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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跌落神坛3 ...

  •   蒲唤唤这次却不愿了,她手中抱着个孩子,愣是不给王大人让位置,王大人一怒,抬手落下一道清脆的耳刮子,蒲唤唤被这一耳光打得晕头转向,嘴里直接吐出一颗碎牙来,但仍站在头一个位置纹丝不动。

      王大人许是被蒲唤唤这态度给激怒了,动手不够,还直接动起脚来,一脚便将蒲唤唤一个弱女子踹得蹲在地上。

      但这次似乎不管怎样,蒲唤唤都没有想要屈服的意思。

      王老实实在是看不下去,便出言相劝:“王大人,您不能每次都插队吧。还总插在蒲姑娘前面,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家么,不厚道啊,对我们也不公平啊。”

      王大人扭头一看,没曾想正在教训自己的竟是这么个东西,直接自地上抓起一把鹅卵石一颗一颗的朝他砸过去,直砸到王老实一声不吭的抱头缩在地面上,才又回头来教训蒲唤唤。

      此时唐凌正在药房备药,而华容也为了药材一事奔波在外,等看守前院的人来通报此事,再等唐凌火速的赶到现场,蒲唤唤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躺在地上,似乎有话要跟唐凌说,唐凌凑近,才发现她身下还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她说:“救救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唐凌接过孩子,发现这孩子身上掌心都是滚烫的,已是高烧多时急需救治,再去探蒲唤唤的脉搏,却发现她已断了气。

      唐凌还没回过神来,手中的孩子便突然被王大人抢过。

      唐凌气愤的道:“这只是个孩子,你到底想干嘛?!她正在发烧,若再不及时救治,会没命的。”

      王大人却作势掐着那个女娃娃的脖子对地上的蒲唤唤怒道:“这就是你生的小杂种么,就凭你这贱人,也想踏入我王家的门,你休想,你以为有了我王家的血脉就能得道升天了,你想得美,我现在就掐死她,我王家的骨子里怎能流淌着你这种青楼女子的血液。”

      “王大人是疯了么?”

      陈贵问那被砸得鼻青脸肿的王老实。

      王老实压低了声音道:“他没疯,这蒲唤唤是王家公子王适之生前最爱,为博美人一笑,王公子成了天卿楼的常客,一掷千金为红颜,这段佳话常为市井中人所提起。但王大人却不认可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总觉得是蒲姑娘施了媚术才将他儿子迷得五迷三道,为了拆散他二人,也是煞费苦心。王家传承了几百年的世族荣耀,他不可能让它毁在一个青楼女子身上。”

      陈贵道:“这么说来,这孩子就是王大人的孙女儿?”

      王老实道:“说不出清楚,不过一个青楼女子,若是有了身孕这样的大事,一定早就被赶出来了。天卿楼,乃京城第一青楼,也不是甚么女子都可以留的。”

      就在二人说话时,王老实再度冲出人群,忍不住就要将那孩子从王大人手上夺过来,其他的平民看到这一幕,也纷纷站出来。

      王大人正在气头上,尤其提防着唐凌:“你别过来,你要是再过来一步,我就掐死她。”

      那长舌妇就说:“王大人还是看清楚些吧,这孩子跟你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她是蒲姑娘在护城河岸边捡来的。若是不信,您大可以滴血认亲。”

      然而这些平民越是要站出来替这孩子说话,王大人下手就越用力,恨不得立马捏死她。

      他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出言道:“尔等贱民,就是想方设法的玷污我王家的血脉。”

      又有人劝道:“快放手吧,那只是个无辜的孩子。就算她真的是王家的血脉,您还真能下得去手啊,虎毒还不食子呢。”

      王大人死不放手,对这些劝阻他的人,更是左一个贱民右一个贱民的出言侮辱。

      唐凌眼看着孩子的脸色在他掌心之中变得越来越黑,眼看着孩子的五指死死张开,又渐渐无力的垂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趁着王大人转眼的间隙,唐凌指尖一动。

      只听“哎呦”一声,王大人的左肩被一块小石子狠狠一击,掐在孩子脖子上的手也猛然松开。

      唐凌一个箭步,抢来那孩子,但孩子的五指,却已经僵硬了。

      王大人抬头,正要破口大骂,他眼前,却有人站了出来,还不止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人。
      全是那些平民百姓,他们不再低着头,王大人也是第一次正眼看他们,才发现这群灰头土脸的贱民,表情凶恶起来比甚么都可怕。

      他们就像一道道坚固的人墙,将王大人围在中间,死死地盯着他,眼中冒出怒火来。

      “怎么,你们想造反吗!我告诉你们,这儿可不止我一个王家,还有陈家,苏家......你们想得罪我,也得考虑考虑后果吧。”

      但这些百姓还是不肯退让,人群中有人说:“我们人多,怕甚么,先把这老匹夫给弄死再说!”

