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欢》洛无悔

54、何为“机缘”

　　遇见沈重的喜悦让公孙筱玥忘了去追究其他，海棠本来还在忐忑不安，一夜无话她也踏实下来。
　　前一夜的事多少还有余悸，她心里清楚的很，公孙筱玥和梦儿都是看见她避让却未出声提醒，这要是真的追究起来自己怕是也难逃责罚，不过再想想，怎么说她也是公主身边的人，她公孙筱玥就算再如何又怎么敢真的开罪公主。

　　这么想着她也放心不少。
　　但其实公孙筱玥不追究还真不是因为公主，而是她根本忘了该去追究此事。
　　之前一夜与沈重喝了几个时辰的酒，相谈甚欢甚至多少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公孙筱玥虽然说喜欢钱，但她其实并不能算是个多有商业头脑的人，但沈重却不同。
　　沈重看起来只是一家小小成衣店的掌柜，但在聊过之后她发现，沈重这人心思和眼界可完全不像一个小小掌柜，他的能力与野心目前也许只是还有现实来支撑，但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在深谈过之后公孙筱玥更坚定了与沈重合作的心思，只不过用什么样的方式她还没想好，如果是出钱……她似乎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回到客栈一夜无梦。

　　睡到神清气爽，没了旁的因素需要顾忌，公孙筱玥更是乐得舒舒服服赖在床shang。
　　海棠过来了两次都让梦儿给挡在外面，经过昨夜梦儿对她厌恶更甚。
　　以梦儿的个性，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装？为什么？
　　这多少是让公孙筱玥纵容出来的，不过她在公孙筱玥身边习惯如此便也没觉得该对公主身边的人有什么不同，海棠也是骄纵惯了的，梦儿看她不顺眼，她看梦儿更不顺眼。
　　两个人在公孙筱玥房门外对峙，一个要进，一个偏不让她进。
　　见这一个小小的丫头都敢拦自己的路，海棠气焰嚣张不少，冷冷道，“这可是公主的吩咐！”
　　横竖她是得了公主的吩咐，所以她端着药碗姿态和气势都全然不将梦儿放在眼里，“若是公主知道公孙小姐并未按时吃药怪罪下来，怕是你和你们家小姐都担待不起。”
　　“为什么是我和我家小姐？”梦儿嗤笑，“不应该是你担待嘛。”
　　梦儿守在门口，就是不打算让她进的架势，“皇家那些高门大院的规矩我是不懂，我只知道，我们家小姐的规矩，小姐没醒，谁也不能打扰。”
　　“你！”

　　海棠气的还想再说，正这时候楼梯上却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梦儿姑娘。”
　　“沈公子。”梦儿回头，沈重正顺着楼梯上来，眼中嘴角都带着那种让人舒服的笑，“早起无事，便想着过来找筱玥一起吃个早饭，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不会啊，”梦儿换上一张笑脸，甜甜道，“我们小姐正在梳妆，还请沈公子稍等片刻。”
　　“你刚才还说……”
　　海棠想拆穿却被梦儿使劲瞪了一眼，到嘴边的话因为愣神反倒再没办法说出口，梦儿伸手推开房门，路过她时还不忘暗暗道，“小姐梳妆时不想看见外人，你就在这等着吧。药凉了就再拿去热一热，冷药下肚，没病也要吃出病来了。”

　　抬着下巴高傲的走进房间，在关门的时候梦儿才朝沈重笑咪咪的点了点头。
　　门关上，梦儿瞬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跑到公孙筱玥床边一边摇一边压低声音道，“小姐！小姐！！快点起来，沈公子来了！沈公子来了！！”
　　“什么沈公子？”公孙筱玥还在迷糊，简单的搜索了一下，她似乎并不认识什么“沈公子”。
　　“沈重沈公子啊！”见公孙筱玥还不清醒，梦儿干脆直接上手去掀她的被子，“快点小姐，一会儿沈公子该等着急了。”
　　“沈重？这么早他来干嘛？”公孙筱玥彻底的醒了，她坐起身有些莫名的看着梦儿道，“他来就来呗，你这么着急又是干嘛？打鸡血了！？”
　　“没有。”

　　梦儿连头都没抬，她虽然不知道“打鸡血”是什么意思，但好歹她知道什么是鸡血，这一大早上的，上哪去碰鸡血呀，当然没有。
　　行吧。公孙筱玥叹气，认命的从床上爬起来。
　　打仗一样把自己收拾的山清水秀，门一开，公孙筱玥立马就觉得似乎这一通折腾值了。
　　沈重束手立在栏杆边看着下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一缕柔和的光透过窗纸映在他身上，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听见身的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其实一个转身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但公孙筱玥忽然有一种定格的画面感，一个长相不错的男人温润如玉笑意温暖，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在对着自己笑。
　　这怎么能不让人产生恍惚的错觉。
　　沈重给人的感觉跟展昭很像，他们都是谦谦君子，他们都是公子如玉，但仔细琢磨他们其实天差地远。

