添的。”
“哦对了,我是正在演出的那支乐队的经理。等结束的时间挺无聊的,随便聊聊天呗。”
像这样,在各种场合被人误以为是沙利叶经理的情况,屡见不鲜。
小型扭蛋机是向诗提议买的。他在网上淘了个二手的回来,自己做了简易改装。将四人的海报裁成合适的大小,贴在透明展示仓的正面,并在底部挂了块板子,标明了各个奖项的对应奖品。
扭蛋壳子里塞着打印纸的小纸条,需要凭纸条兑奖。根据演出内容和造型的不同,能抽到的奖品每一场都在变,颇有些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的稀有。得益于粉丝们捧场,买扭蛋机本体的钱,很快就给挣回来了。
他又提议说,今后可以试着搞会员积分制。买周边换积分,积满规定的点数就能换一次fan service,刺激大家消费。
加京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瞪得滚圆,“你怎么不早点来。”
付晶代替向诗回答:“现在来也不算晚。”
而奥斯卡自从知道有人将接替他摆摊以后,开心得连说话的声音都飞起来了:“那写企划书、安排时间表、推算观众人数,定票价这些事情统统交给你来做了?”
新的接任者不为所动,“我只有周末能来。”
“你能来的时候就交给你。”
“如果你们放心的话。”
“放心!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毕竟你也出钱了。”
“嗯,所以我还会监工。”
“……”
Ten看到奥斯卡一言难尽的表情后开心得拍手大笑,“就要监他的工!他偷起懒来可精了。”
为了方便和普通观众进行区分,向诗进出livehouse的时候会在脖子上挂一块长方形的塑料吊牌。
吊牌上的图案是个设计得颇具几何立体感的镂空蛋糕盒。明明画的是可爱的物件,却由于方块拼接的构图而显得非常前卫,盒子的底部用像素字体标注着“Cakebox”——这个logo是向诗委托桃果帮忙设计的。蛋糕盒的标志同样出现在了他的新名片上、工作室的门牌上,以及沙利叶官网的版权信息页面。
以前在粉丝群里见过他本人的朋友们,纷纷好奇地询问他是如何混到组织内部去的。可能因为是男生的缘故,众人对于他的嫉妒心理就没有那么强烈。
向诗对外的统一解释是:自己投钱当了合伙人。与其迂回着给钱,不如直接把钱塞到本人手里,再齐心协力地让钱继续生钱。
妙妙双手捧着脸颊说:“好帅哦。”
而桃果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满面愁容,“我也想有朝一日能说出这种财大气粗的话。”
“你的白月光难度太高了,放弃吧。”妙妙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自那以后,向诗把自己家的备用钥匙留给了付晶,并且告诉他:就算家里没人的时候也可以随便进出。于是屋子里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又变成了双份,好像重新经历了一遍令人怀念的反复。
这间在过去的一年多里,仅仅是用来洗澡睡觉的公寓,陡然平添了许多生活气息。冰箱里开始填满新鲜的蔬菜和肉类、玄关处的玻璃瓶再也不会堆着忘记扔掉、送去干洗的衣服会有人及时帮他去领,厨房里甚至首次出现了被用完的整瓶酱油。
不过由于两人作息的差异,能待在一起的时间依旧有限。往往向诗下班回家的时候,付晶正在演出;而等到向诗起床准备出门了,那边才刚睡下不久。
因为他最近不去外面吃午饭了,不得不更换饭搭子的邵珂看上去颇为寂寞。每次在走廊上碰见,总得耐着性子听上几句酸溜溜的抱怨:“你怎么天天有好吃的。”
“我家有田螺姑娘。”
有次他开玩笑地把邵珂的事情跟付晶说了,没想到第二天,装午饭的袋子里就多了份用防油纸包起来的厚切三明治,外边贴了张便条,特意写了:给向诗的同期,谢谢你对他的照顾。
邵珂被感动得不行,也因此变得更加好奇,三天两头嚷着要去他家里做客,可惜次次都被无情地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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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向诗下班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办公楼的电梯早就停运了,只能从边门的紧急通道往外走,坐货梯下楼。
与白天相比,大厅里亮度暧昧的灯光更加令人昏昏欲睡。经过长时间工作的透支,脑髓仿佛蒸发掉了大半,只剩下小小的一碗,维持着他最低限度的正常活动。
踩着自己的脚步声往外走,等向诗来到大楼门口时,才发觉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平常的这个时间,楼底下总是成群结队地停着出租车,专门等着要载错过末班地铁的上班族。然而由于暴雨的缘故,此时的街边居然空空如也。
他不死心地沿着写字楼绕了一圈,因为没带伞,只能尽量贴着建筑物的内侧走,可即便如此,雨水还是淋湿了他的肩膀和裤腿。
在离正门较远的另一个出租车乘车区,向诗终于发现了一辆空车,生怕被人捷足先登,他快步走上前去。
“师傅,去天空桥。”
话音未落,半敞的车门却被人堪堪扶住,一道身影闯进了激烈的雨幕里,钝重的雨声打散了他说出口的话语,使得每句话的尾音如同涟漪般逐渐消弭在空气之中:“不好意思,实在打不到车了。能不能拜托你跟我拼车?先载你,车钱我来出。”
如果声音也有温度,那么眼前这个人的嗓音就是冒着丝丝凉气的冰块。他吐字的方式听起来很矜持,音色却泛着一股禁欲的冷艳,非常别致。
出租车司机询问似的回头看了看坐在后排的向诗。雨脚如麻,争先恐后地砸在车顶盖上,溅起了碎裂般的声响。见状,他往里挪了挪,腾出半个位子,“你先坐进来吧。”
潮气和着冷风一同灌入了车厢内。那个瞬间,宛如有一羽乌鸦冲破了凶猛的雨势,款款降落在身旁。
“你去哪里?”向诗问。
“晴海。”
司机适时地接话道:“从天空桥开过去大概十五分钟。”
右边的人坐定以后,不紧不慢地撩起了半湿的袖子,说话的语气沉着而笃定:“行,师傅,麻烦你先去天空桥。”
后座漆黑一片,偶尔掠过窗外的斑驳灯光,照亮了挂着水痕的玻璃,蜿蜒出一道道闪光的纹理。
两人多少都淋了点雨,看起来分外狼狈。身边的人戴一顶很深的渔夫帽,脸上蒙着口罩,向诗无法辨认出他真实的模样,只能闻到他身上被暴雨打湿的香水味,沁凉而寡淡。
此时的向诗累得头昏脑涨,好不容易坐上车,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下来。
车厢内有些闷,密闭的空间里蒸腾起了潮湿的热度。他将车窗打开一条缝,然后扯松领带,脱下外套,从口袋里翻出手帕开始擦衣服。
他今天穿的是绀色西装配酒红色领带。领带虽然是纯色,但面料上附着复古的暗纹,样式内敛却不沉闷,是之前过生日时付晶送他的礼物。
察觉到边上的人好像在有意无意地打量自己,向诗主动扬了扬右手:“你要用吗?”
