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欢》洛无悔

23、宫廷宴（上）

　　次日一早，公孙筱玥还懒着不肯动，梦儿已经早早的将洗漱的东西摆在了床边。
　　见公孙筱玥不动，梦儿只能站在床边无奈的看她，“小姐，再不起就该迟了。”
　　公孙筱玥觉得更无奈，为了一顿根本吃不饱的饭，她的老清老早的开始折腾。
　　她哀婉的跟梦儿商量，“要不再晚点？让我再躺一会儿嘛，外面好冷。”
　　“不行啊小姐，”梦儿不依不饶的开始要亲自动手，“要是一会儿，先生和夫人都等在外面您还没穿戴整齐，我又该挨褚烟姐姐的骂，小姐求求您起来吧！”

　　“知道了，知道了！”公孙筱玥一百个不情愿，但也一点没办法。褚烟她也惹不起。
　　从早上到中午再到下午，这一路的紧张不算，还要一路保持微笑，不能露齿不能僵硬。
　　公孙筱玥躲在车子里忍不住叹气，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被宴请的各府马车停在皇宫门口等着检查，天色还未黑透，远远能听见边钟清脆的乐声。
　　皇宫城门旁，屋檐下，大红的灯笼高高悬于风中，点缀着巍峨肃穆的宫城。
　　文臣武将车马不断，守卫城门的禁军兵卫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么多的人出入宫城他们生怕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都还不够。
　　那些彼此寒暄的一众官员，更是个个满面笑容说不出的喜气，公孙筱玥庆幸自己不过是个小丫头，不用下车去凑那热闹，她在马车里舒服的靠着，只等车走到不能再往前走的地方再说。
　　马车鱼贯进了皇宫沿着长长的青石路一路向前，这些外面来的车马另有安置的地方，所以他们这一队人马并未朝正殿的方向去。

　　入宫的行程公孙策大致已经说过一遍，等一会儿车子停了，她们这些女眷要先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然后才能与那些皇帝的姐姐妹妹一同入席。
　　可惜，即便如此，她也没能跟她娘走到一处。公孙筱玥忍不住叹气，这皇宫里的规矩就是多，别说她不能跟她爹一处，就算同是女眷，她都不能跟她娘一处。
　　想想她娘这会儿应该已经见过太后皇后了吧，照如此情形来看，一会儿吃饭他们一家恐怕也未必会坐在一起。
　　不过也好，她暗自盘算了一下，要是按主次规矩来排，她没准就被安排在老远的地方，没准都不用进殿了，这样一来她还能吃的舒服点。
　　所谓宴请百官，因为还带着家属，人数众多，所以便被安排在了比较靠外一侧的紫宸殿。
　　公孙筱玥随这一群官家小姐先往太后的慈宁宫请安然再出来用膳，这一进一出又是一两个时辰，一路上她都尽量走在最后，尽量让自己不要有存在感。
　　在这样的地方，没有存在也许才是最好的存在。

　　低头走在那样高高的厚重的城墙之间，公孙筱玥忍不住想起电视里演的那些宫斗的戏，试问一个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但凡心智尚全，谁被关在这深宫之中会不疯掉？
　　原来那些处心积虑的阴谋，那些尔虞我诈的计算，那些笑脸相迎背后的血肉模糊，也并不全然是恶毒与不能原谅。
　　她觉得，要是自己有一天也被关进这笼子里，她也会疯掉，她也会处心积虑的想出人头地，因为只有高高在上，她才有可能看见更多一点的天空和风景。
　　缓步走上台阶的时候，公孙筱玥看见许多进进出出的宫女从身边走过——又是一群可怜人。
　　她们更无出头之日。
　　她随即将头低下，那些美女她没兴趣，她们手里的那些东西她也没兴趣，现在唯一还能让她上心的就是千万别出错，她爹说的那些她又在心里默默的嘀咕了一遍，吃不吃的饱不重要，重要的事千万不能犯错！

　　进了庙堂，公孙筱玥也没想起要找谁，这会儿人正多，那些熟一点官家小姐也不知道都在什么地方。她索性只站在门口往里打量，那些自认有资格靠前站的都聚在离龙椅更近一点的地方闲淡，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大臣和王孙贵胄，相对而言，包拯和公孙策算是站的靠外许多，其实论官阶公孙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过小皇帝对公孙策另眼相看，再加上公孙策还治好了太后的眼睛，所以他站在这里不止没有引来微词相反到还有一些官员主动过来打招呼。
　　公孙筱玥悄悄用眼神寻找了一下，她看见她爹和包拯正在和几个文官模样的聊天却没看见她娘，好吧，估计她娘要不……可能，也许，还在后宫陪着太后聊天。
　　眼神扫过，她意外的看见包璟瑜和展昭白玉堂两个人站在一起。

