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欢》洛无悔

65、春风十里

　　该聊的正事儿基本聊完，公孙筱玥只有一个感觉，沈重果然“宅心仁厚”，还有就是……
　　她侧目，身旁不远，白玉堂负手而行，缓缓的一路跟他们溜达到现在。
　　她还以为他不会跟来。
　　“不知三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回京？”韩彰貌似无意的随口问道，“这边的事处理完了，我也还是要进京的，三小姐若是不介意，不妨同行。”
　　“自然不介意，”但同行肯定也不行，公孙筱玥道，“只是，这次我只是与母亲回乡祭祖，偶然知道此事，所以才……想来，恐怕也等不到所有事情都了结，等过几日该处理的事处理妥当，我便要与母亲回去了，这一路上的行程安排都由母亲做主，这里也只能多谢二爷好意，此情小女心领了。”
　　“原来如此。”韩彰也不介意，只是道，“既如此，等江南的事了了之后回到京城我必定再去拜会，到时还希望姑娘赏光一叙。”
　　“自然好。”公孙筱玥无语，这韩彰还真是能将功夫做足，“待几位公子回京，小女一定备上薄酒，为几位接风洗尘。”

　　“一言为定。”韩彰笑道，“老五，到时候你可别说没空，这可是三小姐的面子。”
　　这话说的似真似假引的公孙筱玥与白玉堂同时侧目，公孙筱玥是觉得无语，白玉堂是觉得意外，不过韩彰却是没给他们谁说话的机会，“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这样吧，老五啊，你送送三小姐，这么晚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多有不便。”
　　“不用了！”公孙筱玥话出口才发现自己又嘴快了，她忙又道，“我的朋友和梦儿还在街上，我去找她们一同回去便是，就不劳烦白公子了。”
　　“这又什么劳烦的，”韩彰盯了一眼白玉堂，道，“就这么着！我与沈老板还要去处理店里的事，老五，你可记得一定要将三小姐安全送到家，”随即他又看向沈重道，“至于三小姐的朋友和丫头嘛，沈掌柜肯定也会将她们安全送回去的，三小姐就不必担心了。明天之事还有很多需要处理，我和沈老板就先告辞了，待此事过后，我们京城再聚。”
　　“不……”

　　公孙筱玥想说不用了吧，可是看白玉堂的脸色似乎是不高兴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位少爷最近脾气太怪，还是别招惹的好。
　　说了声珍重，沈重便和韩彰先一步去处理铺子里的事了，公孙筱玥想来，韩彰和沈重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事情已经筹谋到如此地步，怎么都不会再出岔子，她也算是放心了。
　　“回去么？”白玉堂站在她身边淡淡的问，“还是，要去你朋友家。”
　　“我要回村的，”公孙筱玥道，“没说今晚不回去，所以不回去娘肯定要担心的。”
　　本来也只是说出来玩，没成想会遇到韩彰他们，所以这一耽搁怕是她娘已经开始担心了。
　　“嗯。”白玉堂微微颔首，道，“我去借辆马车。”
　　“呃~”公孙筱玥看着白玉堂背影发呆，一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
　　借辆马车还不如借匹马，骑马更快！
　　好在这回这话算是过脑了，她又不会骑马，要是真借匹马就只能她和白玉堂共乘一骑……呃，想想就尴尬，那位公子可是鼎鼎大名的白玉堂！
　　不过……翻过片儿，这位鼎鼎大名的白公子便成了车夫，公孙筱玥也真心是觉得无语，借马车不带车夫？这位公子还真是“缺心眼”么？
　　因为只有他们俩个人，公孙筱玥干脆就和白玉堂一起坐在了马车外面，好歹总不能真将他当成车夫吧。

　　公孙筱玥悄悄侧目，便看见白玉堂的一张侧脸。
　　月光在他的侧脸轮廓上镶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白，柔和的勾勒着他的眉眼。
　　这家伙睫毛好长，这是自带了美颜么……公孙筱玥心里一阵羡慕嫉妒恨，一个男人生的如此白净还如此好看，这还让不让她们这些其貌不扬的女生活了！
　　看了一会儿，公孙筱玥才尴尬的发现这样盯着一个人看好像很不礼貌，于是她只能干咳了两声开口道，“你的，正经事办完了？”
　　“嗯。”白玉堂的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公孙筱玥觉得无语，说话似乎就是没话找话，不说话又……想了想，她又问道，“你的手可还疼？”
　　“没事了。”白玉堂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远处。
　　“怎么可能没事，”公孙筱玥自顾自的嘀咕，声音小的连她自己听着都费劲，“你别不在意，你的手若是真的落下什么病根我会一辈子内疚的，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与你无关。”白玉堂语气平淡，“无论是谁，我都会救。”
　　“我知道，”公孙筱玥愣了一下，心想这么小声都能听见，这人什么耳朵，随即她又有些颓然，“你们都这么说，无论是谁都会救，可是我们这些被救的人也会担心也会内疚也会……再说了，你们也是人，哪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你们若是出了什么事同样也会有人担心，也会有人难过，你们也不是生下来就理当去承受这些责任的好嘛。”

