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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5 典庆 ...

  •   鬼女挣扎到紫兰轩大门外后,就像最后一根弦也绷断了一般,人事不省地一头栽倒过去,然后就是持续数日的呕吐、昏迷和高热,且会在半昏半醒时无意识地攻击靠近自己的人——只除了紫女,吓坏了紫兰轩的一众姑娘。
      一开始兰娘以为鬼女是受了伤,但检查遍全身却一道伤口也没找到,以银针刺探也没有中毒的迹象。确实有急怒攻心、悲愤郁结的症状,但并没有什么严重的内伤。算来问题最严重的,除了脸上莫名扩散的咒印,或许还要算在严重受寒的时候赶上了女孩子的初~*潮,怕要坐病……但其实以她的内功修为,这点寒气内力走几个周天就没事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引起这么严重的身体反应。
      兰娘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这绝不是一般的伤害!鬼女无意识中的激烈反应……简直是对身体接触和恐惧和抗拒!兰娘见多识广,很清楚什么情况下女孩子才会产生这样的反应,但她检查过了,那方面的伤也没有。而且鬼女可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小美人,作为紫兰轩的武力担当之一,从来只有她震慑别人,谁又能动得了她呢?
      想到这里这兰娘略有自责:一直以来她都对这孩子太放心了,平素对她的关心并不似对其他同龄女孩那样无微不至。其实鬼女这次失联已一个多月,但因为她出发前告诉自己是要去探望即将生产的师娘,所以她想当然地将鬼女未归的原因理解为留在大梁照顾产妇了。现在看来,自己实在是该多问一句的,要是早些发现,说不定,她还不会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
      但问题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鬼女是去大梁期间出了意外,那症结,应该也是在大梁了。想到这里,兰娘沉吟着:“紫女,照顾好你姐姐,我要去打听些事。”

      紫女一脸担忧地守在鬼女的床边,替她更换着额上浸水的布巾。鬼女这一倒着实震动了她。一直以来,在紫女眼里,强大的姐姐都是无所不能的,当年的烈火夺不走她的生命,十来年的流浪也只是将她磨砺得更加坚强,姐姐仿佛就是一个屹立不倒的铁人。
      然而这次,她突然意识到,其实姐姐也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的十四五岁的少女,她其实,也只比自己大一岁多。
      平时都是姐姐保护她关心她宠着她,而自己,除了能教一点做饭煮茶酿酒识字之类的生活技能,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
      可是自己除了能在她生病时从旁照顾一下,又能做什么呢?
      紫女头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自己,太弱了……
      与姐姐不同,从小接受传统女子教育的紫女对习武本没什么特别强的执念,只不过兰娘待她如亲女,又看好她的根骨,她便顺着兰娘的意愿学了。而她最大的抱负,也不过是照顾好紫兰轩的小姐妹。但此时此刻,她忽然意识到,像姐姐这样强悍的人也有倒下的时候。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人可以依靠,唯有属于自己的强大的力量,才的是活下去的唯一保障。
      自己,不能再这样短视了!

      兰娘回来时脸色有些沉重,大梁的消息证明了她隐隐的猜测:果然,是心病。她望着面无血色的鬼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难怪这孩子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多少年相依为命的唯一长辈过世,莫说像她这样重感情的姑娘,换了谁,一时也难以接受吧。
      虽说对鬼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仍心有疑虑,但兰娘不打算再问了。知道又能如何?过去的事已经过去,还是好好想想,她醒来之后要怎么安慰她吧……

      不过恢复意识之后的鬼女,并没有兰娘担心的悲不能食、夜不能寐一类反应,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解释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她没有拒绝兰娘和紫女的关心,对药食汤水一类安排从不抗拒,对各种宽慰也从不打断,默默静听。她的身体和精神毕竟强悍,没几天便恢复到比平日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状态。紫女的心渐渐放下来了,兰娘虽然仍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儿,但她要挂心的事很多,看鬼女确实已明显好转,便不再整天都留神盯着她。
      鬼女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忽然从紫兰轩消失的。她给兰娘和紫女留了字:我去调查师父师娘之死的真相,放心,我会活下来!
      紫女一脸焦急地把竹签拿给了兰娘,兰娘默然片刻,把紫女揽在了怀里:“乖孩子,别多想了,眼下,我们只能相信她。”