　　这两个人实在太招眼，人群之中，不用特意去找便能看见。
　　那些进进出出的宫女，还有刚刚跟她一起进来的官家小姐，只要顺着她们偷偷打量的目光一眼就能看见。
　　羞涩却又带着恨不能相识的不甘心，更有胆大些的正悄悄小声谈论，她们脸上那淡淡的红晕似乎是衬托的她们更加的明媚动人。
　　哎~公孙筱玥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祸国殃民”的两个家伙啊！
　　不过话说，他们怎么在这儿？这种时候他们不是应该很忙吗？
　　但其实展昭和白玉堂也真的是很忙，他们的心思全在“安防”，这么多的大臣和大臣亲眷，一会儿皇帝还要来，万一一个不好出了岔子谁也担待不起。
　　包璟铭已经走马上任，他的职责在殿外，而展昭白玉堂两人的职责在殿内，所以他们虽然脸上风轻云淡闲散从容，但其实他们俩的心思一点都不轻松。
　　公孙筱玥只扫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这儿痴男怨女够多了，她可不想变成其中的一个。
　　悄摸的在一个大柱子后面找了个座位，公孙筱玥左右看了看，好像也没有特别规定谁家的闺女该坐在什么地方。
　　她揽着衣袖刚坐下，突然人群一阵骚动，有尖锐的声音穿过细细碎碎的私语划破空荡的大殿。
　　“皇上驾到！”
　　公孙筱玥赶紧又站起身来和众人一起施礼，老远的已经能感受到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还好她不用近前。

　　她半点没有想要一睹龙颜的想法，只心道，赶快的，行完礼坐下，她好容易才找到这么个绝佳的位置。
　　三呼万岁，皇帝入座，百官入座。
　　直到这会儿公孙筱玥才知道，太后皇后和她娘那一拨人并不会过来这边吃饭，所以……
　　还没等她想明白“所以”后面的问题，只听见前面有人在喊，“公孙筱玥何在？”
　　那声音让她头皮一阵发麻，不会这么巧吧？这里还有人姓公孙名叫小月？
　　公孙筱玥默然无语，她可一点都没觉得那人是在叫她，肯定是同名同姓，肯定是！
　　“公孙小姐，圣上让您上前回话。”一个宫女站定在她面前，一脸笑意的，蛮横的，打破了她的幻想。
　　公孙筱玥只能起身随她往前走，眼观鼻鼻观心，心里这叫一个奇怪，皇帝找她干嘛？
　　别说她奇怪，这里所有人都奇怪，不知道公孙筱玥是谁的人纷纷猜测，这是何许人也，而公孙策和包拯则是交换了一个眼神，不明白自己闺女怎么就让皇帝给点了名，白玉堂和展昭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奇怪的是，皇帝为何要找她上前回话，按理说，他都不会知道她是谁才对。
　　公孙筱玥跪在龙案前的台阶下等着，她不能抬头，这是礼数，不过好在她也没那份好奇，她好奇的只不过是皇帝为什么要找上她。
　　“你就是公孙先生的女儿？”

　　头顶上传来一个似乎是有些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公孙筱玥垂眸低首盈盈点头道，“是，民女公孙筱玥参见圣上。”
　　“免礼。”那个声音笑意更浓，“说起来，先生治好了母后多年的旧疾，于朕乃是有恩，先生高雅，那些金银之物不足以表达朕对他的感激。正好，今日你来了，不如你说一样，全当是朕感谢先生的一点心意。”
　　圣上点名要给赏赐这是何等恩宠，群臣窃窃私语既有羡慕也有不解，当然，也有人在等着看戏，看这一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该如何应对。
　　应对？公孙筱玥心里一万只神兽奔腾不息，金银有何不好？
　　她表示郁闷，这小皇帝分明就是故意的，真想谢多给点诊金就是了，她他爹也是普通人为何不能收金银？有了这些钱不知道能帮多少人。