      “我们主动将那些好的房间让给身份尊贵的世家公子,自己则拥挤在小小的柴房与凉棚中,十几个人挤在一起,即使碰到了旁人怪化的身体,也无处躲避,只能将就的蜷着身子,夹缝度日。但没想到你们根本就不把我们的命当命,就算我们再怎么自认为奴,你们却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怕甚么!他们世家再怎么厉害,到了这里也是双拳难敌众手,该是我们打死他们才对!”

      那群百姓朝着王大人步步紧逼的围起。

      王大人赶紧招手呼喊着那些仆役,可他带进幸阳王府的仆役也就五六个,这里围着他的百姓,却足足有五六百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还怕打不死他?

      几个身着华服的小公子被吓得双腿打颤,也不再一口一个贱民,而是换了语气的道:“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啊,你们要先看病的就先请,我不急,我真的不急。”说吧,忙躲得远远的。

      但这些人却不肯放过他们,平民为世家奴役已有数百上千年,往日里不是受尽他们的剥削,就是受尽他们的凌辱,早就想捏死他们了。

      唐凌眼见着院子之中的戾气陡然暴涨,怕是这些人又要控制不住自己,便站出来道:“一旦动气,身上的病情马上就会加重。”

      众人闻言,相视一眼,只觉得各自身上的伤痛又剧烈起来,这才知道唐凌说的没错,众人的情绪才渐渐缓和下来。

      但王大人却始终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着这群义愤填膺的人,轻蔑的笑道:“如今这京城之中所有的药材都在我手上,打死我,你们所有人都得给我陪葬。”

      在场所有人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唐凌惊愕:“原来是你,王大人为何如此做?”

      王大人道:“药方纵然是寻常药方,但眼下整个京城也只有我王家才有。原本我只想保证自己的病能得到控制,但如果这些平民想要的话,跟我买也是可以的,但价格么~”王大人伸出十根手指。

      “甚么?!原来的十倍?”平民们惊呆,“这不就是趁机扒我们的皮,喝我们的血嘛。这哪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

      另有人道:“哪个大家族不是喝着我们的血壮大的,这一次,只不过让我们看得更清楚罢了。”

      王大人得意洋洋的道:“我知道你们买不起,不过呢,法子也不是没有,倘若能让这位护国大人自我这□□钻过去,嗌~也是可以通融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眼神之中揣着各种交流。

      王大人道:“护国大人,你可想好了,我给的时间可不多,只等你到今儿日落,倘若这太阳都落下去了你还不肯放下你尊贵的身躯,那么你所需要的其中一味药材就会被尽数焚毁。届时就算你后悔了,也来不及了。”

      众人闻言,纷纷咋舌。

      陈贵第一个自人群里冲出来,重重的跪倒在唐凌面前:“大人,神君,您救救我们吧。”

      唐凌脑袋中嗡嗡作响,迷迷糊糊中,他听见自己问:“若烧了一味药材,对你又有何益处?”

      王大人肆意的道:“我要是活不了,那不还有这么多人给我陪葬么。”

      但看唐凌犹犹豫豫的,王大人又道:“我劝护国大人还是好好思虑一番,我给的时间可真的不多。但你若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找那些药材的话,我觉得太天真了,你以为我会将那些药材放在同一个地方么。况且,就算你找的到,又能赶在今夜子时之前将那十二味药材全都找到?缺了一味那药都熬不成吧。若不能在子时将其全部找齐,就没法将明儿的汤药赶着熬制出来,那这满院子人的性命,你可怎么保证哟。”

      众人一听,立刻慌乱起来。

      陈贵更是扒着唐凌的衣裳不松开:“大人,您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呀,你不是神么,这天底下最会疼人的神,这样慈悲的神,怎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去死呢。”

      唐凌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一脚将他踢飞,咬牙道:“那依陈老爷的意思,就是牺牲我咯?”