      在魏国北部,军营的冬天是难熬的。
      魏武卒大营,戍守营门的士兵口中呼出一阵一阵的白气,不时地跺跺毛毡靴子里毫无知觉的脚。戍兵甲往口中灌了两口烈酒,又把皮袋丢给了戍兵乙:“这鬼天气,真XX冷!”
      “可不是?”戍兵乙也喝了两口,“不过也好,这样的天气,估计也没哪个不长眼的会来袭营吧!”
      “如果我真的偷袭,你们已经死了!”一个声音道。
      两个戍兵悚然一惊,按住手里的剑,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年剑客:“……什么人!”
      “访客。”这少年身量还不很高,与魁梧的魏武卒士兵比起稍显单弱,紫黑色的长发高高地束成马尾,但左侧脸颊处却故意披下几缕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庞。他穿得很单薄朴素,但腰间两把形制奇特的剑很引人注目。少年似乎是不太熟练地行了个礼,道:“请你们通报一声,我要见千夫长典庆!”
      “小子,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戍兵甲怒道,“千夫长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戍兵乙稍微客气一点:“小兄弟,军营重地,不是普通人可以随意进出的。你是何方人士?找千夫长大人有何贵干?千夫长大人军务繁忙,若无要事,就是我们,也是不可轻易打扰的!”
      “有事相询。”少年声音沉冷,听不出太多情绪,“关于一个被他杀死的女人。你们这么告诉他,他会见我的!”
      两个戍兵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时他们后面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你们忙你们的,这个人交给我。”
      “师姐!”两个戍兵回身向扛着镰刀走来的少女施礼道。少女冲他们微一点头,目光转向了少年剑客:“姑娘,你随我来!”
      少年剑客——鬼女并不多言,跟在少女背后走进了军营,剩下两个戍兵风中零乱:姑娘?

      “我不知你是谁,不过,或许你的出现,可以解开师兄的心结。”鬼女身边的少女开了口,“师兄为这件事困扰很久了。”
      “我不保证。”鬼女道,“因为我也有很多困惑等待解答,希望他的答案能够让我满意。”
      不软不硬地碰了个钉子,少女不太高兴,她拧眉看着鬼女:“你最好别想耍什么花样,不然,我的镰刀,可不饶你!”
      “我能耍什么花样?”鬼女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还是你觉得,魏武卒第一勇士,用得着你去操心?”
      “你……”少女显然是个爆脾气,一脸马上就要发火的表情,但鬼女没等她发作,已经自己掀开帘子走进了大帐。

