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画堂春》越小堂

1、第 1 章

　　第一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甘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六扇门的旁边有一个不大的巷子，巷子不深，尽头处就是一间学堂，因为办起这个学堂的先生姓容，这里就叫容斋，来的人大都是附近的孩子们不分贫富。

　　清晨，若是戚少商外出归来，就可以听到那穿过着微凉晨风和潮湿水汽的朗朗读书声，像是带着水珠的清脆的洛水雪梨，以至戚少商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到，总角的孩子们，圆圆的bao man的小脸，穿着小衫，摇头晃脑学着沉醉于诗篇里的白胡子老先生，虽然不知道其中的意思，然而他们依然会带着乐呵呵的笑故作了然的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偶尔也有几个调皮的念着念着就打闹起来，这时，夫子会很生气的瞪大满布皱褶的眼睛，厉声道：孺子如此不知上进，该打！“长长的戒尺便会毫无疑问的抽出来。‘啪！啪！“

　　记得，很久以前，顾惜朝也挨了打，那个瘦高干枯的老头，拿着戒尺一下一下毫不留情，旁边跟他一起领罚的的孩子已经哭得惊天动地，哀号不断了。总所周知，这是个好方法，对于普天下的教书先生都很试用，他们莫名其妙的认为你哭的越惨烈就越知悔改。所以，对这一旁形成鲜明对比的顾惜朝，老先生简直出离愤怒。顾惜朝咬着嘴唇，低着头一声不吭，连滴眼泪也不愿掉下来。

　　“你可知错？“

　　”学生不知！“态度强硬丝毫不妥协。于是老头吹胡子瞪眼下手更狠。
　　”顽石一块！“

　　戚少商在窗外看着，7岁的顾惜朝小小的挺拔的背影，于是他像是怀揣着利爪的小猫，不停的挠心。终于在在觉得继续打下去这手都会废掉时，时年8岁的戚少商蹦了出来，“喂！老先生！你不能再打了！“小家伙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却虎虎生风，义正言辞。

　　甩甩头！你是怎么回事？！戚少商！他有些气闷，莫名其妙的竟会想起那么久远的事情，这些天总是这样，都说人越老就越爱回忆，我已经那么老了？！
　　经不住自嘲的笑笑，也许是因为，前几天得知铁手回来了，得知消失一年的顾惜朝也回来了，现在离离逆水寒这段公案才一年，内心奔流的仇视的血液还未能冷却，所以。。。一定是这样！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在踏进六扇门的一刻，稚嫩的童声又传了过来，戚少商脚步微微迟疑了片刻，心中密密麻麻翻腾出一些久远的动容，

　　有一日，那个少年也是这样抚着琴，朗声念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在小雷门戚少商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想到的就是顾惜朝的琴，虽然这是形容琵琶的。可他一直反复的念着，嘴角就漾开了笑，后来卷哥也说过，笑得像在想媳妇。

　　“戚大哥你来了！”追命永远都是最活力的，带着他的酒葫芦，南方铺头追三爷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生机勃勃。一张根顾惜朝有八分相似的脸，总是会让那些热血的江湖人士认错，一直无辜的提顾惜朝挡了不少仇杀。不过，于他就从来不会认错，甚至奇怪过，明明这样不同的两个人怎么会认错？！

　　“。。。恩。。。”
　　“少商！你来了！”底气很足的是铁手，戚少商看着黑衣男人笑了笑，同时以一个不经意的身位挡在了自己面前，毕竟，后面坐着的正是一年前让江湖血雨腥风的顾惜朝。

　　“铁大哥，这次回来是想开了？”戚少商也不多说，他只是粗粗瞅了一眼，在与那人四目相接之时移开，波澜不惊的问道，他居然这样瘦了，这是脑中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

　　“这倒不是，可能还要在麻烦少商你一段日子，还有一些心结尚未了结。。。”铁手苦笑一下，转过身对着顾惜朝“哪里都没有京城安全，顾惜朝，我想你也明白。”只见坐在紫檀椅子上的顾惜朝，闻言只是微微皱眉，片刻后：“大哥说的对，那我就呆在京城吧！“然后他笑了笑，笑的春风拂面。这使得戚少商当即呆住了，这不是顾惜朝，这绝不是顾惜朝。

