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易，贝贝叹气》七巧玲珑

16、第 16 章

　　杨桃这辈子“行侠仗义”打了多少校霸收拾了多少坏人她自己都数不清、记不住了，如果一个个都要和她道谢，那和她道谢的人都能排满学校操场了。杨桃觉得这种谢来谢去的行为特麻烦特无聊，她家里也一直教导她做好事不留名——这是杨桃他爹血泪的教训，当年杨桃他爹闲着没事帮朋友去干群架，年轻热血一股劲儿上来揍完人还不走，愣是在人家白T恤上留了一串名字，结果这一留名直接把自己留进警察局里去了。从此以后，杨桃家里在一夜之间多了一条家规，杨桃家里甭管是她爹那边的叔叔婶婶还是她妈那边的舅舅表哥都记住了一件事——□□之类的事儿就别到处显摆了！

　　杨桃估摸着这事儿都过了那么久了，她自己都早忘了，师之庭应该也就是没话找话而已，所以就没当回事随口调侃让他喊自己一句恩公，没想到师之庭愣是当真了。

　　“恩、恩公！”师之庭激动之下音量没控制好，激动得一嗓子直接把厨房外面大饭桌上吃饭的人全都惊动了。

　　大家一桌子人都凑过来挤到厨房来看是怎么回事，抑或者说，大家是实在受不了大餐桌上柳青和节卿两位的明枪暗箭了索性找个借口都跑到厨房去了。不管理由如何，这么一大堆人涌到厨房里，总得给个交代，王贝贝一瞬间还以为杨桃和师之庭互相不顺眼把彼此给怼了，想到人是她带过来的，调解也必须是她出面了。

　　王贝贝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你们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别激动。”

　　王贝贝也没听清刚才师之庭那一嗓子喊的是什么，但师之庭那音量那语气活像是在打擂台，压根也不像是想好好说话的语气，王贝贝估摸着，多半是杨桃把师之庭怼怒了，杨桃牙尖嘴利的程度王贝贝见识过的，王贝贝心想，等会儿还是让杨桃能避则避吧，万一师之庭发起怒来把杨桃给揍了……王贝贝看了看师之庭胳膊上的肌肉块，蓦地打了个寒颤。

　　“我、我、她、她……”师之庭刚才看见杨桃开始就激动的语无伦次，过了这么半天舌头还没捋直，说话依旧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王贝贝看师之庭这样，忽然反应过来事情可能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师之庭原本肤色是偏小麦色的肤色，现在他脸上愣是憋出了两坨高原红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隔壁村儿地主家傻儿子第一次相亲似的，紧张之下耳根子都黑里透红了。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和人吵架，倒像是……但也不对劲儿啊！王贝贝看了一眼杨桃，杨桃正低头玩手机，她神色淡定、表情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仿佛此时此刻人群焦点的两方之一不是她一样。这看起来也不像是两边看对眼了呀！

　　“咳咳……桃子啊，他怎么了？”鹿仁甲终于忍不住了，心里八卦之魂已然熊熊燃烧起来，她愣是从人群最后一排挤到了第一排，凑到杨桃身边，指着师之庭道：“你看他怎么了这是？没事吧？”

　　“啊，”杨桃抬头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师之庭，淡淡道，“没事，他好着呢。”

　　说完，杨桃就继续低头玩手机去了，留下在场诸位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诡异的场景。

　　王贝贝从认识杨桃第一天起就特佩服杨桃这个淡定冷漠的特性，杨桃哪怕是入选冬运会形象大使和市长同台也依旧面不改色，王贝贝有时候晚上睡觉甚至怀疑杨桃是不是机器人或者是外星生物投放到地球上的人形机器。但今天王贝贝还是觉得她低估了杨桃。

　　“桃子，你说两句话吧，你看看对面那孩子，他都这样了，不觉得他不太对劲吗？”王贝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杨桃的胳膊，然后指了指师之庭。

　　“哦，”杨桃这才放下手机，她刚刚忙着回复应聘学校的教导主任，没注意周围的情况，放下手机抬头一看才发现周围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堆人，但淡定如她，依旧很淡定的放下手机，清了清嗓子，道：“他发现我帮过他的忙，其实也不是大忙但是我看他特别急于报恩就顺嘴开了句玩笑让他叫我恩公，没想到他声儿太大把大家都惊动了。没事了，大家回去吃饭去吧。”

