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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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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声寂寂无扰,一夜好安眠,梦中也尽是晴朗。
长久以来,安稳的睡眠对江月明而言已是比登天还难的幸事,俞亮的归来让她拥有了难得的平静,可晨起睁眼之后,所有的好心情都烟消云散了。
鲜血、碎肢、残眼……保留着生前可怖死状的鬼怪们又出现在了江月明眼前,他们有的就坐在她床边,有的整个人扑在江月明膝盖上,所有的鬼怪都紧紧围绕着她,恨不得将她拉下深渊炼狱。
此刻,江月明无比的希望俞亮一直待在韩国不要回来,只要他不回来,自己就不会再次拥有宁静,就不会,想要的更多。
事与愿违。
精神受到的波动实在太大,江月明给训练营打了电话请假,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思去教别人下棋。
话又说回来,方圆市的围棋圈子就是个循环,上午江月明才请的假,下午俞亮就敲开了她家的门。可能是训练营告诉了白川,白川又告诉了方绪,方绪转达给俞亮的吧。
江月明一个人在屋子里,难受得饭都吃不下去,听到门铃声随便套了外衣就开门去了。当江家的大门打开,俞亮看到的是穿着小黄鸭睡衣、头发披散、面色如纸的江月明。
众所周知,女生一个人在家时候,穿睡衣一般是不会穿内衣的。江月明只庆幸,自己套的外衣够大够厚。
毕竟不能撕破脸,她还是请俞亮进了客厅。
俞亮也很尴尬,他16了,又是在外国长大,该知道的都知道,现在看见自己从小认识的朋友这样,心里觉得怪怪的。
给他倒了水,江月明就连忙回房换了衣服,才继续听俞亮的来意。
原来,昨天再见彼此,一起吃饭后,俞亮发觉自己似乎还在影响着江月明。他虽然相信科学,可在韩国的六年,很多奇艺的经历让他反复回想了少时江月明一直缠着自己的事。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超自然力量在困扰着江月明,而自己,就是唯一可以拯救她的人?俞亮想着。
毕竟也是少年,千禧年后,湾湾偶像剧风靡亚洲,也带给了青少年谜一般的观念,俞亮也被这股神奇力量影响,多少有些自信。
无关情爱,但他觉得,自己或许是江月明的救世主。
所以他来了,他想要弥补自己童年的错。
没有多解释,俞亮向江月明表达了自己希望能够搬过来,帮助她的念头。
这话一出口,江月明的下巴就被惊掉了,她没想到俞亮会这么说。
他不觉得这样有些冒犯吗?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尽管这些年江月明在完成义务教育后,就选择了自学而非再进一步,可什么叫做男女有别、什么叫做早恋不好,她还是清楚的。
“俞亮,你这是,想要摧残祖国的花朵吗?”
听到江月明的问题,俞亮明显没反应过来,他呵了一声,歪了歪嘴,“江月明,请你注意一点,我只是想要帮助你。”
“而且,你现在15,还有两个月就满16,不能算祖国花朵了吧。”
一番谈话不欢而散,但江月明还是认真考虑了俞亮的提议,如果接受,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将和鬼怪彻底分离,获得安宁。
她也明白这不过是逃避,一旦有一天俞亮离开,自己将再度陷入困境,也许那时会比现在还难以接受。
可飞蛾情愿扑火。
江月明并不是生来就与鬼怪为伴的,她的童年时期幸福而甜蜜,完全没有这些阴影困扰,又怎么能真正地接受未来再也无法解脱?何况,昨晚短暂的平静,让她实在渴望。
偏晚的时候,俞亮还是带着行李来了江家,他没有把江月明的实情透露给任何人,这是江月明自己的隐私,俞晓暘和明娴虽然不理解,但他们还是尊重孩子的意见。
俞家夫妇坚信自己从小养大的两个孩子不会是什么冲动的坏孩子,该避嫌的、不该做的他们是不会做的。而且,快十七八了两个孩子,他们也不是没想过撮合一对青梅竹马。
于是在放俞亮走前,明娴再度给儿子科普了一些知识,反复强调了自己的要求。
帮俞亮收拾了间离自己最近的客房后,江月明焖饭炒了个菜,等着俞亮上门,却看到了耳朵通红的他。
“你怎么了?”带着俞亮把行李箱放进了卧室,又让他洗手上桌吃饭,江月明忍不住调侃:“今天天气不冷吧,你怎么跟冻着了似得。”
就算是神经再大条,俞亮也不可能把父母对自己的叮嘱都告诉眼前的女孩子,他结巴着说:“只,只是背包时不小心刮到了,没什么。”
江月明不大相信这个磕磕绊绊的借口,但她一时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原因,便放过了差点脸涨红爆炸的俞亮。
同居的生活比想象中容易,三餐多半是到俞家解决的,毕竟家里有阿姨做饭。平时江月明上下班回来,也会和俞亮一起探讨棋艺。
毕竟是俞晓暘手把手教出来的关门弟子,江月明还是有些能耐的,俞亮少有胜她的机会,这也很好的帮助了俞亮为定段赛准备。
另外一说,时光和俞亮可能真有点什么特殊联系,这不,俞亮刚一回国,放弃了围棋六年的时光就又重新入了棋坛。
只不过,技术比起六年前,可以说的菜的抠脚了。这简直就像是两个人下的棋!
