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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欧亚的死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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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有这么多的卷宗?”我头疼,真不知道这么一大叠资料,等我看完,要到猴年马月了。
“你想查什么?”原本已经准备出门的应警官放下了握着门把的手,淡淡地问道。虽然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但凭我做记者的察言观色来看,她似乎有帮忙的意思。
“我想看看2008年6月份,一个因为爬山而出意外的案子,出事的人叫欧亚。”我咬了咬嘴唇,“他是我的好朋友。”
女警官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很奇妙地和她清冷的气质融合在了一起,“怎么现在想查?”
我默然,是啊,这个问题应该是所有人都有的疑问吧。所谓的好朋友,竟然是在他出事将近一年后,才有了调查了解的行动。这不仅不合乎情理,更不合乎常理。
“我不知道他出事了,”我摸了摸耳朵,“我一直在国外治病,上周才回国。”
“脚伤?”她的视线落在我裹着石膏的右腿上。
“不,这是前几天弄的。”我自嘲地笑笑,“运气挺差的吧,刚回来就被车子给撞了,这不,刚出医院又得回去待着,看来我和医院还挺有缘分的。”
“运气的确不是很好。”她笑,“这里是六月份因意外死亡的所有案卷,欧亚……嗯,在这!”
我感激地朝她一笑,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原以为经过一个晚上的调整,现在应该已经足够坚强,可以坦然接受。可手上的湿滑却提醒着我,内心的紧张和不安。也许是手过于冰冷,触碰到她的,让她些微有些皱眉。现在我已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手上拿着的,不过薄薄几张纸,却包含了一个人的生命历程。
人总是恣意地挥洒着自己的人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却偏偏忽略了人的脆弱。天灾无法预料,人祸更是无法避免。想想欧亚,年轻而热情,生命就像是一朵刚刚盛开的鲜花,还未绽放出全部的光彩,就已经被无情的暴雨打至凋零。
“逝者已矣,”应立茜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要说的话,“别想太多了。人这一辈子,生老病死总是会有的。”
我微笑,但有些勉强,“是啊,不过如果真的是能寿终正寝,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欧亚如果是这样死去,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你们感情很好吧!”
“是不错。他是我大学同学,一直到我工作,都是很好的朋友。”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人们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可我们就是。很少有人能理解我们之间纯粹的友谊,总认为我们是在搞暧昧,又或者把它当成是想保持地下情的一种手段。”
“你结婚了,大家应该改观了吧。”看来她没忘记我作为“肖夫人”的这一头衔。
“也许吧,”我耸耸肩,“谁知道呢!”事实上,我的确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因为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肖云涛,又何况是别人对于我这段婚姻的看法呢?
应立茜挑眉,对我的回答似乎有些好奇。但她并没有探究的意味,只是把这句话当作了我们谈话的结束,“自己的事,还是自己最清楚。别想太多,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学着接受吧。”
应立茜体贴地为我带上了门,满室的清冷刹那间把我包裹起来。我忽然有些后悔,应该让她留下。虽然她的话不多,但最起码,能让这间房子多带点人气。
案卷的前两页没有多大实质性的内容,零零散散地罗列了欧亚的人生经历,附带着他的性格和心理特征。对于他的描述,不外乎是彬彬有礼,体贴,文雅之类的褒义词。在中国人看来,逝者为上,没有必要对死人口诛笔伐,除非那人真的是罪大恶极。
其实又有谁能真正地了解欧亚呢?他热情,开朗,带着一丝孩子气,却没有现下男孩子的莽撞,任何事在他的手里,总是处理得当。二十几年的人生,人们对他的总结不过是肤浅的表面,何其悲哀!
在经历的下端,赫然罗列着心理学家对于欧亚的行为进行的心理分析,专业名词一大堆,不过是为了说明一句话:欧亚自杀的可能性不大。就在他出意外前的半个月里,他刚刚坐上助理总编的位置,仕途得意。他和女朋友黄晓的感情稳定,甜蜜地正准备装修新房。在财务上也没有什么问题,银行的余额足够他和女友生活无忧,而且来路正当。
排除了自杀的可能性,那么就是他杀?翻到第三页,根据警方的记录,出警的时间是2008年的6月13日早晨7点24分。打电话报警的是住在南云山下的老人,和往常一样,早早地爬起来上山锻炼,在回来的路上想上厕所。山里没有厕所,也不需要那么多的讲究,老人走到林子里刚想就地解决,不想竟看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躺在地上。
这个叫刘贵的老人,活了大半辈子,虽说见过的事情不少,但见到这样的局面还是头一回,吓得他哪还顾得上方便,扭头就往山下跑,给村里的派出所打了电话。
法医到达现场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欧亚身上除了擦伤和碰撞的伤痕之外,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他身上的伤应该是从山上摔落时,和山体的摩擦碰撞所造成的,没有参杂其他人为因素。和小张说的没什么区别,欧亚被发现时,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死亡时间已经超过30个小时以上。
由于前几天下过雨,山上路滑,刘贵他们这些每天坚持锻炼的老人怕出危险,干脆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活动活动。如果不是这样,也许欧亚还有存活的可能。也正是由于这几场大雨,再加上六月炎热的天气,欧亚的尸体在找到时,已经发出阵阵腐臭,甚至出现了腐败水泡现象。我很难想象,一向喜欢整洁的欧亚,怎么能忍受自己变质的身体出现在众人面前,看着他们嫌恶地掩鼻。
记录到此为止,总结的句子很短,不过寥寥数语,认定欧亚的死属于意外。雨后的山上,湿滑泥泞,对于一个不擅长爬山的人而言,失足是最合理的解释。但是,没有人能说明欧亚上山的缘由。一时兴起,报告里用的这个字眼,在我看来却有些儿戏。不过欧亚已去,真正的原因除了他自己,无人能知。
合上卷宗,手指有些虚弱无力。调查的结果摆在面前,我应该选择相信。可黄晓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欧亚的死和我有关呢?是迁怒吗?因为肖文涛把她送进了拘留所?可从小张所说的话来看,在去肖文涛公司之前,她就已经对我满怀怨怼了。我是欧亚的好朋友,自问脾气不坏,理应不会和她结下什么仇怨。可目前的情况是,我们之间的确水火不容。
还有肖文涛,不管他娶我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他娶了我,对于妻子,对于妻子的朋友,总该有一份最起码的尊重。黄晓来公司,其实也没闹出什么事,只不过在门口静坐着,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等到我。肖文涛完全可以用更温和的手段,让她息事宁人,何必用最极端最不近人情的方法,让局面变得更糟呢?
也许是我不了解自己的丈夫吧。虽然同床共枕了一年多,但我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回想肖文涛的一举一动,对于我的失忆,他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不想我白白玷污了肖夫人这个称呼罢了。
我好像钻进了一个虚幻的世界,如果在这个世界里,我只不过是一个看客,冷眼旁观着发生的一切,那该有多好。在这个奇异的漩涡里,我越陷越深,明明可以摆脱的困局,却在自己的不安下变得更加复杂。
“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我一大跳,抹了把脸,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我跷着脚去开门。脚不方便,连带着动作也不利索。我倚靠在墙上,迎上含笑的双眸,“你好,”门外的男子看着我微笑,笑容温暖,没有丝毫的不耐,“我是邱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