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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春日渐暖,后院里梨花胜雪,梨香宫正是因这满院的梨树得名。梨香宫是个安静的两进得院落,小巧而精致。宫里头小桥流水,一出宫门便是烟雨湖,以前每到夏日时,碧叶连天,荷花娇艳,美不胜收。如今湖岸依旧杨柳依依,湖里的菱荷却变成了一丛丛的茭白水草。
      这日安禾无事,带着暗香闲闲的坐在一边看疏影和几个小宫女收梨花。每年梨花盛开的时候,兰妃都要收上一些,酿她自创的梨花饮。梨花饮无色清透,香甜可口,回味绵长,正是安禾最喜欢的饮品。只可惜其中许多原材料难寻,每年也就只酿得一两坛,每每喝得安禾喝完今年盼明年。
      酿酒要树上新鲜的梨花,掉地上粘了尘土的是不行的,所以收集梨花可是个繁难的活。这活儿当然就派给了整个梨香宫功夫最高的疏影。
      疏影从小就师从峨嵋派掌门静娴师太。静娴师太是兰妃以前的闺中密友,闺名红遥,她出生于神医世家苏家,由于根骨奇佳,被峨嵋前掌门看中,收为记名弟子。她们一个才女,一个侠女,曾一起结伴行侠仗义,游历江湖,很是过了段潇洒无拘,快意恩仇的日子。静娴的俗家名号红衣女侠就是那是闯出来的。直到兰妃被隆庆帝虏去皇宫,她们才分开,失去联系。不久红遥也遭遇了变故,便依了她师父的意思,出家接掌了峨嵋,号静娴。八年前兰妃写信求她收了疏影为徒,她们才又开始陆续有了往来。
      疏影悟性很高,没多久功夫就学的有模似样。于是年年收梨花的事就落在她头上了。她先是摇了摇树干,漫天花雨随风飘落,疏影再拔身而起,使出各种手法姿势,在梨花落地前,一片不落的攮入袋中,整个过程潇洒娴熟,如行云流水,看得的安禾和一边的宫女太监眼花缭乱,连连叫好。而疏影被他们一激也更加着力卖弄,各种武功招式接连摆出,好不得意。
      兰妃见了,也出来观看,正当疏影表演的正入佳境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在兰妃面前跪下回道:“娘娘,咱们宫外来了好多陌生侍卫,也不知道要干吗。”
      兰妃喝了口茶,对小太监说:“起来吧,慌什么。”又转向已经停下空中接飞花的疏影,“疏影,你去问一下怎么回事。”疏影领命出去了,安禾坐在一边与兰妃一起等消息。很快疏影就一脸黯淡的跑了回来,眼圈都有点红了,躬身回道:“娘娘,小主子,安源公主没了。”
      一时大家都惊了,谁都没有出声。
      春嬷嬷正站在门口,提醒兰妃:“小姐,回屋说吧,起风了,小主子在外面待大半天了,别受凉了。”
      兰妃回过神来,先拉着安禾进屋坐下,才回头让疏影把外面的情况再详细说说。
      “奴婢出去,问了个相熟的侍卫,说是安源公主昨天晚上就没了,今儿上午才被发现,和她一起被杀的还有公主的侍女小井,都是被刺客一剑毙命的,那些人怎么那么残忍。”说道这已有些哽咽,疏影和小井相熟,安源也是见过的。安禾轻蹙着眉听完,身上打了一个寒噤,那么年轻的人就这么没了么,想到她也就和自己相差一两岁,一时心里堵堵的难受。疏影停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宫里为了加强防卫,又从宫外调了批人来。也不独咱们宫增加了警卫。”疏影一五一十的把知道的都说了。
      兰妃在她说到安源没了就若有所思,见她说完了,与春嬷嬷对视了一眼叹道:“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唉!没几天就要出嫁了,怎么还出了这样的事。”又对疏影道:“情况我都知道了,你还收梨花去吧,那些可远还不够禾儿喝的。”转眼见安禾脸色黯然,怕他难过伤身,轻搂着他,细细抚慰。
      安禾嗡嗡说道:“她才和我一般大小…”说到这便哽咽难言,心里越发的堵的狠了。
      兰妃把他搂的更紧了。房间里安静下来,兰妃呆望着春日的阳光在雕五蝠捧寿花纹的小几上拉出的长长光影,满脸的忧虑。
      母亲的怀抱温暖安心,安禾渐渐的平静下来。
      兰妃感觉到儿子呼吸渐趋平稳,便说道:“禾儿今儿为了看疏影的功夫,可是连午觉都错过了,现在天色尚早,娘亲送你去躺一会儿可好?”