　　杨桃说完后，淡定的闭上了嘴，继而冷漠脸看着在场的吃瓜群众，在场的其他人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吃瓜盛宴，没想到杨桃一句话下来像是一盆凉水愣是把吃瓜群众的熊熊之心堆起来的小瓜苗都给浇灭了。但杨桃可不管那些，她正琢磨着工作差不多也落实了就该和学校请假回家相亲去了，到时候尽可能在工作两年内结婚，工作第三年把孩子生了。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来这儿主要是陪贝贝学习，今天这么多人她也不用我陪了，我先告退了。”杨桃看了一眼手表，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师之庭想也不想就拦住了杨桃，“恩公，我还没报恩呢！”

　　“……”杨桃是真无语了，她叹了口气，道，“大哥，你有完没完了？”

　　杨桃从来没把做好事当回事，她觉得被人追着报恩也是一种负担，所以师之庭这种行为成功的引起了杨桃的注意——杨桃心里挺烦他的了，语气也变得越来越尖锐。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在我面前基本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知道你特别想谢谢我当年救了你，对吧？”杨桃歪头看着师之庭。

　　师之庭拼命点头。

　　“可是我现在第一不需要你道谢，我也没有让人报恩的习惯。第二我现在赶时间，我刚定了今天下午的火车票要去赶着回老家相亲，你耽误我时间了。”杨桃冷漠的说。

　　“总有你需要的。”师之庭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话，“我是真的想谢谢你。”

　　“我什么也不要！我就要你别挡着我的路！”杨桃怒了，她觉得师之庭太磨叽了，唧唧歪歪的让她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

　　“怎么了怎么了？都让让、让开点！”柳青坐不住了，刚才饭桌上的晚辈都跑到厨房去了，柳青其实也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偏偏她刚准备起身过去就看见节卿双手托腮一脸天然呆的坐在自己座位上发呆，柳青立马又坐回去了——节卿都没起来，柳青也不想起来了，不然俩长辈里就她一个过去凑热闹，显得她很八卦、节卿很与世无争一样。但万万没想到，柳青刚坐下，节卿又起来了往厨房走看热闹去了，柳青只好又跟着起身——不然节卿都去厨房了，她不去，反倒显得她很不合群、不够关心这些晚辈。

　　“没事瞎叫什么？！你没看见大家都吃饭呢吗？！”柳青发现自己儿子成了人群的焦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腹腔里的火苗蹭的一下一蹦三尺高直接窜上了脑门。戳着儿子后脑壳儿就是一顿臭骂，“你个臭小子！”

　　“大嫂，话不能这么说，你教育孩子也不能这么教育啊，是吧庭庭？”节卿一向看不上柳青的教育观，节卿自己也是散养长大的，她最烦别人管她，所以看到柳青这么折腾人节卿心里的逆反心理瞬间就被激发出来了。

　　这边节卿的逆反心理被激发出来了，那边柳青也被节卿怼出了一股怒火。

　　“我教育模式怎么了？我师范大学毕业，我当了二十多年的老师，我天天恪尽职守，我学生平均分都比别的班高出一大截……”

　　这边柳青巴拉巴拉说一堆，那边节卿依旧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耐烦道：“大嫂，你光当老师好有什么用？跟自己孩子都没耐心，当老师尽责又不代表当妈就尽责了。”

　　“我没有啊！”柳青立刻来劲儿了，语气刹那间拐了个弯，刚才还劲儿劲儿的扯嗓子骂儿子，这会儿立刻语气骤变，清了清嗓子，愣是憋出来一股柔情道：“儿子啊，跟妈妈说说，刚才怎么了？”

　　师之庭原本还沉浸在如何报答恩公大人的热血义气之中，愣是被亲妈吓得缓过神来了——二十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听他亲妈这么和他说话。

　　“妈……你要干什么？”师之庭最大限度的后退，尽最大可能和他亲妈保持一定安全距离，他觉得他妈今天不太正常。

　　柳青原本是想着在节卿面前绝不能丢了面子，所以想对儿子态度好点，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态度好了之后儿子反倒被吓成这样，搞得她有些下不来台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她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儿子啊，你干嘛喊啊？谁吓着你了？和妈妈说说，别害怕，来来来，到妈妈这边而来。”

　　师之庭原本还就是觉得他亲妈今天着语气怪怪的，现在他是真怀疑他妈脑子出毛病了，明明是九月末天还不算冷，师之庭愣是被亲妈这诡异的语气吓出一身冷汗。

　　“嫂子，你没看到这景象吗？庭庭应该是和这边站着这位姑娘有矛盾了吧？”节卿看向杨桃这边冲着杨桃扬了扬下巴，“刚刚我看庭庭不让她走呢。”

　　节卿慢悠悠来到杨桃身边，道：“小姑娘你别生气，庭庭没坏心，我是他姑姑，他要是惹你生气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没矛盾，阿姨，我们没矛盾。”杨桃淡淡道。