对方似乎是没料到他会搭话,顿了片刻,回答道:“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是块很简单的格纹手帕,右下角有个低调的刺绣logo。将东西递过去的时候,向诗发现他的十根手指头上清一色涂着黑色的指甲油,右手的中指则戴一枚同样是黑色的方面磨砂戒指,无论款式还是材质都十分罕见,因为戒托做得很宽,显得他的手指又白又直。
光是看着那双手,向诗就猜测他的生活条件应该颇为优越。不过话说回来,能住在晴海的人,自然不会挣得少。
拿出手机,屏幕上堆积着微信的消息提示。他顺手划开,发现最上面的几条全部来自同一个人。
-晶晶-
[明天的便当做好放在冰箱里了]
[太晚了,我就不等你了,先回去了]
[突然下暴雨了,你带伞了吗?]
头像里的付晶,正躲在一盏翅膀形状的花篮后面。盛开的玫瑰与百合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唯独露出了那双平静如水、却充满了少年感的眼睛。
向诗立即回复:没带,不过我打车了,在回家路上。
“手帕湿透了,我洗完之后还给你。”
闻声,他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那道温度偏低的声音降临在耳畔,搅得黑暗中多了丝凛冽的寒意:“你是不是在刚才那栋写字楼里上班,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
向诗干脆地拒绝了:“一块手帕而已,不用还了。”
“那可不行。”
出租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错落有致的灯柱将浸在水底的景色切割成条状,光源与阴影互相交错,在他的脸上缓缓流动。
“这块手帕不便宜吧。而且,如果你不让我拼车,我现在可就要流落街头,变成落汤鸡了。”
他说话时,面朝自己微微转过半张脸,向诗这才看清楚了年轻男人的样貌。他的头发偏长,留到了肩膀下方,外面那层是再寻常不过的黑发,但是贴着脖子的内侧染成了低纯度的紫色,不仔细看的话很难注意到。
将湿了大半的手帕摊开在腿上,他慢条斯理地叠了起来。随着手部的动作,左手手腕上方的皮肤在敞开的袖口处若隐若现,纤细的腕关节附近,隐约浮现出了一小截类似纹身的图案。
一直盯着别人看不太礼貌,向诗及时移开了视线,“我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回家。”——这是在骗人。
“午饭呢?”他锲而不舍地追问道。注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形状秀气,眼尾上扬,弯起来的时候,仿佛两只相向的小燕子。
“我午休只有一小时。”言下之意是我中午也没时间。
那个人不知是真的没听懂,还是故意装傻,居然认真点了点头,“好,那我中午来找你。”
向诗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但是没说话,心底默默想着:看来明天的便当要留到晚上吃了。
随后,对方问他要了联系方式,好友验证里显示的头像图片是三棵并排的树。
“你的头像好可爱。”他笑眯眯地指着那个戴着小飞象头套的圆脸娃娃,“怎么称呼?”
见没有立刻得到回应,他自说自话地宣布道:“你不说的话,我就叫你小飞象了啊。”
他哪里知道,向诗其实已经被很多人这样叫过了,尤其是在网上,所以面对这种程度的捉弄根本毫无反应。
“随便你。”
“你就不问问我吗。”
向诗并没有顺着男人的心意继续问下去,而是冷漠地斜睨他一眼,表示你爱说就说,不说拉倒。
“我叫晴海。”
“……”
“哎,你别生气。”清冷的声音里忽然染上了热烈的笑意:“那我叫你晴海,你叫我小飞象好不好。”
“你是幼儿园的小孩儿在给布娃娃起名字吗?”
听到这句话的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笑得前仰后合。黑紫相间的头发泛着湿漉漉的光泽,令人联想起滴着水珠的丁香花。
向诗认为眼前的这个男人非常古怪。看打扮以为他是混Ⅰ社会的,开口说话的语气却相当轻浮,也许是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可又觉得他应该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要下车之前,向诗特意嘱咐道:“我打车可以报销,车钱你不用给了。”
结果坐在身旁的人霸道地制住了他。向诗觉得覆住自己的那只手有些凉意,让他起了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不要,我就爱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