      鬼女费了很大的劲仰高脑袋,才看到了典庆的脸。很好,她之前已经遇到了一个不知是不是人类的怪物白亦非,现在,又叫她遇到了一个怪物——正常人会长这么大块头吗?
      典庆看她仰头仰得费劲,很体贴地盘坐下来,让两人的视线可以处在差不多的高度:“小姑娘,听说你有问题想问我。”
      “……是。”鬼女一度以为自己站在仇人面前时会按捺不住立刻拔剑的冲动,但真到了面对面的一刻,看着那张粗糙得仿佛岩石神情却忠厚温和的大脸,她却发现这是一个叫人很难生出恶感的人。于是她尽量以平静的口吻说:“我希望你把上个月在瓮城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完完整整地讲给我。”
      “哦,是那件事……”典庆的表情严肃下来,缓缓地回忆着,“那是我犯下的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在典庆整个叙述过程中,鬼女没有打断他,直到他结束了讲述才开口问:“你确定他们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气息了吗?”
      “她没有当场死去。”典庆摇头,“但当时我没有留手,又伤到了要害,她是肯定活不成的。”
      鬼女看到了那两柄巨斧一样的砍刀,合了合眼熄了最后一丝希望:师娘那样柔弱的女子,怎么有勇气在这样武人都望而生畏的巨大砍刀面前,将心爱的男人护在身后……她,到底是以自己的生命,实践了当初分别时的诺言!
      “你怎么能下得去手……”鬼女突然暴起,冲着典庆那张岩石般的脸孔狠狠地挥了一拳。当然,这一拳对铜头铁臂的典庆没有任何伤害,反倒震得她自己拳头生疼。她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瞪视着典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对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下得了刀!她明明……她的孩子本来马上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了……”
      “我没想伤害她,我想杀的人只有黑白玄翦!而且,”典庆有些疑惑地回忆了一下,“据我的记忆,魏姑娘当时并没有怀孕。”
      鬼女的动作顿住了,她猛地抬眼:“你确定?”
      “我确定!”
      鬼女的表情在震惊、伤恸、喜悦之中转换了几轮,到底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是么……这是我这一个多月以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小姑娘,”典庆注视着似乎喜极而泣的少女,轻声问,“魏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鬼女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你杀死的人,是我的师娘。”
      典庆的瞳孔猛地一缩。
      “被你们叫做黑白玄翦的那个人,是我的师父!”
      这句话出口之后,还未及典庆做出什么反应,门帐已经刷地一声掀开,脸色苍白的少女冲了进来,镰刀直直地指住了鬼女:“你……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大惊小怪!”鬼女丝毫没在意那柄距离自己喉咙不到一尺的镰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话却是对典庆说的,“千夫长大人,你要拿下我吗?”
      她在赌,赌人们传闻中这位忠勇之士的人品。很幸运,她赌赢了。
      典庆向闻声而来的魏武卒士兵挥挥手,叫他们散去了:“三娘,你也先出去。”
      他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心情看着眼前少女倔强挺直的脊背:“小姑娘,我理解你的心情。魏姑娘的死,我很抱歉。但我手下还有兵,现在不能给你赔命。然而,”他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仇恨,“黑白玄翦的死,是他罪有应得!”
      “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鬼女冷冷道,“师娘也说过了吧,罪魁祸首不是他!”
      “那是谁?”典庆铜铃般的眼睛在背后紧紧地盯着她。
      “魏庸!”鬼女丝毫没有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魏大司空?”典庆愕然地重复着,“这……这不可能!”
      “愚蠢的人,总是不肯面对现实!”鬼女冷笑着反问,“如果不是他,为什么当时师娘会犹豫,不肯开口说出真相?”

      典庆沉默了,这个时候梅三娘再次冲了进来:“师兄,不要相信她!她是黑白玄翦的徒弟,当然会帮着他说话!”
      鬼女哼笑了一声:“我就知道,我人微言轻,又是这个身份,即使说出事实,也没人会相信。不过典庆,”她转身正视着典庆,“你敢不敢发个毒誓?”
      “请说!”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事实果真如我所言,就亲手把你自己这双识人不清的眼睛挖出来,向我屈死的师父师娘告罪!”
      典庆对这个要求有些意外,半晌,在鬼女灼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他有些意外地补充了一句,“我本以为,你会叫我偿命。”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鬼女冷笑,“说到底,你不过是借刀杀人的那把刀!和你不同,我对刀没兴趣,我的目标,只有背后操刀的那个人!我还有事,告辞!”
      梅三娘还想拦她,但被典庆阻止了:“放她走吧。”
      梅三娘急切道:“师兄,她若是去找大司空了,怎么办?”
      “让她去!”典庆的目光阴沉得有些吓人,“我也想知道真相!”

  • 作者有话要说:  阿鬼想替师父报仇,不过在报仇之前,她还得先干一件事……
    填一个典庆的眼睛为什么瞎了的坑……
    PS:搁到HP世界,典庆无双大铁锤这种,是不是都得属于半巨人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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