想到这,江月明愣了愣,她被鬼怪缠了六年,早就相信了这世上鬼神的存在,那么,时光当年与现在的异样表现,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他身后由另一位国手在指点江山?
执着白字的手下意识落在了规划外的点上,落棋的清音把思绪乱了的江月明拉回现实,她看了桌上的棋局,笑着摆了两枚棋子。“我输了。”
“不,这是因为你走神了。”俞亮脸色有些不好,他边把黑字往回捡边说:“我还是不及你。”这和故意放水有什么区别?他只想堂堂正正的下棋。
江月明抿了抿嘴,撑着下巴摇着头说:“小俞亮,你去了韩国六年,怎么还没明白,输了就是输了,没有理由。”
还是一样的,天真啊!
又和俞亮复了盘,江月明随意的态度还是让俞亮失望,“明明,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围棋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一点都不重视?”
“喜欢?”江月明捏棋子的动作有些不自然,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对围棋有什么喜欢的情绪。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对俞亮说:“我想,你只是觉得你这么认真却一直赢不了我,我有这份实力却不在乎,很不甘心吧。”
俞亮不可置否,确实有这样的原因。
江月明笑笑,“你也许不知道,我入老师门下的三年里,究竟享受到了多少好资源!”她放下棋子,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老师带我入门,手把手教我下棋,带我钻研各种名谱。等我定上了段,交手的都是些棋圣级的人物,你以为我不会从中学到什么吗?”
“可你不是……”俞亮还想说近三年,江月明除了训练营没有再接触围棋的事,却被打断了。
“训练营这个地方,其实很神奇,任教的老师段位都是在我之上的棋手,又常常会有来兼职的优秀棋手,我在教别人的时候,也能让自己领悟,你觉得,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我会止步不前吗? ”
俞亮沉默了,六年的韩国之行,他的成长不及江月明。
又听她继续说:“也许目前韩国在棋坛的综合实力较高,可你一个外人去别人的国土上学习,无依无靠、衣食住行都要靠自己,本来就浪费了时间,围棋方面接触到的名师也有限,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倾囊相授……”
剩下的不必江月明再说,俞亮也能明白。不过他不是一个会沉浸在后悔中走不出来的人。韩国之行也许注定不会有留在父亲身边的收获大,但剩下的很多经历,都让他成长,明白很多人生真谛。
此行,不虚。
俞亮是个透彻的人,他人生大概所有的结,都和时光挂钩了,这段日子他进了实验中学的围棋社,就是想和时光正式的比上一句,然而结果非常不如人意。俞亮因此怀疑起了自己的心,仿佛自己的坚持是一场笑话,他甚至觉得自己下不动了。
这一天和江月明的手谈,让他颇有些大彻大悟的感觉,他的这六年为棋、却也为己,俞亮决定不再为了那些虚无的事情浪费一分一秒。
没多久,俞亮成功定段,以小组第一的成绩成为职业棋手,而江月明,也许是因为被俞亮感染,报名了二段的定段赛,并成功晋级。
但她还是没有签队。
对于这个死活要压自己一头的新晋江月明二段,俞亮心情复杂的很,她依旧是在训练营工作,弄得俞亮都对它产生了兴趣,能让江月明待在里边三年,并有所收获的,一定不简单。恰好最近训练营开办了寒假活动,邀请了他去当老师,俞亮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