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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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唰唰声，上面有一行字，秀丽而又不羁，阳光照进来，毕声晃的眯了眯眼，卷翘的睫毛不安的抖动着。她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么样的世界了，是起始，还是终结。
对面的女人朝她做着手语，她是助听器门店的老板，她问，你听不见声音有几年了。毕声说不出话，她是个哑巴。她写下了一行字，三十年了，我今年三十八岁。
这一年，是1978年，离抗美援朝已经过去了整整28年了。她望着外面摇曳的树叶，想起了那个未曾见面，未曾再度遇见过的故人了。
遇见他，她才知道，自己可以发出声音——来自心灵的呼喊。
毕声站起身来，走出了店门，外面，阳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
——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1950年10月——1953年7月，抗美援朝。”
“1954年，10月出现□□。”
“同学们想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吗？”
广播里的声音很温柔，像是阳光，又像是溪流。只得淙淙流过人的心底，又让人不能把她把握。
树影婆娑，广播站里一片光明。
“这是一所私立小学，建于1988年，里面收到的都是军属。学费全免，环境也每五年一次小整改，环境挺不错的。”
毕声看着眼前的女人，感觉有些晃眼，时隔多年，她还是这么温柔，这么细致。她们以前都是战地医护，她对毕声格外照顾，因为关系不错所以一直联系也没有断掉。
女人长发及腰，眉目之间已带有几分岁月的沧桑感与厚重，她比毕声年长两岁，四十岁的年龄让她格外的沉稳。
“我也是知道你的状况，今天你去了买了助听器，效果怎么样，好用吗，有没有出现电流声。”没到如此，女人总会露出关切，啰嗦的毛病也是一直改不了的。她是上海人，说话自带的女人气息，也是怎么也改不了。
因为无法发声，她也体谅毕声，没有让她与她进行交流，只是一个人自言说着，她突然转过身来，“你和向牧怎么样了，当时你俩可是连里面轰轰烈烈的一对佳话。”
女人退伍的早，当时朝鲜慢慢淡下来的时候她就回上海做生意了，自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毕声那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起伏。她拿出一张纸，写下了两个字。
死了。
忽然的寂静，她们好像听不到了对方的呼吸声，就像是都失去了生命一样。
广播里响起了声音，“请辛惗，李娟，赵雅，何毅，白景老师到三楼会议室集中开一个短会。通知再播送一遍，请辛惗，李娟……”
辛惗看了看毕声，一脸担忧。
“我先走了，最近在讨论课题考研的事情，你自己好好的，如果没事就在广播室里呆着。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
毕声眼里透露出无奈，都一个人过了十几年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倒是向牧，好几年没去扫墓了。
她打开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黑白老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是向牧。
那年，她八岁，他十四岁。
1948年对毕声来说无疑是最为黑暗的一年，父亲出轨，家暴，一巴掌扇到她的耳朵上，落得个一只耳朵失聪的下场，后来又高烧不退，让唯一一只可以聆听的世界的通道也彻底灭掉。
诉说千辛万苦的话语权也被捂住。
1948年，也是光明的一年，那年，她遇到了自己一生所追逐的梦想。
——
她怯懦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高大威猛，又有几丝颓废与不堪。硬气的脸上是愤怒，是病态。这个人，是她的父亲，那个愿意给她买冰激凌的父亲。
毕声看着那大掌向她挥来，她不敢躲，因为她后面还有被打倒在地的母亲。眼里蓄着泪，看着以往和蔼的父亲如今的变化。她想，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内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结论，因为父亲出轨了，对她们的爱早已耗尽了。巴掌迅速来到她的耳畔，啪的一声后，她的脑子里全是嗡嗡的响声。
她知道的，妈妈说过，这是耳鸣。
她又什么都听不到了，看着父亲一张一合的嘴，却又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她也知道，妈妈说，这是失聪。
她真的好累，不过她还要好好的站着，装作自己什么都还听得到，什么都还可以懂的。因为妈妈在身后，她还不能软弱，她还不能退缩。
她觉得，这是她现在要做的，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毕声按照原来的习惯说了一句话，“爸爸，别打了。”她却无法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也无法看见自己眼里的恐惧。
她的嘴唇颤抖着，因为父亲的巴掌又一次的打向了她。这次她没有等来巴掌的疼痛，她等到了血。她看到了一把刀子，直直的捅向了她的前方。
她知道，那是妈妈。她年纪尚小，不知道什么是犯罪，什么是杀人犯。她只知道，自己和妈妈都安全了。
眼眶里的眼泪滚了出来，她看着地上的一摊血，有了一丝自由与劫后余生之感。她放松起来，因为，她知道，一切的障碍都被清除了。
尸体冷却后，被拉入了一片树林里埋了起来。她用帕子擦着地上的血迹，眼泪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她很轻松，因为她还不懂得死亡的意义。
她起了身，摇摇晃晃的走向母亲。
“妈妈，我听不到声音了。”徐冰转过身去，她仍处在喜悦与后怕当中，全然未曾思考女儿的话。四周都很安静，徐冰猛地反应过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滞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被那一巴掌打到失去了听觉。现在中国动荡不安，如今又是解放的关键时期。她会给国家，给人民增添负担。
徐冰含着泪点点头，“我们不治了，等国家安定了我们再去治。总有一天，你会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她知道女儿如今怎么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但她觉得，这话必须说出来。
——
徐冰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无力感，有了对命运的屈服。
作者有话说第1章 chapter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