　　沈重的温暖是他和煦平缓，不至于文弱但也绝对不会让人感觉肃然，而展昭即便笑意温暖待人随和但他始终还是带着几分刚毅和疏离。
　　果然，一个人长的帅，长的漂亮就是招人待见。即便是扰人清梦，也还是会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公孙筱玥缓缓欠身一礼，道，“真抱歉，让你久等了。”
　　“无妨，”沈重伸手虚托了一下公孙筱玥的手臂，分寸掌握的刚好，“其实，是我唐突了，本是想着，左右今日也无事，你应该也不会那么早上山，我们一起吃过早饭还可以去镇外走走，东山下有一片桃花林，想来，这个时候应该很美。”
　　又是桃花……公孙筱玥笑着点头说好，心里却道，这个春天她算是跟桃花“杠”上了。
　　两个人在客栈里吃过早饭信步走上街，没一会儿功夫公孙筱玥就心里就觉得奇怪。
　　这因为太早么？
　　她发现这街比昨天还冷清，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因为皇帝太后还没回宫吧，正想着，远远就看见前面急匆匆的过来一队人。

　　真的是一队，装容整肃气场强大，一身的软甲佩剑，一眼看见他们公孙筱玥心里就升出一种不祥的感觉，这个时候在这儿看见他们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公孙筱玥看着那领头的人，因为他们走的太快，那人已经就站在她眼前。
　　包璟铭皱眉，锋利的眼神从沈重身上扫过，最后才沉沉开口对公孙筱玥道，“你别上山了，等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和梦儿回去。”
　　“又出事了？”公孙筱玥看他。虽然她很不想这么问，但看包璟铭这神态8成就是。
　　包璟铭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只是淡淡道，“别问，别乱走，我现在……”

　　“没事，你去忙你的吧，”公孙筱玥见他着急走也不再与他多说，她侧身看了一眼沈重，也算是示意包璟铭不用担心她，“这是我朋友，我们本来也打算出镇的，一会儿出去我们找辆马车直接回去就是，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你……”
　　包璟铭还想说什么，公孙筱玥赶紧竖起三根手指无奈道，“我保证，不乱跑，不惹事，找到马车我们马上就回去！放心吧。”
　　包璟铭见她这般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可他现在也真是无法脱身。
　　一旁，沈重见他们这样，于是出声道，“放心吧。我今日一定将她安全的送回去。”
　　包璟铭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眸色凛然，最后他只对沈重淡淡说了句，“拜托了。”
　　等他们走远，沈重才开口道，“竟不知道，原来包公子会是禁军统领。”

　　公孙筱玥眉头微拢随即便又舒展开了，“左右都是皇家的事，跟我们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她看向沈重道，“只是，昨天听你说要在这里等货，现在这情形，恐怕你的东西……”
　　“昨天回客栈就已经有人来说过了，”沈重似乎是摇着头苦笑了一下，不过却也不见他有多着急的样子，“那些布耽误在路上了，就算没有圣上驾临恐怕今日我也是等不来的，算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一会儿出了镇咱们就……”

　　两人一边朝镇外走一边随性的闲聊，忽然沈重眉头微蹙停了要说的话顿在那里。
　　公孙筱玥奇怪，但也马上就明白了因由，他们身后有人追上来了。
　　追他们？沈重觉得奇怪，公孙筱玥当然也觉得有些奇怪，几个人都听见急促的脚步于是一起转身，只见徐虎此刻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见几人回头，他抱拳施礼道，“几位，请问你们可看见一队禁军从此经过？”
　　他是故意放开轻功加重脚步跑过来的，目的便也是让人发现。
　　刚刚接了传令要他归队，想着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如此他便多问了一句，本想着知会公孙筱玥筱玥她们一声，谁成想她们却已早早出了客栈。

　　“他们往那边去了，”沈重朝刚才包璟铭他们离开方向指了指，“刚走不久。”
　　“多谢。”徐虎施礼，却不看公孙筱玥，只是临走时对沈重道，“二位，圣驾遇刺，这镇子恐怕马上就要被封了，你们若是无事还是早点离开此地吧。”
　　“多谢。”沈重还了一礼，道了声谢。

　　圣驾遇刺？这些行刺的人都怎么想的，是嫌命长还是觉得日子过的太平淡？
　　公孙筱玥皱眉，觉得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公主！”听徐虎这么说别人倒没什么反应，海棠却是焦急的一跺脚就要往来处跑，公孙筱玥赶紧拦住她道，“你这会儿回去也没用。”
　　“放手！”海棠有些急，于是也没顾上什么礼数，“若是……”
　　“若是公主殿下有什么，你现在回去也晚了，而且……”公孙筱玥看她，“别说你现在回去还能不能找到他们，就算让你找到，你以为你能帮上什么忙。”

　　“你！”海棠气的想要甩开公孙筱玥的手，奈何，公孙筱玥手上的力气可没她想的那么单薄，见她这样公孙筱玥心里到是对她略生出几分好感，于是道，“行了，左右我们这就回去，等到了开封府我就立刻让人送你回公主府。你也看见，现在禁军都来了，圣驾和公主应该都没事才对，不然这里也不会还这么太平。”