　　“怎么可能没矛盾呢！！”柳青硬插到了节卿和杨桃中间，刚才她就觉得不对劲，现在一想，她才是师之庭亲妈，要道歉也该是她帮儿子道歉，节卿横插一杠子帮她儿子道歉算哪门子事儿啊？！明明是她的儿子，反倒被节卿反而为主搞得好像节卿才是师之庭亲妈一样，柳青一想到这点就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我今天一定不能让节卿抢先，非得让大家看看谁才是真的负责任的亲妈！

　　柳青一把扯过来儿子，指着儿子道：“这位小姑娘，我是师之庭亲妈，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怎么欺负的你？你尽管放心的和我说，我一定给你主持正义，我宁可把他打死都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真的没矛盾！”杨桃感觉她被气到了极限，已经有气儿进没气儿出了，她抬头看着受潮剥落的天花板叹了口气。“小学的时候他被欺负，我顺便把欺负他的人揍了而已，他非要报恩，我不用他报恩，我就是急着走人。”

　　“啊，这样啊，那行，你走吧。”柳青侧身让开一条道准备让杨桃走人。

　　没想到，杨桃还没走到大门口，师之庭又喊住了她：“等等！！”

　　“大哥！！你还有完没完了？！”杨桃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体会到了崩溃的感觉，她真真切切的发现做人难、做好人更难！她现在真是觉得她家里人定下来的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家规太正确了！她现在就一个愿望——让师之庭别报恩了！！

　　师之庭被吓了一跳，之前都是他自己咋咋唬唬的吓唬别人，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吓到，但也不能怪师之庭，杨桃本身长得就偏瘦，人又很白，瓜子脸、眉尾细长，眼睛像是从小狐狸的身上临摹下来的一样，看长相一点也不粗犷就像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姑娘开口就是一句“大哥”，那语气比江湖中人还江湖中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电视剧播武侠片没调好音量呢。

　　“我、我、我就是想报恩……”师之庭蔫了，他觉得知恩图报是个好事，他怎么也不明白杨桃为什么这么烦他。

　　“哎呀，你没看见人家急着出门啊？！”柳青看儿子着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照着儿子后脑勺又是一巴掌呼上去了，“起开起开！赶紧让人家出门！”

　　“大嫂……你别对庭庭这么凶，庭庭想报恩是好事，孩子知恩图报你应该鼓励他才对。”节卿转身对杨桃又道，“小姑娘，你火车票退了吧，我出钱给你换个飞机票，等会儿我开车送你去机场，你让庭庭和你商量一下怎么感谢你好不好？”

　　“不了，我不想退票、也没必要退票，我坐公交车去火车站也挺好的。”杨桃仰天无语，她不管什么火车票飞机票轮船票，就想赶紧滚蛋，师之庭这强烈的报恩欲望也太可怕了，杨桃她害怕！

　　“节卿，人家定好的票，你又退了，把人家留在这里，回头飞机晚点了、路上堵车了又是一堆事，你搞什么？”柳青道，说完了还不忘骂一下儿子，“你看看你搞的事情，小学的破事都拿来说，人家小姑娘都没当回事，你还在这儿唧唧歪歪耽误人家时间。”

　　师之庭原本就一肚子委屈上午被亲妈和表哥轮番怼，下午好心想报恩又被杨桃给怼了，越想越委屈，赌气扬声道：“你凶什么凶？！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话的！我就知道你对我好就是为了和姑姑叫劲儿！你平时对我可不是这态度！”

　　柳青来之前就做好了被怼的准备，但她只预计自己被节卿怼，她没想到亲儿子都敢怼她了。偏偏周围这么多人，柳青恨的咬牙切齿她也不敢再对儿子动手了，心里恨的牙痒痒，还得挤出来点笑容咬牙掐着嗓子说：“你这孩子怎么和妈妈说话呢？妈妈不是从你恩人的角度考虑让你别耽误人家的时间嘛？”

　　“我没想耽误她时间啊，我就是想报恩！我欠了她的，她当年帮过我，不然那么多人我都被揍死了！！”师之庭憋了半天总算把舌头捋直了把话说明白了。

　　柳青骑虎难下，眼看着周围那么多晚辈都盯着自己，她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吗？那可以啊，你报恩妈妈不反对啊！你让那姑娘把火车票退了吧，机票钱妈妈出了！”

　　“阿姨，现在不是机票不机票的问题，是杨桃她想赶快走了……”王贝贝眼看着杨桃忍无可忍要发飙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视死如归的站出来了。杨桃的脾气别人不知道王贝贝可是一清二楚，别人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杨桃是撞了南墙她都能把南墙铲翻了继续往前走！现在已经不是报恩不报恩的问题了，现在是杨桃想离开这儿却被人拦住了，杨桃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