　　公孙策远远的看着自己女儿，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怎么，公孙姑娘莫不是不屑开口？”见公孙筱玥迟迟不说话，头顶上的那个声音似乎沉了几分语气也严厉不少，“朕的东西，虽然不能说件件都是价值连城，但总也能算是世间少见，公孙姑娘总不见得一件都不入眼吧？”
　　此话一出公孙筱玥身后的朝臣更是一片哗然，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替开封府上下担心却也有人等着在看开封府的“热闹”，这皇上不高兴别人自然是更别想高兴，这可是不识抬举不识好歹。
　　“民女不敢。”公孙筱玥赶紧俯下身告罪，这前一秒还和颜悦色下一秒就变脸，皇帝都是这么喜怒无常的嘛？
　　身后的那些议论公孙筱玥也多少能听见几句，似乎是已经有好事之人在等着皇上的责罚，果然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这责罚肯定非她一人，一个不好她可能会连累整个开封府，这事儿还真不能硬扛，无奈公孙筱玥只能是硬着头皮想自己能要个什么。
　　想了想，她开口道，“皇上的意思是，民女可以随便选？”
　　“自然。”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人微微颔首，他虽然是一时兴起但现在却又多几分好奇，这会儿他另有一番兴致，实在很想看看最后这丫头会被他逼着选出个什么来。
　　“民女只求，一生一世一人一心。”公孙筱玥实在没办法，只能搬出这么一句。
　　“喔？你想让朕赐婚？”还没等公孙筱玥回答，那人又问，“你有心上人了？”
　　“没有。”公孙筱玥道。

　　没有？没有说什么一生一世一人一心，那人微微思忖看不出喜怒，整个大殿上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公孙筱玥这话分明有戏耍圣上之意，那些微词异议也都住了口。
　　“那你是何意？”那人似乎没恼，只是又多了几分玩味之意，“既然你并无心上人，又如何要向朕讨什么‘一生一世一人一心’？”
　　“回禀圣上，民女以为，爹爹医好太后顽疾实乃是因为顾念您与太后母子情深，所以即便其中困难重重，即便最后的结果也许未必能尽如人意，但为了圣上您的一片孝心，即便千难万阻爹爹也愿意尽力一试。而今日您说，为了谢谢爹的医者之心愿意赏赐民女一件东西，那民女想，做父亲的也一定愿意让自己的女儿遇见一个对的人一生幸福。所以民女斗胆，求‘一生一世一人一心’，实在只是想着，以父母爱子之情还儿女尽孝之心，这才方能不枉圣上天恩。”
　　语惊四座，那些窃窃之声又起，只不过这次多了许多赞许之意。
　　有家中儿子还未成家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要是真能让圣上赐婚，得此女者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吧。
　　公孙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他微微颔首，脸上全是欣慰之色，他的女儿果然是他的女儿，这样之请实乃妙哉。
　　展昭哑然失笑，这样的要求怕是也只有她能想的出来。
　　一旁白玉堂亦是听的清清楚楚，他眉头紧锁，眼底难得染上一丝情绪。
　　圣上赐婚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若是真能成全她的心意自然是好事，但就只怕以后会生出什么变故也是难说。

　　他实在不知道，今日之事是好是坏，这丫头分明就是在玩火，这万一哪天小皇帝兴起，真的给她指一门婚事，她是从还是不从？
　　“说的好！好一个‘以父母爱子之情还儿女尽孝之心’，”上面那人大笑，“朕准了。等你什么时候遇见那个喜欢的人，你来告诉朕，朕一定亲自赐婚。”
　　“多谢圣上成全。”
　　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公孙筱玥觉得自己累出一身汗，这大过年的，这人没事干嘛非要找她的麻烦，磕过头谢过恩，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下去了，谁知那人还不依不饶起来，“来人，今日之筵赐官家子女上座。”
　　“赐官家子女上座！”
　　管事太监一声轻喝，下面一阵手忙脚乱。
　　公孙筱玥傻傻的低着头站在那儿，不知道是该退还是该找个地方坐下，怎么就上座了？这不是就摆眼跟前了！
　　正犹豫呐，就听见头顶的那个声音又开口道，“展护卫，白护卫，你们也坐下吧。今日是家宴，众爱卿不必拘束，繁文缛节，大可不必。”
　　众人谢恩。公孙筱玥忍住问候他全家的冲动，说的好听，不必拘束！不拘束才怪！