      陈贵厚颜无耻的摆摆手道:“不不不,这不算牺牲,这是壮举啊,足以名垂青史的壮举,我们所有人都会铭记在心的。”

      唐凌抬头,无奈的干笑两声。

      长舌妇甩着唾沫星子道:“虞城之中到处都是三百多年前那场大战之后留下来的冤魂戾气,难怪大家会生出这样的怪病,要不是贸然打开了那扇门,里面戾气就不会冲出来,要不是三百多年前那场虞城之战,虞城也不会沦为一座死城,所以这一切,揪根结底还是大人的过错,大人应该扛起这份责任。”

      “是啊,大人也是有责任的。”

      “神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这么多人去牺牲自己弥补你的过错吧。水患一事,已导致多少人无家可归。”

      “我们只是无辜的平头百姓。”

      各种声音萦绕在他周围,唐凌心里在咆哮,恨不得打碎面前的一切,将所有的压抑和不快全都释放出来;然而此刻,他却只能像只受伤的雏鸟,蹬蹬细小的小腿,握一握并不大的拳头,捂住自己那张早已憋紫的脸。

      他躲在梨园,外面是不停的央求着他的百姓,脑海中又时不时回响着华容呓语中的那个名字。

      他不知所措。

      他可悲得像一条虫子一样,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捏死。

      为何偏偏是他打开了虞城大门,蓝觉关他甚么事呢,舞阳又关他甚么事呢,他又为何要作出这样可笑的牺牲。

      他低着头,痴痴的笑......

      不知过了多久,陈贵来提醒他:“大人,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唐凌抬头,西山果然就快顶不住那轮咸蛋黄似的太阳了。

      他来到人群面前,故作轻松的拍了拍掌心,道:“行啊,来吧,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就是在地上爬一爬么,没甚么的。”

      说着,就伏低了身子,双膝慢慢跪地。

      王大人已在唐凌前面扎了一道马步,陈贵凑上前来道:“大人,需要给您膝盖上加个棉垫子么?”

      唐凌道:“不用,你滚远点就行。”

      “得,大人您劳苦功高,这份情陈某将永远铭记在心。”陈贵走到人群中,继而又悄悄的呐喊起来,“钻过去,钻过去,钻过去,钻过去......”

      越来越多的人一齐喊着:“钻过去,钻过去,钻过去......”

      众人的声音,终归是随着唐凌慢慢挪动的双膝而渐渐小下去。

      人们似乎不忍,但却没人站出来阻止,眼睁睁的看着唐凌自那□□钻过去。

      同样看着这一幕的,还有刚踏入前院的华容。

      唐凌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尽力的保持着自己平静的目光,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的狼狈,然后深深的吐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看着满脸得意的王大人沉声道:“我该做的都做了,王大人也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王大人啧啧的叹了两声,而后在他耳边道:“护国大人放心,药材尽数堆在我府上,我方才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大人看清这些人的嘴脸,也让你认清自己的真实立场,你其实并不是甚么神,成为他们的神,也不需要无边的法力,只要能守护他们的利益,并且掌控着他们的生死权,那就是神。如今,我看起来才更像是神,你说对么?”

      “多谢王大人赐教。”

      唐凌心口早已堵得慌,撂下此言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华容跟着他来到梨园,见他形神落寞,想说的话也没能说出口,想想了,还是转身走了。

      唐凌却叫住他:“你也要来训斥我么。可我终究不是他,我没有通天神力,除了这种办法,我根本没有其他办法能救这些人,不但无能,还将你心目中的蓝觉摧毁得像条狗一样,你心疼他,却痛恨我,是不是?”

      华容惭愧的道:“并非......”