      兰妃安顿安禾在床上躺好,就像她经常做的一样,手一边轻轻的拍着,抚他入睡。
      安禾闭着眼睛,心里却纷繁杂乱。一时想到安源的死,伤心难过,一时想到那些刺客的残忍,心生恐惧。一时又想到,安源死了,谁又将是下一个和亲的人,难道会轮到我。想到这一惊,便睁开了眼睛,叫了声:“娘亲!”
      安禾眼里的惊恐显然吓着了兰妃,她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别怕,娘亲在呢。”
      安禾沉吟着,还没定的事呢,还是别问了,没的白惹母亲担心,便只说道:“没事,做恶梦了。”
      安禾放缓呼吸,装作睡着了,许久,便听母亲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一会儿,便听见外间母亲轻轻一叹,满含忧虑的小声说道“安源这孩子一死,咱们就真麻烦了。现在适婚公主就只剩我的禾儿了。”
      春嬷嬷的声音接着响起,只听她说道:“咱们公主可是有婚约在的,陛下总归要顾忌一下程将军吧,兴许在皇亲宗室里选一个也说不定。”
      “群藩割据,天下纷争,两百年来各藩国互相吞并,终于只剩下越齐蜀闵四国,越齐对立了几十年,如今齐国主动要求结盟伐蜀,陛下好大喜功,一心就想着开疆拓土,一统天下,怎会放过齐国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齐国皇帝把自己的妹妹嫁过来,陛下为表诚意,岂会用宗室女子混冒。何况安禾的婚约才是以前陛下的口头承诺。”
      “那可怎么办?咱们的公主可不真是个公主。”
      “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外面都是兵,逃是逃不出去。该来的躲不掉,大不了一起死吧,见机行事就是了。只是我的禾儿,他还不到十五岁。。。陛下刚愎果决,肯定不久就会有旨意来。”
      安禾一直默默的听着,心潮起伏,都是因为自己,才让大家都处于危险中吧。听母亲说到大不了一起死,不禁又惊又惧又慰,但是能不死还是不要死,目前看来,只有嫁到齐国还兴许有一线希望,要是这时去和和父皇禀明我是假公主,肯定大家立即就以欺君之罪砍了。能拖一时是一时吧,到时候像母亲说的见机行事吧,这样想着慢慢的平静下来,心里也一片清明,迷糊间不禁真睡了过去。
      果然他还没睡多久,就有太监来传旨,说道:着安禾公主出席招待齐国使节的宴会。传旨的太监还带来了御赐的全套裙袍首饰。
      安禾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服饰,心里暗道:暗香终于得偿所愿了,她总想施展身手,帮我正正经经隆隆重重的梳一回妆。
      安禾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大红织金状花锦袍,大红的暗花罗裙,发髻高高绾起,缀满珠翠,额前一袭珠帘,直垂到唇边,只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他暗自苦笑,这么一装扮,还真是一个绝代风华的美人。
      安禾和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跟着太监去了。

      越国地处江南,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交通便利,商贸发达。越国人生活富裕,皇宫里更是琼楼玉宇,金碧辉煌,穷奢极侈,恣意挥霍。
      宴会摆在飞天阁里,是皇宫中最高的楼台,最适赏月夜宴。安禾到时宴会已经开始,整个飞天阁彩灯高照,丝竹漫漫,歌舞翩翩。
      宣过安禾后,整个飞天阁一下子安静下来,仿若刚刚的歌舞飞扬只是梦境,现在梦醒了,一切都安静消失归于尘土了。
      所有人都眼向殿门口的安禾,他顿时紧张,身体微微发抖,入夜的风吹在身上,遍体生寒。安禾深吸了口气,整了整衣摆,目不斜视的直走到大殿中央。昏暗的灯光下,众人只觉得一团闪着金光的朦朦红影,袅袅娜娜,迎面飘来。
      安禾婷婷立于殿中,朝上面身着明黄的帝王行完了叩拜礼后,暗暗的打量他的父皇。这个他从没见过面只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父皇,却是苍白虚胖,眼袋浮肿,表情呆滞,行动迟缓,显然酒色淘空了他的身体,腐蚀了他的精神,那般的苍老颓废哪有半点母亲曾经描绘的自信果断,沉稳练达的模样。安禾微微有些失望。
      母亲虽是被虏进宫的,但偶尔讲到她第一次见父皇时,她总是眼睛幽幽的望着远方,轻轻讲道:“那时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英俊潇洒,气质沉稳,高贵威严。他背对着夕阳俯身下马,过来问我道:‘小姐可知乌衣巷怎么走?’”说到这时的母亲总是眼睛亮亮的,如同沉浸在美丽的梦中。而总是在当天的夜里,安禾的梦中会出现一个鲜衣怒马的英武威严男子,他隐隐的觉得那就是他的父皇。
      安禾暗自庆幸母亲没见到如今的父皇,这样她便可以继续拥有她的美梦了。
      隆庆帝盯着下面自己陌生的孩子,努力想从他身上想起他母亲的面容,可惜那孩子脸上蒙了层珠帘,隆庆帝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
      “你……”面对安禾,隆庆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使他一阵烦躁,而且他也不喜欢他审视他的眼光,清澈明朗,毫无惧意。
      “你多大了,可学过些什么?”