　　“铁手，顾惜朝，他——”
　　“他——也许彻底好了，也许是彻底疯了。。。。”铁手顿了顿，复叹了一口气，半响没再说话。

　　一边追命已经很乐呵的拉了顾惜朝攀谈起来，追三爷一年来老提这人扛祸，早想看看正主，没曾想，这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惜朝，没想到你也很懂酒！走！我带你去看我的收藏！”
　　“那顾某可要开开眼界了！”淡然的挑了挑嘴角，俨然是个一表人才的书生。可是，这太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戚少商对于面前于一年前别无二致的容颜装束，纠结着。他死盯着那天青色的背影，直到那人在走出正厅前突然转身：“大哥，这位英雄到不曾见过。”

　　“你——”戚少商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因为他欲上前的势头被拉住。
　　“顾惜朝，这位是。。。。戚少商。。。。”铁手试探性的答道
　　“原来这就是戚少商，江湖中人人都敬仰的顾惜朝的仇人？！”顾惜朝挑了挑眉，勾出一抹恍然大悟的表，很做作。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顾惜朝？”
　　“在下是，但却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位。”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戚少商终于明白铁手所说的也许是什么意思，

　　“他自从晚晴死了之后，便疯了，那日，他抱着晚晴离开，就在惜晴小筑建了座坟，我时隔一日再去，却除了那座墓，剩下的已被他烧毁，惜晴小筑也付之一炬，他不见了。”

　　“我寻他半年，后来在一间破庙找到他。他已经奄奄一息。”铁手闭着眼睛摇摇头似乎有些唏嘘“后来去看了大夫，才发现他一切都很正常，却就是不承认自己是顾惜朝，几乎谁也不记得只记得晚晴。我不知道这半年他怎么过的，不过，他倒是给自己编了个故事，晚晴是因为战争不幸遇难，而他自己只是一位教书先生。活了二十几年一直和和美美，妻子死了后他打击太大，一度疯疯癫癫，现在好了，这，就是他坚信的所谓往事！”

　　现在的铁手已经不再吃惊，当初看见这样的顾惜朝真不知是喜是忧，毕竟他一改之前的追名逐利，洗净铅华般老老实实的读书，安安静静的写字，除了对铁手说的关于顾惜朝的一切不予承认以外，俨然就是一个非常正常的翩翩书生，本事一点不少，少的只是过往，还是不好的过往。

　　因此，铁手觉得也许这才叫正常，这样也好，没准如此的顾惜朝不但能为大宋做点贡献，还能让九泉之下的晚晴安心。于是，他便默许了，带着顾惜朝一路躲过江湖人的仇杀，直奔六扇门，顾惜朝不是没有拒绝过，只是他武功尽失，自知若还流连于山间村庄只有死路一条，既然自己不是那个大魔头顾惜朝又为何还要因为别人的罪名而死？！

　　“所以，少商，师傅也答应了，无情也说他的思维紊乱，好不了了，这样的他，没准就是最好的，我知道你跟他有深仇大恨，但是他有才，可以用，现在大宋缺的正是这样的人才。我知道你会放下个人的仇恨的！“铁手抬起厚实的手掌拍了拍戚少商的肩膀，眼神中尽是信任。

　　“我明白，他是个人才，一直都是！你们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一晃眼一天就那么过去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戚少商再次见到顾惜朝，他正在给一株要死的花浇水，细心认真，全神贯注，青衣上洒满了昏黄的余晖，，逆着光，站在离顾惜朝只有三四米距离的地方，隔着花园的竹篱笆，戚少商眯着眼睛，望着，脸上风平浪静。

　　松土，换盆，移栽，浇水熟练地做完这一系列，温文尔雅的书生这才转过头，看向站了很久的白衣男子。
　　“戚大侠，要站到什么时候？”

　　现时，夕阳已经快要燃尽，苍穹满是烟霞烈火，那人背着光，越发显得脸上阴郁一片，跟上午的悠然的书生判若两人，这才像真正的真实的，为戚少商所熟悉的，顾惜朝。

　　你真的，全变了吗？好吗？不好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稚嫩的童声再念，也许调皮的孩子被罚了，声音中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