      唐凌抢他一步道:“不过,我也并不在乎你是否痛恨我,你我,都只是想守护自己想守护的罢了。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

      华容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只是走了几步,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陪着他。

      这个晚上,又是谁都难以入眠的一个晚上,所有人都心事重重的。

      唐凌一直呆在梨园之中不曾回屋,他睡在梨树上,睁着眼凝望这黑云旋转星光暗淡的夜空,他不知在想甚么,一整个晚上,眼神都游离着,也或许他甚么都没在想。

      第一只萤骨蝶从他眼前飞过的时候,他眨了眨眼,伸出手来,让它停留在自己指尖,难得在南方见到这样的物种,这萤骨蝶就像一只精灵,通体散发着淡淡的光。

      而唐凌惊讶的发现,他周身,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蝴蝶,成群的交织成无数纵横的荧光飘带,像是在夜空中镶嵌的宝石,又像是星辰之流,明灯长阵。

      唐凌看着指尖这只蝴蝶,自言自语的道:“你这小小的萤骨蝶,不是只有在极北的万年冰渊吸收凛冽的寒气才能存活么,在这温润的南方,又是如何活下去的呢?”

      话音刚落,他便想起华容身上那层终年不化的冰霜。

      在那繁星扑闪的夜空尽头,在通往梨园的桥的那一边,他似乎瞥见了一道人影。

      唐凌倒是没想到,他会一直陪在这里。

      他又转过脸来,轻轻抬手,将指尖的蝴蝶放飞,而后闭上眼睛,夜里微风徐徐,他亦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翌日大早,府中又发生了一件惊闻。

      王大人横死房中,死相极其凄惨,而王大人的面纱也被人扯了下来,于是唐凌也终于看清了王大人的病,原来他的下半张脸,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这尸体算算时辰应是在卯时就死了,但这个时候所有人几乎都在前院候着,没人来过王大人房中,问在场所有人,也没一人知道,这案子似乎成了一桩悬案。

      而更令人害怕的是,唐凌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了身上,很明显,他们觉得自己才是杀人凶手,因为只有自己,对王大人有着□□受辱之恨。

      然而当务之急,却不是去调查王大人的死因。

      第一天就来到这儿的人已经喝了七天的药,但似乎都没有好转的迹象,而且被带入王府的人越来越多,人一多,不免多出很多矛盾,且看唐凌的药还未起效果,有人就开始嚷嚷着要离开王府。

      每次陈贵都是第一个出来嚷嚷的。

      有那么一瞬间,唐凌想干脆别管了,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

      陈贵挡住他身前的去路,道:“你不是说只要我们平心静气心无杂念就可以消退这病么,可为何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呢。你好歹是个神,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么。整天就给我们喝那苦涩的药水,这里每天都有那么多人不治而亡,王府说是我们庇护所,我看,实际上就是我们送命符,你们就是想将我们这些生了病的人困于此地,让我们一天天在这儿等死。”

      唐凌道:“就算我是神,那又怎样,你的死活,本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陈贵道:“瞧瞧,你们大家伙儿瞧瞧,这说的是甚么话,神呐,这就是神呐。”

      陈贵哭笑不得,然而动作幅度稍微大点儿,就会扯到全身的肌肉,疼痛令他脸色骤变。

      唐凌看着他那已长到耳后根的钱印子,看着那每寸皮肤中流出来脓液,只觉得无比恶心,冷眼道:“恕我直言,陈老爷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不开眼了。”

      陈贵闻言,气得一口气没背过来,几欲咽气。

      可这院子里多的是不明是非之人,纷纷指指点点的看着唐凌,唐凌环视这景象,顿觉心塞,王大人有句话倒是说的没错,在百姓心中,只有立场,根本没有所谓的神。

      他跟华容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不是神根本就不是关键。

      埋怨在耳边声声响起,唐凌头疼也已不是一两日了,他似乎早已料到会面临这样一幕,可叹自己真的无能为力。

      就在此时,一道惊喜的声音自人群传来:“我身上的病好了,全好了。”

      人头攒动的前院一下子安静下来,纷纷扭头看向王老实。

      王老实原本就只有一些轻微的红肿异象,现下一看,果然已是大好。

      唐凌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仿佛拨云见日,低落的情绪一下子涨了起来,叮嘱王老实留在府中再观察两日,便匆匆去往药房,亲自熬起了药来。

      两天过后,王老实都没有再出现任何症状。

      他是第一个从王府之中痊愈离开的。

      王老实的出现,无疑给大家带来了希望,院子里的这些人重新对唐凌变得憧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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