      安禾正站的不耐,一心想赶紧结束了回去,躬身回道:“回父皇,儿臣十五了,未曾学过什么,娘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隆庆帝被顶的愣了一下。旁边的太监忙打圆场,“公主谦虚呢,听闻安禾公主琴抚的不错,让安禾公主弹首曲子,陛下觉得怎么样?”隆庆帝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马上就有宫人在殿中摆上了一把琴,安禾情知躲不过,便在琴案边坐下,试了试琴音,随手抚了曲出水连。
      李翔从安禾一进殿就很留心的观察他,作为齐国的使节,他就坐在隆庆帝下首,离安禾只几步之遥。
      李翔,齐国先帝昌平帝的第七子,也是昌平帝第二任皇后现在的寿元太后的儿子,从小先帝就十分宠爱。齐国现任皇帝康靖帝李毅是昌平帝第一任皇后端芳皇后的儿子,他母亲早殁,从小由母亲的堂妹寿元太后抚养长大,因此李毅和李翔有如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李毅对李翔也非常喜爱。
      李翔这次受命来越谈结盟,并没有预想的顺利。和亲的安源公主还没动身就被刺身亡,买凶的不用审也知道,不是蜀国就是更东南边的闵国。相对于越国齐国,蜀闵国力要弱许多,只是仗着地理位置优越,才让他们撑到现在。如今他们这次结盟谋的就是蜀国,蜀人还不极力破坏,也不排除感受到唇亡齿寒的闵国。齐越两国争斗了尽百年,今天我打你一下,明天你还我两拳,谁也不服谁,谁也没占到谁多少便宜。这次结盟倒是惊人的意见统一,所以李翔只要安然的给他皇兄带个公主回去,任务就算完成了,当然也要帮皇兄把把关,要是带个无盐嫫母回去,他皇兄也定不会轻饶他的。
      李翔从收集的情报看,这个安禾公主的资料很少,只知道她从小体弱多病,一直养在深宫,几乎足不出户。从她方才优雅从容,落落大方的表现来看,没有一丝忸怩局促的小女儿态,倒不愧为一国教养得体的公主,和李翔先前想象的没见过世面的木讷女子完全不同,这不禁让李翔更睁大了眼睛。
      安禾的琴声,随意散漫,像是随手撩拨的,毫无章法,听着却是无比轻松惬意,渐渐入境,更是悠然闲适,听之让人满身清凉,洗尽烦恼。琴声停了许久,满殿的人还静静的沉浸在琴音里,只剩呼吸声微微可闻。
      作为有名的风流闲散王爷,李翔对琴艺颇有造诣,他听得心旷神怡,浑身舒爽,直想拉着琴师细细探讨一番。他忍不住说道:“公主琴技精湛,技法丰富,琴音清雅绝俗,情致微妙深邃。今日得闻仙音,李翔实乃三生有幸。”
      安禾循声望去,烛火飘摇中,正是一个二十来岁,清新俊逸,相貌不凡的男子。
      李翔还沉浸在琴音当中,安禾公主就像一阵徐徐拂过的清风远去了,风过后只剩些许余音,隐隐还在殿中缭绕。而李翔的心,就像那静谧的湖面被一只飞鸟掠过,激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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