　　公孙筱玥看着徐虎离开的方向，他应该是特意来告诉她这事儿的吧。
　　“筱玥，”沈重见她出神便轻唤了两声，“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再晚些，怕是真的会更麻烦。”
　　“嗯。”公孙筱玥点头。
　　等四个人走到镇子的入口处公孙筱玥就知道已经晚了，整个镇子此刻怕是已经被重重禁军围住了，进来的人还好些，出去的人却是要经过严格检查。

　　这个路口没有熟悉脸，包璟铭他们估计是护圣驾去了。
　　公孙筱玥和沈重一起排队站在出去的人群里，队伍走的很慢，因为前面检查的无比细致。
　　沈重看着前面忽然轻笑道，“本还想着与你赏花，现在这情形，怕是……”
　　“无妨啊，”公孙筱玥也笑了笑，不过她心里却是在想，回去她一定要找个地方拜拜，这都什么运到啊，到那哪出事，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一会儿还是可以去走走的，反正，估计我们也未必能那么容易找到马车回去。”
　　“也好，就听你的。”沈重想想，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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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公孙策照例出现在白玉堂的院子门口。
　　水如意正端了托盘出来，见公孙策准备进院子于是欠身施礼。
　　公孙策笑着点头算是还礼，“这几日辛苦姑娘了。”
　　“先生严重了，”水如意含笑，“到是先生，每日公务繁杂却还要天天来给五哥换药，有劳先生了。”
　　两人寒暄了两句，都说对方辛苦了。
　　公孙策心里觉得有趣，他几时也学会这样无用的虚应，两人错身，他走进白玉堂的屋子。
　　白玉堂早已听见院子里的声音，这会儿也起身迎了出来，“先生。”
　　“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
　　对白玉堂公孙策到没那么多的客套，他走到桌边打开随身的药箱，然后伸手一点点将缠在白玉堂手臂上的布条解开。
　　白玉堂断了手骨又没及时好好治，这若是一个不好，他这手臂怕是会落下病根。
　　虽然那日情形并未亲眼得见，但公孙策自己心里也清楚，白玉堂这伤多少都是因为自己女儿。
　　所以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医者，他都不能让白玉堂的手有事，否则他公孙一家怎么对的起白家。

　　“其实先生也不必每日都亲自过来，换药而已，让如意来换也是一样。”白玉堂敛了眸色，看着公孙策小心仔细的将药涂抹在自己的手臂上。
　　“如意姑娘固然仔细，但你这伤可是动了筋骨，若是不上心些，你这手……”公孙策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白玉堂，缓缓道，“你这手，是不想要了。”
　　自然不是。白玉堂默然。
　　处理好伤，公孙策又给白玉堂看了看脉象，这才收拾医箱准备回去。
　　公孙策要走，白玉堂起身去送。

　　两人走到门口，白玉堂忽然眉头微动淡淡的问了一句，“先生您可知道乌雀是什么？”
　　“你说什么？”公孙策愕然回头。
　　“君臣佐使雀引百草，善者……”那时，她似乎是这样说的。白玉堂皱眉。
　　“你是说引百草的乌雀，”公孙策不怎么确定，但听他如此说便开口道，“若你说的是医书中所记的那个‘乌雀’，那我到是知道一些，只是，白护卫怎么想起问这个？”
　　“最近听一个朋友提及，心中好奇。”

　　“哦，”公孙策点头，也未多想，“要说这乌雀其实也没什么，它不过是味草药而已，只是它生长习性有些奇怪，就我所知，目前还没有谁能摸清它对环境有什么要求，是喜阴还是喜阳，是长于高原还是生于荒野，所以大概正因如此，我们行医之人才会觉得它是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珍贵。”白玉堂自然是信他说的，他只是不明白……
　　“既如此难得，那为什么不能采？”

　　“不能采？”公孙策皱眉，有些疑惑道，“白护卫何出此言，何人说它不能采？”
　　这么难得的东西当然求之不得，怎么会有“不能”一说，见白玉堂的神情里也是不解公孙策忽然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笑着摇头道，“不是‘不能’采，而是，此药说它是药但它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针对的病症可治，说它不是药，但它却可为百草之引。若以它引毒，那这毒药便穿心夺命神仙难救，若以它引良药，那么便可驱晦解毒绝处逢生。而这些还并不是它最珍贵的地方，乌雀之所以求而难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即便有人得乌雀，但此药离土即亡，除非你采它下来便立刻入药，否则即便你得了它也没什么用处。还有就是，医者都知‘是药三分毒’，但唯有这乌雀，可化解所有药中的毒素。它可以中和药性，让本就羸弱的人不至于因虎狼药性被药反噬。”

　　公孙策顿了片刻，笑着摇头道，“只不过，虽然这乌雀有诸多好处，但它从采下来到入药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否则它的效力便就散了，所以对于乌雀世人并无追逐渴求，也鲜少有人提及，那是因为知道它的人也都知道，它用时未必能得，而得时也未必有用。”
　　“原来是这样。”白玉堂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