　　“你会担心吗？”白玉堂眸光闪烁，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当然会。”公孙筱玥道，“怎么说你也是……”
　　“如果，那天我救的人不是你，你还担心吗？”
　　“当然会。”公孙筱玥道，“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朋友吧，”说的似乎太理所当然，话出口她才觉得人家也未必会将她当成朋友吧，想了想，她才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找补道，“那，就算不是朋友，熟人总算吧，就算是个熟人也会担心难过，你要是那天真出点什么事儿，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嗯。”过了许久，白玉堂才轻声道，“以后，我会小心。”
　　“就是嘛，”公孙筱玥长舒了口气，“你是武功了得，可你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平常的凡人而已，又不是神仙，又不是金刚不坏，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永远不受伤，你若是有个什么意外，多少人要跟着伤心难过，所以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应该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越说越顺嘴，公孙筱玥一不留神就将“医者父母心”的性子又摆了出来，白玉堂便安静的听着，不知不觉的他的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说的太快后悔晚亦，等公孙筱玥发现自己喋喋不休已经说了许久的时候已经晚了，她越说声音越小，一边偷偷去瞄身边坐的人，想着别是又生气了吧。

　　虽然她不怕他生气，但干嘛非要惹人家不高兴，公孙筱玥又开始恨自己嘴快，都怨她爹，没事耳濡目染都是这些医者仁心的碎碎念，念的太习惯一时就忘了对象是谁。
　　“那个……”气氛因为心虚而变的有些奇怪，公孙筱玥咽着口水想着该说点什么才好，忽然就听见白玉堂说了一句，“好像，要下雨了。”
　　“啊？”公孙筱玥抬头，果然，刚刚还是彩云逐月星河粲然，但这会儿别说是星星就连月亮都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应该……”
　　公孙筱玥正想说应该不会吧，可是就像是为了印证白玉堂的话一样，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的就这么打了下来。
　　公孙筱玥扬着头，雨点打在脸上有些冰凉也有些疼，稍稍愣神她才反应过来，于是也顾不得那么多拉了白玉堂就往马车里躲。
　　白玉堂岂是谁想抓就能抓住的，更别说抓着他往一个地方去，不过这会儿他到是没躲没避任由公孙筱玥拉着。

　　两人在马车里坐定，他们动作虽然快可脸上身上多少还是淋了些雨，公孙筱玥难得今天身上带了条手绢，她拿着手绢先将自己脸上的雨水擦了擦，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白玉堂的脸上也是湿的，于是便将手上的娟帕递了过去，道，“给，擦擦吧。”
　　白玉堂愣了一下，伸手接过娟帕，说了声多谢。
　　这也道谢？公孙筱玥抿了抿嘴朝他笑了笑，心想这又什么好谢的，不就是一条手绢嘛。
　　的确不过就是条帕子，其实白玉堂自己的袖袋里也带着帕子，可这帕子是她递过来的，那自然是不同的。
　　白玉堂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好在天色暗，而公孙筱玥又张望着车外的大雨，所以一时间他到是还能将那一丝忽然涌上心头的情愫整理干净。
　　公孙筱玥是真没发现自己的这举动有什么不妥，她只是皱眉望着车外的大雨嘀咕道，“这雨怎么说下就下，还下的这么大。”
　　“现在是春天，江南本就多雨，”白玉堂目光也顺着公孙筱玥看的方向看去，“不过这雨应该不会下太久，放心吧。”

　　“嗯。”不放心又能怎么样，公孙筱玥应了一声心里开始怀念从前的手机，要是有手机能打个电话什么的，大家也就都不用这么担心了，“也不知道梦儿和婉儿她们俩怎么样了，估计八成也被这雨给拦在路上了。”
　　“你放心吧，有二哥在，”白玉堂道，“二哥做事从来就仔细，你朋友没准已经到家了，梦儿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这会儿白玉堂的语气和姿态才有了凡人的样子，他说的那么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关心朋友，他关心她，合情合理。
　　“嗯。”公孙筱玥点头坐正身子，“也是，有二爷在也的确是不用担心。”她歪着头看向对面的白玉堂，许久才开口道，“你这人，还真是……”
　　“真是什么？”白玉堂迎上她的目光，开口问道。
　　公孙筱玥也不躲，眸中坦然，“真是，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白玉堂接着问。

　　“明明是热心，偏偏要板着一张脸，明明是害怕清冷孤单却又偏偏不愿与人来往，”公孙筱玥看他，“其实，你明明在意的，可却偏偏要装作不在意，让身边的人都怕你这件事很好玩嘛。”
　　“……”白玉堂眉头微蹙，不过却没移开目光，许久，他才淡淡的开口道，“大概，是习惯了吧。”
　　在遇到她之前，这世间的事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也没有什么特别厌恶，他的家人对他的好他习惯了，他身边的那些人对他的“敬畏”他也习惯了。
　　没什么好与不好，他只是懒得去改罢了。
　　“习惯也可以该啊。”果然，公孙筱玥说的理所当然，“这习惯又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有什么不能改的，像展大哥，他其实也不见得比你更容易亲近，可是至少他在努力让自己变的没那么孤单。”说起这话公孙筱玥就难免想到自己，于是语气里有一些黯然道，“有人陪总好过一个人孤零零的，时间那么长，世界那么大，谁能一个人无惧无畏的撑过所有的快乐和悲伤啊。”
　　“嗯。”白玉堂察觉到公孙筱玥那一瞬情绪上的落寞，于是开口道，“你说的对。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人陪着你，那些不开心的事总会过去的。”

　　这话让公孙筱玥好一阵无语，刚刚在心里升起的那一丝的悲凉也随之散尽，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白玉堂道，“我说的是你。”
　　公孙筱玥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的嗔怪，似乎早就忘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是白玉堂，两人独处，每每她总是能忘记他的身份，忘记他是那个翩翩如玉白衣胜雪的高冷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